“姐姐……”小浩瞪着水靈靈的大眼睛望着木子軒,薄脣含住了自己的小指頭,小小的年紀便擁有着無比精緻的五官,只不過那嬌嫩的皮膚是如此的蒼白。
木子軒幾乎被他軟綿綿的聲音喊化了。她真的像個大姐姐一般蹲下了身子,伸出空閒的手指親切的摸了摸小浩因化療而剃光了的腦袋,柔聲的問道,“怎麼了?小浩是不是感覺到難受啊,一會兒啊,姐姐給你打個吊瓶你的身體就會舒服一些。”
話語裡隱隱有着幾分憐惜。
小浩的目光不自覺地瞄向了木子軒手裡的吊針,心中習慣性地一顫抖,表面上卻是沒有什麼特別的神情。
怕他被嚇到,木子軒特意將針頭往後藏了藏,雖然她知道這並沒有什麼用。
吊針鋒利的尖頭在陽光的照射下發出了一抹令人寒慄的亮光,可是小浩的臉上卻是十分的淡然,彷彿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傷痛一般,他清澈的目光望了望頭頂掛着的鹽水,不屬於孩子般迷茫的聲音問道,“姐姐,打完這個吊瓶,我的病真的會好麼?”
小浩的問題讓木子軒的身體僵硬了一下,她擡起頭驚訝的目光對上了小浩的視線,或許她從沒有想過在這種情況,她流落出來表情竟然比一個小孩子要慌亂的多。
可是無論如何,她也不能對着這個孩子說出任何病情的真相。
“會的,小浩的病情一定會好了。”
正當木子軒糾結如何跟小浩解釋的時候,小桃那溫婉的聲音傳了過來,她回過頭,小桃對她得體的笑了笑。
明白了小桃爲她解圍的心思,木子軒也不在糾結,深知白血病晚期是無藥可治的,但是她卻義無反顧的陪小桃圓了謊,“是的,小浩一定要相信我們,你的病啊就跟那個小感冒一樣,好好休息就會好了。”
“真的麼!?”
“當然是真的,姐姐是一個護士,護士的話難道你還不相信麼?”木子軒掩藏了眼底裡的悲痛,她依舊寵溺的對他笑了笑。以前她在大醫院做看護的時候,她也看到很多醫生對絕望的病人撒着謊,那時候她覺得不對,因爲她們違背了作爲一個醫生的醫囑。可是到了自己真正面對的時候,纔會真真切切的感受到其中的無可奈何。
木子軒的再三保證後,小浩這才露出了驚喜的表情,跟剛纔令人難過的深沉截然不同,這一次,他終於露出了屬於這個年齡段毫無憂慮的笑容。
馬小桃走上前,她先是對木子軒感激的笑了笑,然後伸出手探了探小軒的額頭,觸手依舊是那麼的滾燙。不自覺她的表情有些嚴肅,說道,“小浩,現在你必須要接受治療了哦,要不然病情加重你就不能去巴黎找爸爸媽媽了。”
小浩一聽到‘找爸爸媽媽’這五個字,頓時整個人不動彈了,生怕小桃生氣,他連忙十分乖巧的說道,“嗯……小浩乖乖的,小浩一定會好起來的。”
“這纔是個乖孩子。”馬小桃的臉上露出了幾抹欣慰,然後看向木子軒,笑了笑說道,“開始吧,子軒護士。”
“叫我子軒就好了。”不知道爲什麼,木子軒從心裡面不願意和她客套,一邊溫聲糾正她,一邊拆開了針頭調了調試管。聽着木子軒的話,馬小桃捂住嘴巴有發出如同銀鈴般好聽的笑聲。似乎絲毫不介意和她成爲朋友。
調試完之後,木子軒拿着針頭一次頭手心裡竟然冒出了一層細微的汗珠。她低頭望着小浩毫不膽怯的目光,細心的安慰道,“小浩,姐姐要開始了,剛開始可能會疼一些,你忍着點……”
小浩也是七竅玲瓏心,他清脆的聲音問道,“姐姐你很緊張麼?”
“我……”木子軒咬着牙不知道怎麼作答。其實只是掛點滴的這點小事情根本不值得她爲之緊張,可是這一次她面對這個令人心疼的小男孩,竟然像是一個剛分配下來的實習女學生一般,束手無措。更確切的說她很害怕,害怕打不好,害怕讓小浩難過。
正當她的手不受控制抖得嚴重的時候,忽然一隻熱乎乎的小手十分輕柔的撫過她的髮絲。好像是無數溫暖的白羽毛帶着天使的饋贈讓她的緊張感瞬間消失了。還未等她看清楚,小浩的聲音傳了過來,“姐姐,別害怕……一會兒就好了……”
那安慰的聲音透着孩子般的純真,木子軒的眼淚從眼眶中一顆一顆無聲的掉落在地上,她接過小浩的手,他的手掌那麼小她一下子便能全部握住了。隨即趁着空擋,她十分熟練的找準了小浩的血管紮了下去。一瞬間,整個房間裡安靜的連掉個針都能聽到,空氣中都充滿了緊張的氣氛。好在,木子軒的手法很準確,並沒有出現漏洞的情況,包括身邊的小桃都微微的鬆了一口氣。
木子軒將繃帶固定住被扎的血管處,做完這一切之後,她這才發現自己後背的衣襟都已經被汗珠滲透了。挽了挽衣領,然後對牀上安靜的小浩說道,“嗯……看見了麼?姐姐有了小浩的安慰就不害怕了哦。”
“姐姐真棒。”小浩十分堅強的忍住了手背上的疼痛。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木子軒伸出手溫柔的摸了摸小浩扎人的頭髮,輕聲哄道,“謝謝小浩,現在聽姐姐的話,閉上眼睛安心的休息一下。”
“嗯,好。”小浩十分乖巧的任由着木子軒幫她掖好被子,隨即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瞪大了眼睛望向了一旁默不作聲小桃,清脆的聲音帶着絲絲的懇求,“小桃姐姐,等我病好了之後,能不能帶這位姐姐一起去巴黎……”
“巴黎?”毫不知任何情況的木子軒,疑惑的擡頭望着他。
小浩絲毫不介意木子軒的詢問,他那小小的臉龐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像是眼前就已經出來了巴黎那壯觀的美景,扯開了一個清朗的笑容,“是啊,姐姐你去過巴黎麼?那裡很美,有很多的東西,嗯……而且奶奶經常說,爸爸媽媽住在巴黎,等我大一點便可以過去找她們,可是我生病了……去不了了。還好,遇到了小桃姐姐,她已經答應過我等我病好了就帶我去……”
說完之後,年幼的小浩望着小桃的眼眸裡充滿了感激的神色。那種感激不摻雜任何的雜質。
雖然他解釋的並不具體,但是一向心靈的木子軒卻領悟了他的意思。她這才真正的明白,不管小浩表面對病魔僞裝的有多麼的堅強,終歸他也只是一個單純的孩子。或許他知道自己得了很嚴重的病,但是小小年紀的他並不能理解死亡的含義。
馬小桃的雙手緊緊地攥在了一起,試圖將眼底裡的淚水硬生生的掩藏了過去。然後輕輕的點頭,“嗯,好,小桃姐姐和子軒姐姐一定會一同陪着小浩去巴黎找爸爸媽媽的,但是現在你必須要先好好休息知道了麼?”
“知道,只有這個樣子,病纔會好。”經過一番長談,小浩的心情十分的好,他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十分聽話的閉上了眼睛,如同蝴蝶翅膀一般栩栩如生的長睫靜靜的耷鬆在小浩嬌嫩的臉頰上面,他的薄脣微微的抿住,可愛的臉蛋上掛滿了笑容,如果不是他時不時痛苦皺起的眉毛你一定真的以爲他只是一個生着小感冒難受的小孩子。
木子軒看着小浩這幅堅強的樣子,心裡十分的悲痛,她曾在醫院替小孩子扎針的時候,他們都會放肆的哭嚎着,就算是喊破嗓子也沒有關係,因爲他們的身邊一直都會有父母拿着棒棒糖,各種各樣名貴的玩具哄着安慰着。可是這種普通的愛意對於小浩是這個世界上最奢侈的東西,唯一能讓他堅持下去的動力一定是巴黎的爸爸媽媽吧……
想到這裡,她剛想握握小浩的手給他溫暖,就在這個時候一雙纖細的手指比她更快的伸到了她的面前,拉緊了她的衣袖。木子軒回過頭,是小桃。
小桃臉上的複雜的情緒似乎也並不比她好受到哪裡去,她滿臉心疼的望了望閉着眼睛沉睡的小浩,小聲的對她說道,“算了,別在打擾他了,讓他好好睡一覺,這個孩子已經夠辛苦,我們先出去坐回吧……”
木子軒擡起肩膀擦了擦自己眼角溫潤的水漬,然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跟隨着小桃輕輕的走出了休息室。
走廊的空氣明顯比屋內要順暢的多,那抹瀰漫在空氣中悲傷的氣息也漸漸消淡。
木子軒默不作聲的走出了房間,然後將門小心翼翼的關好。她望了望小桃如同小鹿般靈活的眼眸此時充滿了悲傷,不由的無奈嘆了一口氣。
小桃聽到聲響,轉過頭,努力的扯出了一抹會心的笑容,充滿感激的說道,“謝謝您,子軒,你知道的,小浩他……活不了多久,他年紀那麼小,我怕他承擔不了,所以我並不想讓他知道……”
木子軒理解的點了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麼一般,開口問道,“小浩他的家人呢?他不是說過有奶奶……還有巴黎的爸爸媽媽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