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開始作戰

這兩年來,一但飄雪降臨,便意味着森林中將有持續一兩個月的雪封,蜒綿的樹林乘積着厚厚的外衣,銀裝素裹,分外妖嬈。遠處的大瀑布看來並無絲毫減弱,只是河流蜿蜒到了近處,漸漸結出了一層層的冰面。嚴寒之中,大多數的動物早已冬眠,只是狼羣變得愈發兇猛,每日裡都能聽到許多批廝殺的嚎叫,小動物少的時候,它們也開始羣起捕獵大型的野獸。

暴風和怒加一日之中多數在外,偶爾還會帶傷回來,好在一來它們體質強悍,二來唐憶也準備有傷藥,倒是沒有過什麼大礙。小雪在學會了使用大馬士革刀之後,去年便將草地周圍的幾隻兇悍猛獸清理乾淨,如今這裡太平得緊。每日清晨天還未亮,唐憶便會提着桶子去不遠處的溪邊打水,然後開始準備熱水和早餐,長久下來感覺力量敏捷智力聲望各項指數均大有上升,小雪從前一直生活在隨時清醒,隨時保持警惕的環境當中,兩人在一起後,唐憶便會逼着她在牀上多睡一會兒,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身爲男人的體貼,也是生活的情趣。

那天月圓夜後,唐憶將芙爾娜帶來了竹樓這裡,安排在客房住下。原本竹樓是沒必要安排客房的,只是唐憶按照以前的習慣準備了一間,誰知道還真有用上的一天。

最大的苦惱,是晚上zuo愛的時候不能太大聲……

三個人的生活,其實稱得上是和諧安寧的,如同之前約定的一樣,芙爾娜像是客人一般的住在這兒,沒有要求些什麼,也沒有太過特別的行動。感到奇怪的倒是小雪:“爲什麼讓芙爾娜姐姐一個人住呢,她一個人睡不會覺得冷嗎?”與唐憶相擁的時候,她想到的是三個人抱一塊會更加暖和。

唯一稱得上特殊的是芙爾娜與小雪之間的相處。她與小雪語言不通,只是唐憶卻能夠看出,她在盡力地迎合小雪,偶爾在小雪面前表現一兩手能令她好奇或者開心的魔法,在小雪做家務時出手幫忙,進入廚房時爲小雪展露一些這個世界的廚藝——因爲在之前,小雪的廚藝是跟唐憶學的中國菜式——小雪很好相處,因此芙爾娜的行爲或許稱不上委曲求全,她依舊保持着身在子爵夫人莊園時那種優雅與大方,但在這之中,一種與之前不同的小心翼翼也顯而易見。每當察覺到這點,唐憶都會覺得自己實在是個爛人。

就這樣拖下去,到底算是什麼……

“其實……你不必這個樣子的……”

“沒關係啊,因爲我願意……從小的時候,我便承受着很多人的要求和期待,從小以來,一直都按照他們的想法委曲求全,刻意迎和他們的目標,但這一次,是我第一次真心希望爲別人作出改變,讓別人喜歡我……阿憶,我很開心啊……”

這樣的說法,只是令得唐憶微微的嘆息,他沒有立場再說什麼,只是芙爾娜每爲他多做一分,他便覺得自己更欠了對方一分,雖然在這之前,所欠的就已經難以算清了,最難消受美人恩,這句話他到這時才愈發明白。

森林中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慢,因爲要做的事情並不多,閒暇之時,他便與芙爾娜聊天,在這一點上,小雪很難成爲他說話的對象,但芙爾娜卻能夠與他交流許多東西。談得最多的自然是唐憶感興趣的魔法,芙爾娜對於他的噬魔體很感興趣,因爲這種身體能夠免疫一切元素的攻擊,卻也無法使用任何的魔法,這是爲什麼那天綁住小雪的藤蔓會漸漸枯萎的原因。不過,縱然不受元素攻擊,但魔法師仍舊可以以元素力量帶動實體來傷害到他,譬如說控土成牢,或者操縱自然界的植物進行實體攻擊。芙爾娜便與他做過好幾次試驗,其中一次弄得唐憶相當狼狽,當時便揚言說要報復,只是當試驗結束後,兩人打鬧之間芙爾娜被他抓住,溫順地趴伏在他的大腿之上任憑責罰之時,唐憶才驀然驚覺停手,那一天時間都有些尷尬。

另外的一個話題,自然是地宮之中那被稱爲“巨神兵”的毛球了。那是屬於四千年前的歷史記憶,據說當時的大地上,有着興盛的古魔法帝國,有着百家爭鳴的各樣學說,有着無數奇異的遠古種族,神聖龍族,泰坦巨人,遠古妖魔,主精靈,黑夜妖精,半獸人,深藍一族……這些如今大多存在於傳說中的族羣當時還都活躍於這片大地之上,而帶來最終毀滅的,便是這建立於遠古最高鍊金術基礎上的“巨神兵”。

遠古時期的鍊金術,其實只是屬於信奉魔神深藍的深藍一族專有,原本因爲力量不大,並未被人重視,然而當其中被稱爲“強殖系”的分支研究成功,巨神兵的出世,便使得世界迅速走向了毀滅的道路。據說因爲當時深藍一族與泰坦一族正在進行如火如荼的戰爭,“強殖系”的術法也專爲針對泰坦而來,以被捕獲的泰坦巨人作爲憑依的基礎,殖入能夠十倍甚至百倍提升其能力的寄生怪物,產生終極的殺戮機器“巨神兵”,其力量甚至能夠輕易撕殺位於生物頂點的黃金聖龍。在泰坦族節節敗退的同時,大地上的其他種族也終於畏懼於這種力量超強而且可以實現量產的生物,開始聯合起來進行圍剿。

太遲的覺悟,以及不正確的方法,終於挽救不了當時的世界。當作爲掌控技術的深藍一族被剿滅怠盡,無人控制的巨神兵部隊便開始自行對大地上的生物進行了清理。這場大戰最終導致了大地上七成以上的種族滅絕,即使存活下來的,人數也不足大戰之前的百分之一,文明一夕之間倒退回原始階段,經過了四千年的發展,方纔到達如今的規模。

事實上,時間流逝了四千年之久,所謂的歷史也往往變得不可信,只是那格魯安娜和巨神兵的些微記述乃是由此時統治大地的主精靈流傳下來,雖然只是些許提及,但毫無疑問該是重要的東西。對於那可愛的東西可以毀滅世界,芙爾娜可覺得有些難以接受,但無論如何都得謹慎。

“這樣的事情,可不能跟外人提起了,要是被有心人知道,後果不堪設想。”她這樣對唐憶說時,唐憶也在心中意識到了可能的後果。

“無論如何,毛球是小雪的朋友,看起來也沒有惡意,就讓它安安靜靜地在這裡生活下去吧。”

月圓那天芙爾娜的身體比較虛弱,到了第二天她急着來竹樓見小雪,也就沒有進一步研究那地宮。偶爾跟唐憶談起巨神兵,唐憶便想起地宮中那有可能是被石化了的女子。只是出於某種原因,他並未跟芙爾娜提起,說起來,自從他爲那石頭人做了件衣服之後,一些怪事也就接着發生,明明是寸草不生的地底,但當唐憶將那些植物做成了衣服之後,它們便彷彿在那石人女子的身上生了根,如今那裡已經長長一大片花草叢,將石人的身體整個遮蓋了進去。這件事從不進入地宮深處的小雪不知道,他誰也沒告訴,似乎是當成了自己心中的一個小秘密。

不過,或許下次月圓時該給芙爾娜看看吧……

心中是這樣想,但當到了第二次月圓,這件事情終於沒有付諸實際。那天一整日,狼嚎聲都在森林中沸騰,這是狼羣遇到了難纏的獵物的標誌,若在以前,每到了這天傍晚,狼羣便會放下對獵物的追擊,全都如同朝聖一般的趕去那地宮,只是這次直到黃昏,遠處還有一陣陣的騷亂傳來,暴風與怒加也未有回來。從那狼嚎聲中,小雪辨認出對方也是去了那地宮,想來是被追擊中荒不擇路衝了進去,此刻卻已被圍住,難以再逃出來了。

不過那羣生物也確實相當強悍,狼嚎傳來的信息中,狼羣這次的損失很大,仍舊遲遲未將對方消滅。由於晚上也打算去地宮見毛球,三人便直接出了門,趕去地宮,小雪準備去幫狼羣一臂之力,芙爾娜自然也是一大戰力。

然而當趕到地宮,戰鬥並未打起來,因爲被圍在裡面的……是人。

那是一支大概五六人的隊伍,在狼羣的圍攻下,此刻只剩下了兩人,狼羣中的傷亡卻是相當巨大。若是在平時見到,小雪自然不會怎麼樣,但此時她已將對方視做敵人,一拔刀便飛速衝了上去,隨後卻是芙爾娜的驚訝聲:“等等!”

隨着無數的魔法藤蔓從地底冒出,攔下了奔去的小雪,同時也將一名已經受了重傷的彪悍男子救下,兩人之中,另一人卻是一名使劍的青年,看來武技也是最高,此時身上受傷不重,正領着那重傷的彪悍男子往外衝,一見到魔法的藤蔓,便望見了這邊的幾人,隨後發出了喊聲:“芙爾娜小姐?”

“阿憶,這些人……是沃爾家的人……”

雖然對沃爾家人並沒有什麼感情,但芙爾娜仍是不願看到無辜的死傷,面色有些爲難地看了看唐憶,片刻之後,唐憶將事情解釋給小雪,小雪解釋給暴風和怒加,事情終於平息。

並不願意再讓人下地宮,三人將兩名傷者帶回竹樓,途中暴風和怒加對兩人顯然很不友好,但終於沒有進行攻擊,那仍舊清醒的青年也是用審視的目光打量着唐憶與小雪。

一路之上的交談,幾人也知道了這些人便是來尋找芙爾娜的,誰知道進入森林之後遇上狼羣的侵擾,才被追進了地宮之中。

“其實……芙爾娜小姐當初離開丹瑪之時,艾德里安伯爵親自在小姐身上下了魔法座標,月圓之時會更加清晰,所以我們選擇了今天進來尋找……”

聽了那人的說話,芙爾娜的臉上浮起一股怒氣,爲自己身上下魔法座標,顯然是因爲害怕自己會逃婚所做的措施。而且……艾德里安•沃爾乃是自己的四叔,也是整個沃爾家族最爲陰狠,最難對付的一個人,他既然插手了這件事,自己終於要回去了嗎……想到這裡,她不由得苦澀地望了唐憶一眼。

回到竹樓,爲兩人進行了簡單的傷口處理之後,芙爾娜問起這次來找她的到底都有些什麼人。

“這個……望海城的人都出動了,只是我們這些人是一第批,因爲害怕小姐你不認識他們,所以我也隨行了……”

這青年男子在沃爾家的地位顯然也不低,只是什麼“害怕小姐你不認識他們”,就連唐憶也聽出來了分明是怕芙爾娜不願意跟着回去,這樣說來,這人要比芙爾娜更厲害了……他心中考慮着這人是否看到了地宮下的東西,若是看到了,該如何處理,卻聽得那人遲疑着說道:

“……芙爾娜小姐……那個地下……”

果然……唐憶心叫不好的同時,兩棵藤蔓也刷地從地上爆裂開來,那男子明顯想躲,卻終於因爲受了傷身手不再靈敏,被藤蔓扎進了手裡。而另一根藤蔓則插進了那傷重大漢的手臂之中,旋即收了回去。

“芙爾娜小姐……你這是……”

“這裡面有一棵種子,你知道,種子總是會開花結果的……”芙爾娜面上一層冰寒,這是唐憶第一次在她身上看見如此冷漠的眼神,“一旦開花結果……會很漂亮……”

“芙爾娜小姐的意思是……”

“你什麼都沒看見,只要讓我找到可以開心的其他理由,或許不看漂亮的花兒也不是那麼遺憾了……”

“芙爾娜小姐……那地下的事情,我什麼都不清楚,可是……假如你不想回去……”那青年露出爲難的神色,顯然是在說即便我裝做找不到你,其他人也會找過來。

芙爾娜沉默一陣,望了唐憶一眼,終於說道:“我會回去的……”

“……三天之後,在望海城來炊煙鎮的那個十字路口等我……你和他,現在就可以回去報告了……”

“是,芙爾娜小姐。”那青年起身說道,旋即遲疑了一下,“可他現在受傷這麼重……恩,明白了,我們立刻走。”

他望了芙爾娜和唐憶一眼,眼見芙爾娜臉色冷得像冰,不敢反駁,連忙扶着那重傷的男子離開了。積雪的地上傳來沙沙的腳步聲,當那腳步聲漸漸變小、消失,芙爾娜的臉色驀地變得格外黯然,雖然不明白是發生了什麼事,小雪還是走過來拉住了她的手,無言地安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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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晚上,有很好的月光。

雪地上反射着淡淡的瑩光,芙爾娜失神地坐在屋外的一根樹墩上,夜風冷透人心,使得她不得不雙手環抱,蜷縮起身子。不知什麼時候,唐憶走到她身邊坐下。

靜靜地坐着,事實上唐憶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纔好,過了好久,方纔聽見她說了一聲:“阿憶,跟我去丹瑪好麼?”

“小雪她……還不適應……”

“哦。”淡淡的迴應之後,芙爾娜擡起頭來,俏臉之上,滿是晶瑩的淚痕,卻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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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的時間很快地過去,這三天裡,芙爾娜依舊如常地在竹樓範圍內生活着,幫着小雪做事,偶爾展露小小的魔法,只是與唐憶的交談不再有,每當平靜之時,唐憶總能感覺到她的目光,她就那樣的坐在一邊,靜靜地望着他、望着他……

第三天清晨起牀,吃過早餐之後,他們開始動身,在暴風和怒加的護送上穿過森林,去往望海城與炊煙鎮外的十字路口,快要到達目的地時,已近中午,芙爾娜方纔停了下來,此時已經到了森林的邊緣,她穿着唐憶的衣服,厚厚長長的,卻掩飾不了那分明豔的氣息,轉過頭來,她對着唐憶笑了笑。

“阿憶,你和小雪……跟我去丹瑪好嗎?”

唐憶怔怔地沒有說話,卻見芙爾娜低了低頭,眼中驀地流出淚來。

“阿憶,我這三天想了很多,要是沒有了你,我會受不了的……真的會受不了的……所以……”她雙手輕輕地舉起,“不管你怎麼想,我也要帶你回去……”

柔和的魔法吟唱聲漸漸響起,空氣中瀰漫的氣氛也逐漸凝重,小雪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暴風和怒加卻似乎警覺到了將要到來的危險,顯得有些焦躁。過了一會兒,唐憶笑了笑,也輕聲唸了起來:“比前生更古老的過去,比來世更遙遠的未來……”

這其實是唐憶以前看過的一個咒語,因爲比較順口,便當成詩句般背了下來,這幾天談論魔法時,他也曾經當成玩笑般念給芙爾娜聽過,自然是毫無作用的。此時突然念起來,芙爾娜微微怔了一怔,卻沒有停止咒語,只聽得唐憶繼續說道:“……恆久不變的古老之夢,遵守時光的約定,請將您手中的巨塔,放置在過去與未來的交會之處……”

“我不是在開玩笑!”

咒語停了下來,芙爾娜滿臉淚痕地大喊着。唐憶淡淡一笑,那笑中有苦澀,也有內疚:“可我是在開玩笑啊……從剛纔開始,到你念完咒語,我都是在開玩笑,你可以繼續念下去沒關係……”

“不要這樣對我……”芙爾娜的聲音哽咽着,“阿憶,求求你……別這樣對我……一旦我回去了,他們會逼着我嫁人的啊……我、我不可以沒有你的……”

“我會去的……”唐憶過去摟住了她,輕聲說道,“不是還有半年時間嗎?我保證,秋天以前,我一定會去到丹瑪,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你嫁給那個豬頭伯爵,請你……相信我好嗎?”

一個勁地讓對方相信自己,唐憶真覺得自己是個沒事胡亂許諾卻又不去做到的大爛人。可是他這幾天也不是沒想過辦法,旁敲側擊地問了小雪好幾次,然而此時的小雪心中仍然有陰影,一提到與外界接觸便心生畏懼。不過,總的來說她已經比以前好得多了,相信不到半年,自己便能夠讓她慢慢接受外界的人。而且……半年之後如果她真的依舊無法離開這座森林,自己也打算一個人去丹瑪,至少盡力將芙爾娜的婚事破壞掉。

儘管有了唐憶的許諾,但芙爾娜依舊哭得傷心,在唐憶懷裡過了好久方纔停了下來。

“答應我,一定要去找我……”走到了樹林的最外圍,已經能夠看見外面的車馬,芙爾娜抹去了淚水,跟他說道。唐憶點了點頭,正要說話,遠處狼嚎聲一陣接一陣地傳來過來,暴風與怒加一陣低吼,小雪卻也變了臉色:“阿憶,有人……有人去了毛球那裡……”

“糟了!”唐憶臉色一變,首先想到的便是三天前那人認出了巨神兵,終於還是將事情說了出來,方一轉身,頭上“嗡”地一暈,往回看時,卻見芙爾娜正拿着一顆石頭往自己後腦上砸了下來,睜大了雙眼,滿臉的驚愕。

四叔的傀儡絲……

芙爾娜心中泛起了悟,原來四叔已經來了,難怪……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被控制的身體無法說話,她只能在瞬間豁出最大的力量來抵抗這股操縱。

第二下打擊硬生生地停了下來,暴風與怒加化爲兩道幻影,分別負起小雪與受傷的唐憶,轉瞬間消失在了森林之中。傀儡絲並非強大的鍊金產物,只是出奇不備,方纔有作用,下一刻芙爾娜便已擺脫了控制,轉身蓄起最強的魔法。

足踩積雪的沙沙聲中,一名中年男子踏入了陰暗的林中。

“現在他會開始恨你了……”

淡然的、略帶沙啞的語氣響起,那名男子取下鼻樑上的一雙圓形眼睛,用手絹輕輕地擦拭。這個世界還沒有玻璃,但是依然會有一些貴重的晶石可以做成透明的鏡片,戴着這樣的眼睛向來便是尊貴的象徵。

“……芙爾娜,認命吧。”

平淡的語氣聽起來像是誠懇的勸導,芙爾娜咬緊了牙關,儘量不讓自己哭出來:“四叔,想不到爲了我,你竟然親自來了……”

“事實上我只是有事正好經過望海,當然,你值得的,我只是沒有想過這一行會得到更大的收穫……”中年男子戴上眼睛,看起來顯得斯文有禮,臉色卻有些蒼白,像是天生便屬於陰暗地方的人,“這件事上,你實在不聰明,芙爾娜。”

“的確,我該直接殺了那條叫奧斯卡的走狗的。”

“時刻都不要忘記貴族的修養,我教過你的,芙爾娜。”艾德里安笑了笑:“你說的是一個辦法,當然如果更聰明一點,你可以用更好的籌碼來跟我談解除婚約的事情,可惜你放棄了……奧斯卡原本是不認識那個東西的,可惜大哥與我一同在望海,你以爲有關鍊金術的東西有什麼可以瞞得過大哥嗎?”

他輕聲一嘆:“啊,巨神兵……芙爾娜,你可以想像,有了這個,沃爾家的實力將會增強到何種程度,幾十年來,我們一直被伊夫利特家壓得擡不起頭來,但現在,我們終於擁有了可以與巴克那羅夏那個老傢伙抗衡的東西了,這一切全是因爲你,芙爾娜……可惜你卻放棄了這一榮耀……”

“不用一直蓄積魔力了,我知道你的性格,若是出手,等着我的必將是你傾盡生命的一擊,不過……我不會出手的。大哥帶着人去取巨神兵了,你難道以爲有可能將巨神兵的消息傳出去的人,我們會留他活在這個世界上嗎?”

聽到這裡,芙爾娜的臉色驀地變得蒼白,轉身回頭,遠遠傳來的只有混亂狼嚎。心慌之中,身後那人卻瞬間前移,一掌劈在了她的後頸之上。

“太難看了啊,芙爾娜,我教過你的……”

昏迷之前,艾德里安的聲音遙遠地傳入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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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狼飛馳如電,唐憶伏在怒加的背上,盡力穩住身形,手捂着腦後的傷口,一陣火辣辣的疼!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最先經過的是竹樓所在的地方,遠遠的火光傳來,透過樹隙,可以看到整座竹樓正熊熊燃燒着,魔狼並未在這裡停留,而是一路直奔那片被稱爲格魯安娜的廢墟。

還未到達目的地,一個黑影驀地從頭上飛過,那東西看起來與竹樓的體積一般大小,像是一艘船,正在天空中飛行,似乎因爲飛得不穩,還與高高的樹頂擦了一下,但終於還是歪歪扭扭地飛向了遠方。一路到了廢墟,觸目所及的便滿是狼屍,人的屍體也有,但是不過兩三具,說明這次來的都是高手,廝殺聲正從地宮中傳出來。

由塌陷的小門直奔而入,地宮之中狼聲與人聲匯成一片,人的數目不多,但被羣狼圍住竟然隱隱佔了上風,憑藉洞外的微光,他仍然可以看到,不到月圓時會保持石塊狀態的毛球已經不見了。

不明白那些人已經搶走了毛球爲什麼還會在這裡,唐憶心中隱隱有了一個想法,難道毛球還沒被搶走?由魔狼背上下來,他避開廝殺往裡面走去,想要尋找毛球是否到了另一個地方,遠遠的一個聲音傳來:“是他們,殺了這兩個人可以回去覆命了!”是那天那名青年男子的聲音,至於兩個人,指的……是他與小雪麼!?

心中涌起一股明悟,他一拉小雪的手,拼命往裡面跑去。幾百只狼圍住那許多人,暴風與怒加也加入了進去,但其中幾人竟然無法被困住,光芒從背後隱隱傳來,但見一道白光在戰圈中耀起,向着自己這邊殺了過來,其餘的人也都揮舞着武器,衝擊着狼羣的包圍,追來的速度極快。

手中長劍化出白光的那人正是那天的青年男子,幾次跳躍,他已經離唐憶越來越近,小雪一拔手中的軍刀,不再逃跑,擋在了唐憶身前,卻見那人飛身一躍,光芒如彗星一般飛擊而來。

“嗷——”

隨着一聲狼嚎,也不知是暴風還是怒加從狼羣中閃電般的躍出,一口將那人從空中咬了下來。奔涌的狼羣瞬間將他撕成碎片。但隨即,另一個人從裡面躍了出來,手中長劍揮出,卻聽得“鐺”的一聲,竟被小雪一刀砍飛出去,淹沒在了狼羣之中。

這些人都是厲害人物,小雪雖然將那人劈飛,自己卻也退了兩步,握刀的手微微顫抖,眼見又有人要衝過來,唐憶一把拉起小雪,往後方繼續奔跑。兩顆火球從頭頂呼嘯飛過,轟的在前方爆開。

飛散的火焰也照亮了前方的景象,那是一蓬生長異常繁茂的花草,唐憶心中一動,往那蓬花草疾奔過去,方纔接近,身後又有幾人躍了出來,一顆火球從他身邊劃過,擊在那花草叢中,燃起熊熊的火焰。

身後幾人還在空中,唐憶想要前跑,但感覺靈敏的小雪卻知道避無可避,轉身準備應戰,火光照耀的一瞬間,前方的藤蔓、花草如同活動的巨獸一般,陡然間沖天狂舞,掀起一道三米多高的巨大黑影。轟的一下,將幾人完全吞噬了進去。

淒厲的慘叫聲傳出,幾條人影在那彷彿活物般的藤蔓、草叢中掙扎,這是天氣最爲寒冷的季節,但那些藤蔓和枝條上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出無數的鮮花蓓蕾,瞬間開放之後如同一張張的小口般不斷撕開人身上的血肉,大口大口地吞食。

火焰在旁邊的藤蔓上燃燒,但不到片刻,竟也在無數鮮花的開放中漸漸熄滅。

“什、什麼怪物?”

“過來了,快跑啊……”

“那兩個人還沒殺……”

“已經死了還殺什麼殺,你還想捅他的碎肉幾刀嗎?”

這些人武技修爲都相當不錯,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見周圍的情景,眼見着無數藤蔓從那花草叢的下方伸出,迅速蜿蜒過來,都有志一同地選擇了往外跑。還來不及離開的幾人以及十數條灰狼都被藤蔓捲了進去,一時間地宮中滿是淒厲的慘呼……

醒過來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什麼時間,他依舊拉着小雪的手,從花草叢中息息梭梭地爬出來,他拍了拍依舊昏迷的小雪,不一會兒,銀髮的女孩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

“唔……阿憶,什麼時候了……”

“不知道啊……”從這裡向上方望去,那小小的石門依舊亮着光芒,身後是茂密的花草叢,眼前還有狼屍,廝殺的人羣和狼羣卻都已經不見。依稀記得進入草叢前這蓬花草動了一下,然後自己便昏迷了過去,有那麼一回事嗎?問了小雪,她卻也說是在那時失去的意識。

尋找了整個大廳,依舊不見毛球的蹤跡,他與小雪出了地宮,皚皚的積雪上陳列着數百條狼屍,小雪一見便哭了起來。時間應該是上午,看起來他們已經昏迷了一天,腦後的傷口也已經結了血痂。回到居住的那片地方,水窪之中,竹樓已經化做了灰燼和廢墟。

暴風和怒加沒有回來。

他們在竹樓前久久站立,這是他費了兩年的時間陸陸續續搭建起來的東西,原本以爲即便不會在這裡生活一輩子,也該是他與小雪以後終老的地方,誰知道就這樣化爲烏有。

一切吃用的東西都已經被一把火燒光,山洞之中也滿是灰燼,想來那些人放火燒樓,順手也燒了山洞。唐憶抱着小雪在草地旁邊坐下,久久地安慰她。過了好久,他深吸了一口氣:“小雪,跟我去丹瑪,好嗎?”

小雪的身軀微怔了一下,耳聽得唐憶說道:“那些人應該便住在那裡……雪兒,我從小就長得柔弱,看起來像個女孩子,所以從小以來,很多人都欺負我,他們以爲我不敢出手,不敢爭辯。可事實不是這樣的,有很多人,我不願意去理他們,有很多人,我不在乎他們,但是對我在乎的東西,如果有人要動,他們最後絕對不會比我好過……小雪,你是我最珍愛的人,這是我生命中最溫暖的一片地方,他們已經欺負過來了,我總得讓他們知道一些事情……別害怕,在任何地方,我會保護你,好嗎?”

這句話聽起來沒什麼說服力,但小雪還是點了點頭,努力地露出一個笑容。

“呵……說定了,我們去丹瑪,接回我們的毛球,燒掉他們的房子,殺掉他們的親人,讓他們哭……”

事情就此敲定。他們將山洞中的一處地方清理乾淨,又住了幾天,暴風和怒加終於還是沒有回來。那一天的早晨,大雪又開始紛紛揚揚地從天空中飄落,唐憶檢查了他一向隨身攜帶的打火機和指南針,用樹葉包好了該在路上吃的烤肉,小雪拿着一根樹枝不知道在洞裡挖着什麼,過了許久,拿出一個樹葉包成的小包裹。

一層一層的樹葉,外面的已經被火焰烤得焦黃,裡面的卻還能看出青色,可以知道小雪在包這個小包裹時相當用心。她在唐憶面前將它打開,開出最後一層時,裡面是一枚水藍色的耳墜。

那是曾經的那個女孩送給唐憶的唯一禮物,自從被小雪救起後,便不見了蹤跡,只以爲是在落水時掉了。在唐憶疑惑的目光中,她將那隻耳墜送到他面前。

“我……我一直擔心阿憶你會突然消失了呢……這個東西我好喜歡,現在阿憶會帶我一塊出去,我不害怕了……對不起,一直拿了你的東西……”

“像七仙女的故事一樣嗎?”唐憶輕輕笑笑,那是他曾經跟小雪說過的故事,據說一位仙女下凡的時候,被人拿走了衣服,後來就只能嫁給了那個人,卻想不到小雪當初竟然也有這樣的想法。

“恩,就像阿憶說的七仙女的故事一樣……”小雪點了點頭,“我現在知道阿憶永遠不會離開我了,以前被人抓住的時候,我知道他們都很討厭我,不喜歡我,我害怕阿憶到了外面也會變得像他們一樣不再喜歡我,不要我了……可我現在知道那時候好傻,阿憶會永遠和我在一起,會永遠喜歡我,保護我的,對嗎?”

“當然了,就算你不要我,我也放不開你了。”唐憶點了點頭,隨後將耳墜在小雪耳朵上比了比,“你戴上一定很好看,可惜沒有耳洞,戴不上去。你既然喜歡,就替我收着,好嗎?”

“不了。”小雪甜甜地笑了,“阿憶能帶着它給我看嗎?我一直好喜歡阿憶你戴着它的樣子,好嗎?”

在小雪的注視下,他將那隻耳墜在左耳上戴了起來,水藍色的墜子搖晃出明亮的光芒,映照着唐憶秀美的臉型,此刻卻現出一股攝人心魄的冷俊來,彷彿雕刻大師手下最完美的玉像,在雪下折射出晶瑩的美感。

“……你啊,雖然心裡有着像刀子一樣鋒利傷人的地方,但看起來就是太過柔弱了,這樣子很多人都會欺負你呢……戴上這隻耳墜,可以把你的真實氣質折射出來一些哦,來啦來啦……”

曾經的那位女孩的聲音從心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來,他擁着小雪,走向了西南方的天空,那是丹瑪所在的方位。那裡,有他將要經歷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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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次月圓到來的時候,森林中已經沒有了沸騰的狼羣和居住於此的兩人,地宮之中也沒有了那可愛的毛球,沒有了晶瑩的光芒,一片寂靜之中,那團花草開始劇烈地變化。

無數的花、葉、藤蔓、枝條漸漸匯聚糾結,融合爲一束,隨後,巨大的花蕾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長起來,接着,一片片地打開,現出蜷縮其中的幾近完美的玲瓏女體。

花兒完全打開之後,柔美的纖足悄然落在下方的細紗當中,眼前女子的容貌,分明就是那已經化做了石像的女子。嘴角浮出傾城的微笑,一片片的藤條、樹葉輕盈地飛舞起來,在她的身上織出一件衣物,正是唐憶當初做好的衣服樣式。

巨大的花草叢便在她的眼前漸漸枯萎,現出了那座石像,但隨後,石像也漸漸化爲了細紗。女子在地宮走緩緩地走動着,白璧般的手輕撫着破碎的牆壁,走過一處裂縫時,她的手臂輕輕一揮。

轟的一聲巨響,一個物體飛出了那道裂縫,在空中飛旋幾下,落在她的手中,是一把通體漆黑,長達兩米的巨大鐮刀。

彷彿死神的收割之鐮,縱然經歷了四千年的歲月,那把武器仍爲有一絲褪變色澤,在女子的手中輕輕震動,發出激烈的顫響。

下一刻,奪目的光路沿着巨大的牆壁盤旋而上,直衝那高聳的天穹,隨着轟的巨響,一點光芒從那廢墟的地底衝出,映着明亮晶瑩的月色,高上雲天。便在這聲巨響中,維持了四千餘年的廢墟緩緩塌陷。手舞巨鐮的絕美女子從空中緩緩降落在雪地之中,身後展開着兩對如蜻蜓般的透明薄翼。

無比懷念地深吸了一口氣,隨着她的足尖輕點,積雪的蜒綿樹頂在她的身下迅速遠離,方向是……西南,丹瑪……

感覺到你了……

月光勾勒出那完美的脣線,她輕輕地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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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打完了,兩章的分量就當成一章發了。故事的開頭終於完成,感覺還行吧,下一卷開始進入丹瑪。喜歡的請投票支持,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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