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鎮南山邊上,有半面山都建立成墓地,這個小鎮裡的每一個亡靈,都葬在這裡。
11月中下旬,迎來今年的第一場雪,雪花下的不大,卻一直飄飄散散的不停,從瀾溪到達浦鎮的那一天起,就一直的在下。
好像很應景,她臨走那天,是最後一場雪,八個月後,她再次回來,竟又趕上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謝父是在和謝母旅行近九個月,走過南方大大小小的城市,回到浦鎮的一週後去世的,沒告訴任何人,只有謝母陪着,夫妻倆聊的竟都是些家長裡短,卻是一生不變的情深與共。
瀾溪從加拿大趕回來,轉機到h市,再到浦鎮,也只是來得及趕上喪禮,悲痛的和謝母一起,對着來弔唁的人一一還禮。
墓碑上,黑白照片鑲嵌在裡面,選的是一張謝父身穿警服的,嘴角微揚,笑容依舊憨厚,卻永久的定格在那裡,讓出殯跟着的每一個人看到後,心頭都是一緊。
謝父謝母兩邊的親戚不算很多,卻也不少,墓碑旁邊幾乎都圍滿着人。
瀾溪扶着謝母站在最中央,單手還撐着傘,她扶着謝母的手臂很用力,因爲害怕哪一個放鬆,一旁的謝母會倒下去,自己也會倒下去。
現在死去的是她的爸爸,是整個家裡大樹一樣的男人,雖然在去年查出病情時,她就告訴自己,要有準備去面對這樣一天,可真正到來時,那樣失去至親的極致的痛,要怎麼承受?
另一邊,有目光擔憂的注視着自己,是清早就趕過來的好友李相思,以及她的丈夫紀川堯律師。
知道好友對自己的擔心,她想要彎一下脣角,卻實在太吃力,只能搖了搖頭,告訴對方自己沒事。
收回視線時,瞥到了什麼,瞳孔就緊縮了起來。uhbc。
應該不會看錯,前方不遠處,有兩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大步走來,走在後面的個子略微矮一些,手裡撐着把黑傘,給前面男人打着,因前面男人走的太快,所以他很吃力的跟着,恭敬的程度上來開,應該是下屬模樣。
眼前有些恍惚,好像那飄飄落落的雪花,矇住了她的眼球,讓視線都變得模糊不清。
直到將眼眶涌上來的那一股股熱凝住後,她纔敢去細看,敢去辨別他的輪廓。
漫天雪花的關係,那冷峻的眉與眼,並不分明。
可是是他,明明是他!
瀾溪的腳下有些站不穩了。
賀沉風走近,穿過墓碑前站定的人羣,直直的走到她面前,每一步都彷佛踩在雲朵上面,軟綿綿的,沒一點實在的感覺。
他有些怕,怕一切都不真實,他必須緊繃着所有情緒,那樣纔不會有極大的失望。
終於近在咫尺,似乎都能感覺到她的呼吸聲,他纔敢在心裡告訴自己,她回來了,他的瀟瀟回來了。
剛剛,他一眼就看到她了,看到她站在中央,扶着她的媽媽,背脊挺直,紅着眼眶,卻倔強的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五臟六腑好像都錯亂了位置,這八個月的不見,有好多情緒堆積着,有好多的話想問,在此刻,卻都只是心疼,只有心疼,對她的心疼。
一旁的謝母聽到腳步聲,也看了過來,好像也是辨別了一會兒,才道,“是小賀啊。”
“是阿姨,我是該來送叔叔的。”他重重的點頭。
起裡去也。謝母也點了點頭,沒有再出聲,繼續看着墓碑。
丈夫的死,對她的打擊最大,相依相扶大半輩子的人,從今往後,後面的人生,卻只能她獨自走下去了。
他轉過目光,張着嘴,竟有些不好組織語句,終於,那聲喚,還是吐出來,“瀟瀟。”
瀾溪剛垂下的目光重新擡起,恍惚的看着他。
薄脣扯動,再多的話,這會兒也只能化作一句安撫,“人死不能復生。”
“嗯,我知道。”雙脣僵硬,聲音亦是。
“難過嗎。”喉嚨微緊,他那樣憐惜的問。
曾幾何時,他也不止一次的這樣問過自己,難過嗎。
她低垂下了目光,抿着雙脣沒有吭聲。
即便是潦草的離散,卻仍舊記得,你曾帶給我的溫暖。
出殯結束後,兩邊親戚也都各自告辭離去,瀾溪陪着謝母回到了家中。
以前的老房子在去年謝父生病時就已經賣出去了,現如今的是新分下來的房子,已經簡裝過了,標準的兩室一廳,格局很敞亮。
謝母進門後,就站在門口那裡,晃着目光四處看着,似乎在尋找着什麼。
“媽……”瀾溪哽咽。
女兒的這一聲喚,纔將謝母的思緒拉回來,邊往裡面走,邊說着,“這房子分下來後,就讓你舅媽幫忙找人簡單弄了下,弄的其實挺不錯的。可惜啊,當時還跟你爸說,咱們這輩子也終於住了回新房,可還沒住幾天,他就走了……也好也好,這大半年,他挺開心的!之前接受治療那麼痛苦,早些走了,也免得受更多病痛的折磨。”
“媽,你回屋去躺一會兒吧,這兩天你都沒怎麼睡。”瀾溪看着謝母蒼白的臉色,啞聲道。
“好,我是想躺會兒了。”謝母疲憊的點了點頭,隨即又扭身看着後面跟着的李相思等人,吃力笑了笑,“沒好好招待,有照顧不周的地方,別挑阿姨的理啊!”
李相思掙脫紀川堯的手,上前急急道,“阿姨,別這麼說,您快進屋去休息吧!”
謝母點了點頭,被瀾溪攙扶着朝裡面的臥室走了過去。
看着謝母躺下後,瀾溪才輕手輕腳的將門關上,走回客廳,一直沒走的李相思和紀川堯坐在沙發上,一旁站着的,是從墓地回來後,不曾離開的賀沉風。
目光從他的臉上掃過,她看向李相思和紀川堯,“我去給你們燒點水喝吧。”
“瀾溪,還是我來吧,你也坐那休息會兒!”李相思立即站起來。
“我去幫她。”看了眼賀沉風,紀川堯也起身跟着李相思去了廚房。
客廳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喉結上下一動,他橫跨過茶几,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
“謝謝你能來。”她主動開口,聲音平直,沒有太多的感情。
賀沉風聽後,驀地皺眉。
“什麼時候回來的。”他緊盯着她。
“昨天凌晨。”她怔了下,如實的回答。
“君君呢?”他繼續問。
垂了垂眼,她也繼續回答着,“在我舅媽那裡,喪禮時讓他跟姥爺磕頭了,出殯時就沒讓他露面,孩子小,墓地陰氣重,而且我也怕我顧不上他。”
“是不是你爸若是沒走,你還不會回來?”喉嚨抽緊,他沉聲問着。
“……”瀾溪沒吭聲,聽到他提起謝父,又難受了起來。
見狀,賀沉風沒有往下繼續,出聲安撫着,“難過的話就哭,又沒人笑話你。”
“我不能哭。”她搖頭。
“我爸人憨厚,很少表達什麼,但他卻是最寵我的,要是我哭了,他最心疼了。我還記得以前,我割盲腸的時候,我很害怕,也很疼,一直的哭,我爸心疼到不行,一整夜的不睡覺,就只守着我。所以我不能哭,我要是哭了,他就走的不安心了。”
她聲音很低,大大的眼睛睜着,也不知道在看哪裡,卻偏偏還在吃力的彎着嘴角。
窗外雪花散落,無聲無形,像極了她安靜的悲傷。
一直都是這樣未曾變過,即便心裡有什麼,她都不說,明明眼裡都有,就是不說,寧可悶着自己。
賀沉風心裡酸的厲害,再也忍不住,伸過手去,做出一直想要將她抱在懷裡的動作。
之前在墓地時,人太多,而她又攙扶着謝母,他是有多強的忍耐能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伸手抱她?
此時她柔軟細小的骨骼收攏在懷中,八個月來,空落落的心,終於是有了着落。
等待,應該是他做過最好的事情。
瀾溪第一時間掙扎,可他卻抱的那麼緊,緊到快讓她無法呼吸。
“笨蛋。”他收緊着手臂,沙啞的叱。
這兩個詞飽含了太多東西,也代表了太多過往回憶,震入耳膜,她的鼻尖泛酸,眼眶也瞬間熱了起來。
也許她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堅強,卻在他面前做不到,脆弱總那麼輕易。
“哭吧。”他再用力再緊一些的抱着她,眉眼溫溫柔柔。
說去燒水的李相思二人,待在廚房裡一點動靜都沒有,好像一時間,就只有他們兩個人存在着。
客廳裡寂靜無聲,只有瀾溪的眼淚,大顆大顆,流淌不盡似的滴落。
不知道這樣無聲無息的哭了多久,她吸着鼻子,掙脫着他的懷抱,賀沉風也隨着她去,伸手去將沙發後放着的紙抽拿過來。
“對不起,我剛剛太失態了。”她聲音還有哭後的啞。
賀沉風抽紙的動作一頓,凝着神情去看她,看到那雙微腫的眼睛望着自己,聲音飄散,“你過的還好嗎?”
……
後面還有更,回來的有些晚了!噢對了,《粉嫩媽咪:酷總裁,接招!》這篇文現在在低價打折,很便宜,大家可以去首頁看,真的很划算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