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吃一塹長一智’,爲什麼在你身上我就看不到這一點。”吳綰傑脊背抵着門框,低頭玩把着手腕上的黑繩,臉上的陰沉不知是背陰的緣故還是由於心情導致,“當初如果不是你衝動肆意妄爲,我跟阿景就不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面,你要後悔多少次才長記性。”
咯噔一聲,路瀾清全身緊繃,她眯起眼睛警惕地望着面前這個善變的人。
反倒是吳綰傑沒所謂地繼續擺弄手腕,絲毫不覺得這樣的氣氛有多詭異,“我想你可能搞錯了一點,我對你感興趣,不是想鍛鍊你,而是想折磨你,從中獲得復仇的快|感。”
“我清楚。”
路瀾清鬆開行李,在他不遠處站定,不卑不亢,和他們在底特律初遇時可謂判若兩人。
“清楚?呵,別逗我了。”吳綰傑嗤笑一聲,顯然是在諷刺路瀾清方纔那句話,他睨着眼擡頭,看路瀾清的眼神猶如看一隻螻蟻一般,“你知不知道你讓我覺得我去找顧懷瑾玩一玩,可以讓我們倆玩得更起勁、更精彩。”
路瀾清心裡直打鼓,她現在萬不能跟他硬碰硬,雖然她知道吳綰傑瞭解她的軟肋就是顧懷瑾,但是從他這麼多年遲遲沒有動手,而依舊是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來看,他想對付的人只有路瀾清她自己。
但是——如果受了刺激,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你說,我們倆真實年齡合起來都七老八十了吧。”她拽掉剛繫好的圍巾,眼眸掃過吳綰傑抽搐的嘴角,好以整暇地繼續說,“爲什麼還要跟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小丫頭較勁?”
那你還不是連一個才二十出頭的小丫頭都泡不到。吳綰傑嫌棄地瞥了她一眼,沒有將心裡這句話道出口,徒留下一句便離開了:“休息好,明天早上7點正式上班。”
“嗯。”
路瀾清看了眼闔上的門,上前幾步將它落鎖。由於即將跨年的原因,這家度假村許多房間陸陸續續被預定,騰出的唯一一套空房給了路瀾清和吳綰傑同住,想着處心積慮要整自己的人就與自己隔着一堵牆,路瀾清惆悵地嘆息一聲。
她望着既熟悉又陌生的m市,一遍又一遍地拿着座機撥打顧懷瑾的手機。m市是所有一切的起始點,尤其是她腳下的這棟酒店。
眼前的土地是被拆遷後重新建造的,唯獨沒有破壞的一角就是突兀地聳立在度假村一角的酒店。
吳綰傑收購這片土地的目的想必不是因爲地理位置好,而是這家酒店吧,他和文闌景最後一次溫情的場所。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請覈實後再撥……”
路瀾清眉角輕顫,女王大人啊……沒人會相信自己倒背如流的號碼十分鐘不到就打不通變成了一個空號的,拉黑名單起碼設置一個稍微能夠信服一點的啊……
手裡的電話被接通,路瀾清立即湊到耳邊,“怡然,是我,路瀾清。啊……是這樣,我有件事想拜託你……”
“……”
短暫的通話結束,她倒在偌大的牀上,微垂下眼眸,昏黃的牆燈爍亮四周。女王大人在鬧什麼彆扭呢……
心中一一細數着近期內發生的所有,路瀾清手背蓋住眼眸,莫不是因爲她電話打不通所以不高興了?可是又不像。“路瀾清,我再問你一次,你認識穆清嗎”,她猛然睜開雙眼,眉頭緊緊地鎖起,顧懷瑾吃醋了?
就算她碰到自己和穆清吃飯,也不至於反應這麼大,與其說她吃醋,倒不如說是生氣來得恰當。可又有什麼值得她生氣的呢?
一個假想如羽毛輕柔且悄然地飄過,路瀾清搖搖頭,否定了後又頭疼地陷入沉思,到底是怎麼了……
“她既然這麼難琢磨,何必還要把心思放在她心上,你身邊不乏優秀的追求者,沒必要非她不可呢?”說罷,一雙如柔荑的手挽上路瀾清的手腕,頭依靠在她不寬敞卻足夠溫暖的胸膛上。
與此同時,a市的狀況。
顧懷瑾下班之後被自己的摯友葉怡然“挾持”着帶到了一家餐廳,還選了個小包廂坐下。她勾着顧懷瑾的手臂,剛提到“路瀾清”三個字就見其臉上冷冽的眼眸愈發深邃。
葉怡然嘆息一聲,她降低音量好生哄着,“怎麼了,你們鬧彆扭了?”
“我現在不想提她。”顧懷瑾生冷地迴應,只要一想到路瀾清可能對其他人有感覺,就心底氣不打一處來,焰火有愈燃愈烈的趨勢。
“小傢伙還是很在乎你的,她現在有公事脫不開身,你又一直不接她電話,把她給急的。”
顧懷瑾重重納出一口氣,瞟了眼葉怡然,煩亂地揉捏眉心,“我現在跟她沒什麼好談的,你讓她專心工作就是。”
“聽這口氣,是她忙工作忽略你了?”葉怡然小心翼翼地試探,電話裡頭路瀾清自己也是一頭霧水,她們倆都不明白麪前這尊大神在生哪門子氣。
“沒有,不關工作的事。”
“那是怎麼了?”
顧懷瑾張了張嘴,把到嘴巴的話嚥下去,要她怎麼說?難道坦白她顧懷瑾突然沒了自信,怕路瀾清愛上別人不要自己?
擺擺手,她提了公事包便往外走,撂下一句:“給我時間冷靜下來了就好。”
“誒,你不陪我吃飯啊?”
葉怡然探頭望着顧懷瑾漸行漸遠的背影,無奈地給路瀾清回覆了條“無果”的消息。
感情啊……到底是什麼的滋味?可以讓她身邊的人全部因爲它而全身心都投入其中,要麼喜形於色春光滿面要麼提心吊膽滿臉哀愁,她百無聊賴地翻閱着菜單,難道比美食還具誘|惑力嗎?
路瀾清左手僵直,她猛然睜開雙眼,瞥見懷中躺着的人臉色慘白,她不自在地撇開頭,“我還以爲你已經消失了。”
“很失望?”
她不再言語,僵硬的身體和急促的呼吸讓懷中的人咯咯直笑,顧懷瑾指尖勾勒着她的脣形,“你之前一直跟她相處,哪還有我的地位,我何必出去自討沒趣。”
“是嗎。”路瀾清淡然地迴應,從幻象中抽出手臂與她保持距離,“現在也沒必要出來不是麼?”
“呵——小傢伙。”顧懷瑾輕笑一聲,仿若不知她在躲自己一般黏了上去,身體虛軟無力地依在她懷中,“她在,她陪你,她不在我出來陪你,這樣你就無時無刻都能看見你的瑾,你不喜歡嗎?”
路瀾清閃身繞過,拔掉正在充電的手機開機,不再去左顧右盼直接闔眼撥通電話,等待音持續了一陣,在被接通的一刻路瀾清欣喜若狂地說:“瑾!”
“嗯。”清冷的聲線從手機中傳出,“我給你打過去,座機。”
路瀾清睜開眼眨了眨,隨即輕笑出聲,顧懷瑾是怕她長途加漫遊浪費電話費麼,所以,是關心她的對吧。
客房座機才發出短暫的聲響,早已蓄勢待發的路瀾清即刻出動,“瑾。”
“說。”
“別生氣了好不好,如果是我哪做的不好惹你不高興了,你跟我說,我改。”
“沒有。”顧懷瑾平淡地說,“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就掛了,年末我非常忙,暫時先不要聯繫了,就當給我們倆一個放鬆的時間吧。”
聞言,路瀾清心中警鈴大響,她這番話無疑是危機四伏,什麼叫暫時先不要聯繫了,她不願,更不許,“不要,我……”
話還未說完,電話傳來一陣忙音,顧懷瑾已經掛斷了電話……再回撥,又成了空號。
路瀾清再用自己的手機號去撥打,同樣,也成了空號……
一雙白皙的手自後纏繞住她的脖子,顧懷瑾趴在她的肩頭溫情道:“明明就在你眼前,爲什麼不珍惜我?”
“我說過了,”路瀾清脫離她的觸碰,左手在空中揮動一輪,“她就是你,你就是她,爲什麼一定要給我灌輸你們是兩個人的概念。還不明白嗎?你只是虛構出來的她,簡而言之你就是我腦海中的一部分。”
“小傢伙。”顧懷瑾收起總是噙在嘴邊的溫和笑容,好以整暇地說,“你從沒想過,我在知道你那架飛機上失事之後的心情是如何。你覺得我過得好嗎?現在你很清楚我一直都愛着你,但你心思都掛在了她身上,那我呢,已經失去了你的我呢?我一直單身和家裡對抗到二十八歲才形婚的意義何在?沒了你,我就已經沒有家了。”
路瀾清眼神閃躲地向後退去,直到抵到了牆面才無可退路,全身不寒而慄。
“我從高中起的努力、付出,意義何在?”顧懷瑾雙眸逐漸變得淡漠,逐漸靠近的腳步逼得路瀾清呼吸困難,“這五年你在這裡和她風花雪月,我卻苦守那飄渺的希望等你出現在我面前,跟我說一切都只是開玩笑,你沒有登上那架飛機,什麼都沒發生,你只是在外地忙着開會。我知道你喜歡我對你體貼溫柔的樣子,但是我這樣對你這麼多年,你卻對我愛理不理。路瀾清,是我失了吸引你的魅力,還是你覺得飛機失事後你就可以不顧我的生死了。”
路瀾清握緊拳頭,皺起眉頭瞋目道:“我再說一遍,她是你,你就是她,你們是同一個人!”
“說得這麼沒底氣,你讓我如何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