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後病故,這對夜景闌來說是個不小的打擊,他日日抱着幼子哀慟流淚,幾近昏厥。這太醫院的人整日輪流守候在紫宸宮中,隨時隨地準備解救皇上的生命。
太醫院的老人捋着白花花的鬍子搖頭嘆氣:“夜王爺,您還是進去勸勸皇上吧!如今皇上靠着人蔘吊命,也不是什麼長久之計。”
“國不可一日無君,朝堂之上也不可一日無主啊!”禮部侍郎雙手作揖,“皇上都數月沒上朝了,如此下去,這國……”不得不亡啊!後面幾個字被他硬生生的咽回了肚子中,這種大不敬之話幸好沒有說出口,這腦袋還在脖子上粘着呢。
“君王也是人,情關難過,本王出馬也沒多大的用處,這總不能把他給打醒吧,萬一本王手中了些,打壞了皇兄……”夜修園搖擺着手,“此法不可不可!”
“情殤之事,還得有女子來治,不如給皇上身邊安排個女子,讓皇上暫時忘了傷痛也好。”夏宰相的門生工部侍郎出了這樣一個法子。
他的簡介提醒讓夜修園恍然大悟,夜修園捶打自己的手:“本王怎麼沒想到如此好的法子呢?我們不能硬攻,看來只能用軟的了,你們幾位認爲誰纔是最得當的人選?”
“微臣認爲雪妃也是個母親,由她去紫宸殿照顧小皇子是最好不過的了。”
“微臣以爲不可。”站在另外一派的老尚書站了出來,“這二皇子還年幼,也離不開雪妃的撫育,這榮妃一來無子二來賢淑,由她來打開皇上的心結纔是最適當的人選。”
“爾等提議,本王認爲都可以,不如就讓她們二位輪流照顧着皇上和小皇子如何?”夜修園也很是爲難,他一來希望夏雪依能趁着這個機會重新得到皇兄的寵愛,二來害怕傷心過度的皇兄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傷害夏雪依,到時候他該於心何忍?
“哀家認爲修園之法可行!”太后邁着蹣跚的步伐走了過來,她擔心着夜景闌的身體狀況哀思過度,僅僅數月時光彷彿老了好幾年,銀髮蒼茫如同冬天的雪一般鋪滿着她年老的身軀。
太后都放話了,其他人也不敢有何意義,都紛紛附和同意了這樣的解決辦法。
“那今日讓誰去伺候皇上好呢?”
太后看了看不動聲色的夜修園,在看了看站在一旁神色複雜的夏宰相,大袖一揮:“就讓雪妃去伺候吧!”她也看得明瞭,其實皇兒心中還是有夏丫頭的,在侄女和兒子面前,她還得選擇兒子。
夜修園縮在廣袖中的手微微縮了一下,他在門外守候着,眼睜睜的看着夏雪依進入紫宸殿中,她那被羅裙包裹着的身子顯得有些消瘦,彷彿這風一大就會被吹走一樣。
“吱呀——”
開門有關門的聲音讓坐在殿內頹廢不已的夜景闌微微擡起了他的頭,他的眼中充滿血絲,眼皮微微浮腫,那下巴上也長出了鬍子,頭髮散亂衣衫不整。
“臣妾參見皇上!”
“平身吧!”
夏雪依從來沒有想過他的嗓子竟然嘶啞到如斯地步,難道他真正愛的人竟然是那個看似無害的貴妃嗎?夏雪依的口中如同含了黃連,在這個九五之尊面前有苦說不出。
夏雪依起身走到了夜景闌身邊,在他懷中酣睡的嬰兒嘴角洋溢出笑容,有時候她還真的羨慕嬰兒,不懂得什麼是煩惱,無憂無慮的生活是多麼的美好。
“皇上,四皇子睡了,讓嬤嬤抱他到搖籃裡睡吧?”
夏雪依沒想到自己一句關懷成了夜景闌心中的刺,他怒瞪着眼睛:“什麼四皇子,這是朕的澤兒。”
澤兒是三皇子的小名,夏雪依只道夜景闌失去愛妃故而悲痛不已,沒想到這精神似乎也有些問題,竟然把四皇子當成了
三皇子。
“皇上,你醒醒吧!”夏雪依硬下心腸搶過了四皇子,將嘶聲裂肺哇哇大哭的他交給了站在一旁的嬤嬤手中。
夜景闌聽到孩子稚嫩的哭聲,不幹了,騰地從軟榻上站起,搖搖晃晃地朝着嬤嬤走過去,眼看着他要搶皇子,夏雪依阻擋在他的面前,她是真的被怒火給矇蔽了心智,想都沒想就一個巴掌甩了過去。
隨着巴掌的響聲,夜景闌的臉上多了五根火焰,他的身子後退癱坐在地上,一手搭着軟榻邊緣:“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打朕!”
“皇上,請你睜大眼睛看看,那個是四皇子宜祚。”
“那朕的澤兒呢,你們把朕的澤兒帶到哪裡去了。”夜景闌用盡全身的力氣站起,直直的走向夏雪依一臉瘋狂。
“皇上難道忘了嗎?三皇子已被毒害夭折了。”
毒害,夭折。這兩個詞如同利刃的刀狠狠將夜景闌心口的傷疤割掉,新的鮮血再次流了下來,他感到胸口血氣沸騰涌上喉嚨,走動的身子微微停頓,一大口的鮮血噴出,濺到夏雪依的衣裙上在上面綻放了朵朵梅花。
“來人啊!把這個咒罵皇子的惡妃給朕拖下去!”夜景闌的雙手攥拳。雙目瞪大,猙獰的樣子讓殿內的人都感到害怕。
“不用了,臣妾自己會下去!”夏雪依一身傲骨甩開了走過來鉗制住她手臂的侍衛,挺着胸膛走出了紫宸宮。
等待門外的夜修園見到了夏雪依身上的血,第一反應就是她受傷了,着急的移到她面前:“皇兄打你了!他怎麼可以這樣?”
夏雪依阻止了要闖入內殿的夜修園搖頭苦笑:“這是皇上的血,王爺還是請太醫入殿,他是無藥可救了。”
聽到了答案,夜修園一顆懸着的心才落了下來:“既然如此,本王要去看看皇兄了。”
夜修園點了點頭,身後的娃娃臉侍衛將他推入了宮殿之中,這太醫立馬拿着藥箱跟了進去,當太醫看到皇上嘴角的血漬之後,嚇得腿在發軟打顫,差點撲倒地上。
“你還不給皇上把脈!”
太醫瞬間被兩股氣勢給包圍了起來進退不得,看來今天真是他的劫數,若皇上的命有什麼大礙,那他的腦袋可就保不住了,幸好他聽了榮妃的話,將家人全都安排在遠處安全的地方。
太醫走上前去,給夜景闌把脈,知道沒大礙之後,這才長吁一口氣,擡頭將額頭上的汗水給拭去:“皇上不過是氣血攻心,將堵在胸口的淤血給吐了出來,微臣給皇上開幾帖藥方服下了就沒事了。”
看來夏雪依是不能來了,要不然皇兄遲早有一天會被她給氣死的。榮妃啊,下一站她當如何來應對呢?皇兄你到底在想些什麼?真讓臣弟想不明白啊!
“既然皇兄沒事,那本王就先告退了。”夜修園從廣袖中拿出了一樣東西放到了錦榻之上,“皇兄若覺得好了些,就看看上面的東西吧!”
在太醫和夜修園離去的那一剎那,夜景闌拿起了那個錦盒,仰頭狂笑。
“都給朕退下去!”夜景闌看了眼冒着孩子的嬤嬤,“你……把皇兒給朕留下。”
那個嬤嬤顫抖着雙腿將小皇子交還了皇上的臂彎中,然後跌跌撞撞的逃了出去。
看來朕是嚇壞他們了,夜景闌確定宮殿裡只有他和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孩子之後,眼中露出了其他神色,他將孩子放到了身旁,拿起錦盒打開,裡面是根縮小了幾倍的簪子,他打開其中的機關,從裡面拿出了一個紙條,那上面得字告知了他事實的真相,他走到薰爐邊,將紙條給燒燬了。
夜景闌捋着自己散落在肩頭的髮絲,雙眸眯起,看來朕得改變下心情狀態了。
此時的他突然聽到
了腳步聲,立馬回到軟榻前將嬰兒抱起,原本炯炯有神的雙眸也變得迷惘起來,他非常用力的擠出了一滴淚,順着鼻翼流下。
榮妃疾步匆匆走入了紫宸殿:“臣妾聽聞皇上龍體欠恙,尤爲擔心。”
夜景闌裝模作樣的擡起袖子揩去鼻翼邊的淚水:“愛妃莫要着急,朕沒事,就是心裡難過。”
“雖說一醉解千愁,可皇上身體不好不易飲酒。”榮妃端了杯茶走到夜景闌面前,“這碗茶是臣妾祖上傳下來的,傳說能夠解憂,不知皇上願意相信臣妾否?”
“愛妃是在爲朕分憂,朕怎麼能不相信你呢。”夜景闌瞄了一眼茶杯,而後將視線迅速轉到孩子的身上。
榮妃嘴角勾起慈祥的笑容,她將茶杯遞給了旁邊的央兒:“臣妾見澤兒煞是可愛,不知能不能抱抱他。”
夜景闌站起來走到榮妃的面前,將嬰孩送入她的懷中:“後宮之中,失去孃親庇佑的孩子最是苦,不知愛妃有何建議?”
“這……臣妾已經有了曦兒撫養,意妃妹妹身邊無子承歡膝下,不如讓她來撫養澤兒吧,臣妾相信她定會好好撫養澤兒長大成人。”
夜景闌怎會不知榮妃心裡那些小九九,他一臉讚賞的點頭答應了:“知我者愛妃也,朕馬上擬道旨意,讓意妃撫養稚兒。”
榮妃發現這皇上的情況似乎和外面傳言的有些不同,未免有些疑問:“皇上……您……”
夜景闌這才發現自己的表情有些異變,立馬轉口來掩飾:“朕的眼淚快流乾了,那一口血噴出來讓朕清醒了,朕不該在傷心,讓母后擔心,是朕的不孝,修園身子孱弱,卻還要幫朕處理繁忙的國事,是朕之不悌,朕自懂事以來最恨這種不孝不悌之人,如今朕卻成了這樣的人……”
這個謊言圓的語無倫次,卻也沒讓榮妃起疑心:“皇上,茶冷了喝茶吧。”
榮妃將孩子放到央兒懷中,然後走到桌前將快要冷卻的藥茶端到了夜景闌身邊。
夜景闌微微笑着接過了茶碗,只是抿了一口就感到了裡面的不對勁,只是他對上了榮妃的眼睛,還是屏着一口氣將茶全部喝完,好個大義赴死的模樣。
他的視線被茶杯擋住了,沒有看到榮妃嘴角微微彎起的弧度,那是奸計得逞的笑容。
時間越過越久,他額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眼前的景象也越來越模糊:“愛妃……”
還沒說完身體已經一個踉蹌,手中的茶杯應聲落地成了碎片,榮妃伸手接住了夜景闌即將倒地的身軀:“皇上你累了。”
她扶着夜景闌上了牀榻,而後給央兒使了個眼色,央兒抱着皇子離去之後,她拿出袖中的短笛,吹起了悠揚的曲調。
一些穿着曝露衣服的女子推開宮殿的門走了進來,跳起了能攝人心魄的舞蹈。
夜景闌躺在榮妃的腿上,聽着笛音看着妙曼舞姿,卻用極大的意志在控制自己的神智,他算進機關卻沒料到榮妃手中有這樣陰險的藥,如果他服用上數次的話,一定會上癮從而被她所控制,到時候萬里江山就全數落到她的手中了,而他的愛妻愛兒也將受到苦難。
此時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人的身影,也在心中下了一個重大的決定。
自此之後,榮妃日日到紫宸宮陪伴皇上,擔起了照顧小皇子的主人,儼然一副後宮主母的威嚴,每當榮妃獻上忘憂茶的時候,夜景闌總能放心的喝完,因爲他知道那不過是杯普通的茶水而已。
接下來就是考驗演技的時刻了,爲了讓榮妃更加的相信自己,他日日沉迷漁色中,這妃子也一個個納進,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只顧嬉戲玩耍,將朝政之事扔給了葛太傅和南平王處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