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打的頭偏向一側,臉頰火辣辣的疼着,心裡卻清楚的知道,這些是我該受的。
喬母一向是溫婉端莊的樣子,突然發火,大家族當家主母的那股壓人的氣勢一下子散出來,蘇顧言他們都愣住了。
扶着我的餘曼也嚇得哆嗦了一下,喏喏的叫了一聲,“伯母……”
我拉住餘曼的手,示意她不用爲我求情,然後擡起頭,歉意的看向喬母,“對不起……”
“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你離開我的兒子!”喬母眼眶泛紅,像是剛剛哭過,保養到位的一張美麗的臉上,帶着難以自拔的悲傷,她看向我的眸光充滿了敵意和憤怒,但良好的修養讓她即使是在如此憤怒的情況下,也說不出難聽的髒話。
“你父親奪走了我一個兒子,現在你要奪走我另一個兒子嗎!他開車怎麼會把車橫在馬路中央?你們到底在車上做什麼!你要帶着我的兒子一起去死嗎?慕小姐,你想死,可爲什麼躺在裡面的人不是你!”
我眼淚婆娑的看着喬母,被責問的啞口無言。我也想問,爲什麼躺在裡面的不是我,我情願現在裡面躺着的人是我!
蘇顧言走過來,扶住喬母,對着我道,“你先回去。”
我哭着搖頭,表示我不想走。
張銘走過來,推開餘曼,扶住我,強拽着我往外走,邊走邊小聲道,“喬伯母剛纔已經暈過去一次了,你就別在這等了,等手術結束,我們會通知你的。”
我被張銘拽着往前走,不放心的扭頭看了手術室一眼。多傷人啊,他爲了救我,現在躺在手術室裡急救,而我卻連在外面守着他的資格都沒有!
張銘去幫我開病房,醫生卻說我這點傷不用住院,現在病房緊張,如果我這點傷就住院的話,會有人投訴的。
醫生話說的隱晦,但我也聽懂了,是有人故意針對我,醫生不想找這個麻煩。
張銘氣不過,想去找餘詩雯理論。
我拉住他,現在我真的沒心思去跟她們吵架。我讓張銘送我回家。
這個家是慕家別墅,我覺得我是時候回慕家了,我爸死了,何雪晴死了,慕家就只有我一個人了。我不想再在外面流浪,我想回家,我急需在那個熟悉的地方找一些慰藉。
慕家別墅建在市郊,說是別墅,其實就是一棟獨立的二層小樓而已。沒法跟喬煦白和蘇顧言他們的別墅比。
到了大門前,敲了半天的門都沒人迴應。可能何雪晴已經把慕家的傭人們都辭退了。
張銘扭頭問我有沒有鑰匙?
我慚愧的搖搖頭,心裡特別不是滋味。自己的家都進不去。
我正難過,突然聽張銘說,“這個鎖別要了。”
我一愣,不解的轉頭看向他。
就見張銘從錢夾裡抽出一根黑色髮夾,然後將髮夾掰直,捅進鎖眼裡。接着在我驚訝的目光下,張銘把門打開了。
我驚得目瞪口呆。
張銘站在門內,將黑色髮夾重新摺好,又放回錢夾裡,“在孤兒院的時候,經常吃不飽飯,爲了弄到吃的,自學成才。幸好這麼多年的手藝還沒丟。不過,你這個鎖不能要了,明天我找人幫你換鎖。”
“好。”
張銘見我還傻呵呵站在門外,他彷彿是這裡的主人一般對我招招手,示意我進來,然後走到廚房,從冰箱裡拿出冰塊,又用一塊毛巾將冰塊包上,扔給我,“給眼睛消消腫,還沒到世界末日呢!”
我低頭看着手裡的毛巾,腦子裡突然想到喬煦白幫我眼睛消腫的樣子,眼睛涌上股脹痛,又有眼淚了。
“還哭?!我不喜歡看女人在我面前哭,給我止了眼淚!”張銘從浴室探頭出來看我,如黑鋯石般堅硬的眸子,帶着一股小混混搶地盤似的強勢和囂張。
不會因爲我哭,就出來揍我一頓吧?!
我趕忙把毛巾放到自己眼睛上。張銘六歲被送進孤兒院,從小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我這點痛苦,在他眼裡也許根本算不上痛苦。
張銘雖然兇,但幹起活來也是毫不含糊。屋子像是有一段時間沒住人了,地板和傢俱上都落了一層浮灰。張銘找了抹布,幫我把臥室收拾出來,然後告訴我,今晚他睡客廳,有事的話喊他。
我哪好意思讓他照顧我,對他說,“我自己可以……”
“喬白有消息的話,顧言會給我打電話,你想第一時間知道喬白的情況,我就必須在這兒。”張銘拍了拍沙發上的浮灰,然後大咧咧的躺了進去,“你先去休息,等顧言來電話,我叫你。”我想讓張銘現在就給蘇顧言打電話,問醫院那邊的情況,可後來琢磨了一下,便作罷了,我現在這樣尷尬的身份,還是等消息吧。我對着張銘說了聲謝謝,轉身回了臥室。
淋了雨,一天之內又發生了這麼多事,我躺在牀上,大腦一片混亂,但身體卻是乏的不得了了。躺了沒多久,我就睡着了。
夢裡,我看到喬煦白站在我面前,一襲黑西裝,乾淨挺拔,帥氣的面容,削薄的脣噙着一抹淺笑,他向着我伸出手,墨染般的眸子裡含着暖人的愛意。
“煦白……煦白!”
我大聲叫着他的名字,拼命的向他跑過去。我向前跑一步,喬煦白就向後退一步,我倆的距離一直不遠不近,彷彿一伸手就能夠着,可真正擡起手才發現,他距離我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最後我沒力氣追了,坐在地上,絕望的放聲大哭。
喬煦白看到我大哭,嘴角的淺笑斂起,眉頭輕蹙起來,一副悲傷的樣子,“子妍,和我在一起,讓你覺得很痛苦嗎?”
我搖頭,哭着看着他,“沒有……我沒有痛苦……我錯了,我沒想到會有車撞過來……”
喬煦白額頭突然出現一個傷口,鮮紅的血從傷口涌出來,沿着他立體的五官滴下,白色的襯衫很快被血染紅。
“你不會再痛苦了,我是來和你告別的,我就要走了。”
“不要走,不要!”
我驚叫着醒來,屋子裡一片漆黑,臉上涼涼的,伸手摸了摸臉,全是眼淚。
我擦了擦眼淚,手摸向牀頭,拿手機想看幾點的時候,突然聽到樓下傳來開門的聲音。聲音很輕,像是怕被人聽到似的。
我愣了一下,馬上想到樓下的張銘。
“張銘!”我大喊一聲,拖着一條受傷的腿,跌跌撞撞的下牀,一蹦一跳的跑出房間。
衝出房間時,我受傷的腿不小心絆倒了門框,我身體頓時不穩,噗通一聲摔在地上。
“啊!”我疼得尖叫一聲,渾身打個激靈,估計腿上傷口的線裂開了。
我出了這麼大的動靜,樓下想偷偷溜出去的人終於於心不忍,把大門關上,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樓。
我疼得牙齒都在打顫,看到張銘跑上來,問的第一句話,“醫院有消息了?”
張銘看了眼我腿上滲出血來的繃帶,眉頭微微抖了一下,他彎身把我從地上扶起來,“你傷口的線開了,要去醫院處理一下,一起去吧。”
我感激的點頭,說謝謝。剛邁出一步,腿上的傷口就疼得我打了一個寒顫。
張銘見我疼的厲害,把我打橫抱了起來,邊下樓邊說,“喬白的手術結束了,喬伯母守在病房裡,一會兒我把你送到急診室,我先去看情況,再回來找你。”
“好。”
雨已經停了,天灰濛濛的,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老天爺像是還沒有哭夠,還在醞釀着大雨。
六月初的天氣,凌晨的氣溫還是很低的。被張銘抱出別墅,夾雜着溼氣的冷水一吹,我打了個冷戰,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同時睡得迷迷糊糊的腦子也清醒了。
上車後,我問張銘,喬煦白情況怎麼樣?
張銘只說沒什麼事,卻不告訴我具體情況。
這種時候,我真是恨急了自己的聰明。我心懸在嗓子眼,用顫抖的嗓音說,“是情況很不好嗎?否則你也不會想偷偷溜去醫院看他,告訴我,情況到底怎麼樣?我有心理準備,真的。”
張銘轉頭看我一眼,稍後又看向車前,他沒有回答我,而是點燃一根菸,跟吸毒似的,狠狠的吸了幾口,之後將白煙慢慢的吐出來。隨後,張銘將小半根菸從車窗扔出去,纔開口道,“反正你早晚都要知道。喬白命是保住了,但人廢了。”
我心咯噔一下,緊張的追問,“什……什麼意思?”
廢了是什麼意思?殘廢?!
我不敢繼續想下去,眼裡含淚盯着張銘,等他給我解釋。
張銘瞥我一眼,解釋道,“雖然撞你倆那樣車不咋樣,沒有把你倆的車撞翻。喬白車的內飾也沒有發生炸裂,但車門畢竟被撞變形了。撞擊力還是很強的,喬白擋住了你,用後背承受了那股壓力,所以造成脊椎……”
“他會不會癱瘓?!”我沒有耐心聽這些細節,我急迫的想知道結果,我哭着打斷張銘的話,眼睛死死的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