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27章

送走了儀賓, 暄王對着兩封書信發呆。煙雨的那一封本是寫給老師的,暄王的本意是想讓老師將書信帶走,可是被許炎一提醒才發現兩封書信的字跡十分相似, 於是就留了下來。而現在, 暄王就只能對着兩封書信發呆。

“怎麼會有兩個人如此的相似?這世上真會有人死而復生麼?”沉思了一會兒, 暄王開口下令:“善衡啊, 傳旨副提調尚宮, 命她將煙雨小姐生前留下字跡的遺物找來。”

“誒?殿下……”善衡不解其意。

“煙雨小姐生前所寫過的書信,都拿來。寡人想要重新翻看。對了,去找找看雲在何處……日裡讓他休息, 怎麼已近傍晚了還不見人影。”寡人,現在突然非常想見他。

善衡領命退下。而暄王依舊在發呆。如果, 如果那個巫女真的是“起死回生”的煙雨, 那麼煙雨當年的死有太多的謎團, 她病是爲何,死是爲何, 成爲張氏的神女又是爲何……心儀之人?難道是皇兄?只是如此一來,再怎樣都無法讓她成爲計劃裡的犧牲品了。而倘若她真的是煙雨,那麼雲,將又會是如何想法?

善衡取來了收存煙雨遺物的華角函。正要推門進大殿,就看到了迎面走來的雲劍大人。

“您這又是爲何?剛剛醫者不是說最好應該休息嗎?怎麼……”善衡小聲的問着。

“大概是習慣了吧, 不在殿下身邊總覺得少了點什麼。況且, 我若不在這裡, 總感覺不夠安心。”

善衡聽聞此言搖了搖頭, 只覺得怎麼最近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怪怪的。巫女不像個巫女, 殿下也喜怒無常,還有一個忠心耿耿連生病都不願意休養的冷麪侍衛大人。不過這回自己是不用向殿下回話了吧, 想着就將華角函遞給了雲劍大人:“主上殿下思念煙雨娘娘,想要重新翻讀煙雨娘娘的書信,喏,都在這裡了,您帶進去吧。”

接過了華角函,暄王才發現面前的人不是善衡,而是雲。埋怨着自己的疏忽,竟然因爲各種事情心神不寧連雲來了都沒發現。不過自己此時託着煙雨的華角函,怎麼突然就有種——做了不好的事情,卻偏偏被那個“最不願意讓他知道的人”發現了的錯覺。

“這是老師今日拿來的煙雨小姐寫過的書信……這是那天的巫女月的……雲啊,你看看,是否很是相似?”暄王索性直接就這樣說了出來。

“殿下是懷疑……?”

“總覺得這兩個人之間有什麼關聯啊!只是……人死不可復生,但是爲什麼從字跡到回答問題的方式都這麼的相像呢?”

大約是您因爲跟她彼此之間的聯繫纔會自己又認出她了吧。雲沒想到自己昨日纔想到用字跡幫助他們再次相遇的方法,今日就已經被許炎搶先一步在無意中實現了。雲說心裡挺想笑的,緣分什麼的,真是擋也擋不住的東西。

似是感覺雲嘴邊弱弱的笑意十分地刺眼,暄王下令了:“雲啊,去星宿廳,把巫女月帶過來吧。”

雲領命拖着自己越發沉重的腦袋向星宿廳走去,卻發現監星殿的官員已經帶着煙雨向着大殿方向走了,正準備安心地跟隨着回去稟告,卻發現旁邊陰影中的陽明君。陽明君似乎打算當煙雨走到附近的時候攔住監星殿的衛隊。看到此處,在陽明君即將躍出之時,雲攔住了他——“非王命不得入宮,您是忘記了嗎?”

“可是她是(煙雨)。雲啊,她是(煙雨)……”

“我知道。即便是你攔住了路,又準備怎麼說?說你是‘先王殿下的庶長子陽明君’?你現在出去根本阻止不了什麼……”

“可是……雲……難道我就眼睜睜看着她整天被送往‘我們偉大的主上殿下’的寢宮?雲,你還記得你是叫做金齊雲,而不是什麼雲劍嗎?”

雲微微嘆了口氣:“請等待吧,相信她自會有自己的想法。”

可是陽明君依然用懷疑的眼神看着雲:“可是這裡是王宮……那個人,八年前(都無法保全他的‘世子嬪’,那麼現在他要怎麼保護一個巫女?前朝、後宮,那麼多雙眼睛盯着她……大王大妃、領相大人,還有現在交泰殿的中殿娘娘……稍有不慎她就會十分危險……)”

阻止了陽明君後面的話,雲小聲地說:“恐怕隔牆有耳,此處不便多說。但是,金齊雲在這裡請您回去。請不要輕易把自己放置到危險的境地。您若是繼續如此,只會將自己置於危險中,而她的處境也會變得更加危險……我,金齊雲,對陽明君說——我會在宮中保護好小姐的。所以,陽明君,你還是先回去。有什麼事情,我會想辦法通知你的。”

將信將疑地,陽明君依依不捨的將視線遠離了煙雨小姐,轉身離開了。只是雲卻十分愧疚,因爲他知道的結果裡,煙雨小姐最終還是選擇了暄王。但是至少,自己可以在這裡努力的保全她的安全,而他能做到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你出生在何處?”一回到康寧殿就聽到暄王正一邊看着書本,一邊詢問着巫女。

聽到暄王問話的巫女,擡頭髮現暄王依舊保持看書的姿勢,卻微微扭頭看了看旁邊的雲,看到了雲微微地搖頭,這纔想了想回答到:“雖然不太確定,但是聽說是在離都城很遠的地方。”

“那你從小就在溫陽長大嗎?”

“自幼跟隨神母大人,四處流浪。”

“父母兄弟呢?都在哪裡?”

“我沒有家人,一起長大的夥伴就是我的家人。”

“那你是孤兒咯?”

“也許曾經有過吧……已經記不得了。”

暄王微微擡頭,瞅着巫女:“這也就是說你並非一出生就是孤兒……你的父母兄弟,是什麼人?還記得嗎?”

“巫女在得到神靈啓示後,就要了斷前世的記憶和姻緣。所以小人也不再去想前世和前世的那些記憶……”巫女說着說着,就哭了起來。暄王雜亂的心,也變得更加的煩躁而不知所措。

“雲啊,這封信,既然是煙雨小姐寫給老師的賀詞,那也沒有呆在寡人身邊的道理,你現在幫我送過去吧,順便,請老師允了旼花明日來宮中拜見大妃娘娘吧……回來了也不知道來見一下母后和王兄,唉……”說着搖了搖頭。

看到了面前的書信,巫女突然感到一陣熟悉,“賀許炎兄長……”看到了書信露出的字跡,巫女的身體突然就顫抖起來。但是又馬上穩住了自己,佯裝平靜。只是這一瞬間的僵硬,並沒有擺脫暄王的注意。

雲上前準備接過書信——這其實是兩人有什麼悄悄話要說吧。即使是召公主進宮,那麼上午就應該說了纔是……

正要結果書信的手,卻被暄王握住了。“雲,你怎麼了?”暄王說着,手就撫上雲的額頭,“生病了麼?你怎麼什麼都不說呢?善衡,善衡,人呢?快去傳御醫……”

“殿下,只是受涼了而已,並無大礙。”小孩兒的手已經離開,只是那種微微涼中卻帶着焦急的關心,卻還是讓雲紅了臉。

看到雲的臉已經有越來越紅的趨勢,暄王很是不安,竟突然繞過了桌案,抱起了雲。“幫寡人打開隔間的門,還愣着幹嘛?”示意巫女打開暗室的門,就將雲抱了進去。

沒想到小孩兒現在力氣已經這麼大了啊。神遊天外的雲突然反應過來現在的姿勢,於是臉上終於比額頭的溫度還要高了,“殿下,請放下小臣,雖是一時焦急,但畢竟……於禮不合……”他快要冒煙的大腦,想了半天也只找到這個理由。

暄王如他所願地放下了他,卻直接將他安置在暗室的榻上,“一時情急……你、你先好好休息,御醫馬上就到……”

“殿下,微臣身體一向都好,只是近幾日有些受涼,不需要御醫前來診治……”天知道,呃,雲絕對不會承認,他最最最受不了的事兒就是這裡苦到不行的中藥。

“你不是常常跟寡人說‘平時常常生些小病的,看起來身體不好,但是生嚴重的疾病的可能會比別人少很多麼’?你平時一向身體很好,突然生病,怎麼能不好好讓御醫看一下?”

殿下您是在說我生了大病麼?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會說話呢?感受到了小孩兒的關心,雲把自己的吐槽默默地嚥了下去。其實……自己也是歡喜的吧……這樣的關心,這樣急切的神態,這樣的注意……原本自己來這裡,不就是想着多看看這個孩子麼?多看看……其實也想要多分一些他的關注吧……畢竟……

不過,自己這樣子……怎麼都感覺是在故意裝可憐吧……雲啊……雲啊……

到底還是抵不過腦袋的沉重,雲就這樣睡了過去……

外面的暄王正爲了善衡來遲了而發着脾氣,不過聽到診治後的御醫說只是受涼而已,就漸漸安下心來。

暄王讓善衡在外間裡生上了火盆,又按照御醫說的用冷水敷在雲的額頭上,給他降溫。可是當藥劑送過來之後,卻遭到了病人的拒絕。暄王攬着雲,支起他,準備喂他喝藥。而燒得迷迷糊糊的雲本能的側開臉躲過了送到嘴邊的碗。

對於這種小動物一樣的行爲出現在雲的身上,暄王表示——真是百年難得一見啊。在暄王擁起雲的時候,旁邊的御醫和侍者都秉着非禮勿視的觀點,低下頭去。而暄王看到雲這種堪稱可愛的行動後,更是下令讓這些侍者都出去了。就連原本遣來要詢問,而現在站在一邊不知所措地擋厄巫女,也被勒令呆在外間不準進入。

“雲啊,來,喝了藥了病才能好。”對於哄人吃藥這種事情,暄王雖然不擅長,但是此時顯然是樂在其中的。

實際上現在大腦一片混沌的雲,因爲高燒,已經開始意識混亂了,腦海中似乎是在前世又似乎在今生,各種事情混雜一片,連自己都要忘記自己是誰了。

“雲啊,來,不苦的……不信我先幫你嚐嚐看。”

“不要吃藥……子希不要吃藥……”其實雲對藥物的反感是源於前世,因爲先天性心臟病的原因,葉子希一直無法離開藥物,不能激動,不能跑跳,連情緒的波動也要儘量地避免。可想而知,這個“藥罐子”在短暫的二十幾年的時間裡吃過多少苦。

“不要吃藥……子希不要吃藥……”雲依然在拒絕着。

此時的暄王已經呆愣在一旁。子希——這是自己從來沒有聽過的名字。而這個名字,難道是雲的自稱?

此時的交泰殿,一個宮女正向中殿娘娘寶鏡稟報着暄王身邊的情況。

“……昨夜散步回來,殿下給擋厄宮女披上外衣,還命令擋厄宮女繼續在殿中伺候。”

“深夜之中,兩人一同去散步嗎?”

“一直以來,殿下夜間批閱奏報時,經常會外出散步。”

“那麼,之後是否還有事發生?”

“沒有,日間儀賓大人來過之後,殿下就心緒不寧,還突然命人把華角函找來。那華角函外表看似平常,但是函上卻刻着一個‘雨’字。”

聽到此處,寶鏡身體一僵,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問了一遍:“方纔……你說是‘雨’字嗎?”

“然後呢?今夜擋厄巫女也到康寧殿去了嗎?”

“是。不過據說雲劍大人生病,所以殿下遣來了御醫,還發了好大的脾氣……所以今夜不可能再去外出了。”

“雲劍?”

“是。”

“知道具體的情形嗎?”

“主上殿下將雲劍大人留在了內室照顧……後來還將所有侍者都遣了出來……所以小人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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