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22章

雲發現自己越來越討厭天黑了。天空逐漸暗了下來, 宮女點起了燭火,小孩兒坐在那裡發呆,還不時的用手摸着自己的額頭。雲在旁邊微微嘆氣, 笨死了, 到現在才起疑心麼?

“殿下您怎麼了?有哪裡感到不適嗎?”雲覺得對於小孩兒這種不和身份的不適宜舉動, 自己還是問一下的好。

“不。雲啊, 晚上可有其他的什麼人守在我旁邊嗎?”

“監星殿命課學教授爲了寫符咒在您身邊坐了一會兒。” 聽到了問話, 一邊的善衡搶着回答,“您昨晚睡得安穩嗎?”

不對,顯然不是什麼符咒。昨晚的湯藥因爲太燙所以灑了一些, 睡夢中迷迷糊糊的意識到一雙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雖然以前雲也總是這樣,自己偶爾爲了讓他如此, 還會故意做出些做噩夢了的樣子。只是昨天的手上並沒有練武之人有的繭子, 自己昨天覺得有什麼不對, 現在才發現這件事,果然, 是有別的人靠近了自己。暄王心裡很是雜亂,善衡和雲顯然都是知道些什麼的,爲什麼不告訴自己呢?符咒?是符咒還是人?看來自己需要用自己的眼睛來好好看看了。

“符咒啊,真是太神奇了。一提起符咒,我就很是厭煩, 但身子確實輕鬆了很多。”雲聽到小孩兒這樣回答着, 不過這尾音彎彎繞繞得, 顯然他該是心中有了想法。

適時的, 御醫又送了茶水進來。

“請讓小人觀其顏色。”雲想到了白天領相大人的別有深意, 覺得自己還是好好探查一下的好。

“今天我跟領相說的話,還在耿耿於懷嗎?”雲沒想到, 小孩兒竟然注意到了自己今日變化的神態,猜出了自己的心思。其實,暄王當時只是看到了雲臉上的一抹紅,只是自己還想看,就竟然不見了。回來了,反覆的思索,才猜想出雲到底是想到了些什麼。“不用擔心,不是說還沒事兒嗎?”至少,在有了元子之前,領相大人是不敢下毒的。

聽到小孩兒這麼說了,雲嘆了口氣,收起了自己“還是謹慎一些比較好”的話。小孩兒一口就把茶水喝了下去,卻嗆着咳嗽了起來。雲心知,小孩兒這是要耍花招了,那些茶水都抹在在善衡遞過去擦拭的帕子上,如何還會剩下。

監星殿又送了煙雨小姐過來,雲跪坐在一旁,等着看小孩兒相隔多年第一次見到心上人會是如何表情。自己這——這是心態不一樣了吧,雲自嘲。自從不懼死亡,似乎看什麼也都不會放在心上了吧。這,到底是好還是壞呀。

雲看到小孩兒皺了眉頭露出睡不安穩的模樣,心想着,你就裝吧。果然,巫女將手放到小孩兒的頭上,輕撫平他擰起的眉毛。

突然,巫女像是碰觸到了什麼可怕的事一般,縮回手來。是……因爲記憶還沒有恢復完全嗎?難道是想起了些什麼?雲有些懊惱,自己遺忘了太多事情,此時的煙雨小姐,還沒恢復以前的記憶。唉,自己好不容易下定了決心,想要任憑事態發展,可是卻忘記煙雨小姐其實還沒想起以前的事情。那麼,前兩天的舉動,是因爲感到莫名的熟悉嗎?

正想着。暄王突然睜開了眼睛,抓緊了身邊陌生女人的手,制住了她。只是這姿勢——很明顯,小孩兒從來沒跟女人交過手,而那些武藝大多也是雲交給他的。小孩兒跟雲是打鬧慣了的,甚至於還經常願意在格鬥上偷偷佔那麼點兒小便宜。於是這種迷迷糊糊的本能反應所帶來的後果,就是,我們的王,將這個漂亮的巫女壓在了身下。

雲看着此情此景,心裡突然像針扎一般痛了。

“你是誰?”暄王問着莫名其妙在殿裡的陌生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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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說你是誰!”雲聽着小孩兒怒吼出聲,恨不得直接對他說,這不就是你日思夜想要找的人麼?人在眼前了還認不出來嗎。

“說你到底是什麼人!你爲什麼會在這裡,快說!”煙雨小姐被突然暴起的王嚇呆了,瞪着大大的樣子,連話也說不出來。

小孩卻像是大聲嚎叫似的呼喊着:“拿蠟燭來!”

善衡帶着侍女們慌忙進來,看到房間裡的場景都驚呆了,一動不動。

暄王不滿了,原來你們都是知道的是嗎?“都站着幹什麼?馬上把火都點上,把屋子照亮!”暄王怒氣衝衝地命令着。

雲看着康寧殿中一直保持着身姿交疊的兩個人,腦子裡也是一片空白。怎麼會這樣?難道不應該是立即相認然後情意綿綿你儂我儂麼?怎麼會像現在這樣劍拔弩張?

雲輕輕地咳了一聲,暄王終於像是意識到了什麼,不再禁錮着這個面目陌生但是又似乎有些熟悉的人。讓侍女都守候在寢宮外,開始審問着:“你受什麼人指使?是由何人一手操控?那個人命令你做什麼?誘惑寡人嗎?還是,讓你用這隻手掐住寡人的脖子?再不然是讓你趁寡人睡着的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行刺寡人嗎?快說!”

“稟報殿下,小人並不是奸細,小人只是擋厄巫女。”

“擋厄巫女?”小孩兒並沒有因爲煙雨小姐的解釋而打消疑慮。此時,監星殿的官員卻匆忙趕來:“請殿下息怒,她只是星宿廳的巫女。奉命保護殿下恢復龍體,並非奸細。不要把她當成人,把她當成一個符咒就可以了。”

“既然不是人,竟然膽敢碰到寡人的身體?誰能確定這雙手,不是要掐住寡人的脖子?”

見到監星殿的官員戰戰兢兢,在王之憤怒下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煙雨小姐竟然大着膽子開口了,“膽敢觸碰龍體,實屬罪該萬死,但請給小人一個辯明的機會。即使是移動天地萬物的季節,也要休息片刻才能繼續轉動大地,讓百花盛開,何況是要治理國家的主上。是更加需要休息的。主上的龍體,是太平盛世的根本,虛弱龍體又如何能體恤百姓的擔憂,小人只是想在殿下就寢的時候,放下政務的疲勞以及心中的痛苦,能夠安然入睡。”

不愧是煙雨小姐,無論在何時何地都能夠處亂不驚,不愧是——註定要陪伴着小孩兒的那個人啊。雲打消了本想求情的舉動。再如何誤會也罷,再如何磨難也罷,僅僅只是讓他們能夠更加相互欣賞,讓他們的牽絆越來越深而已吧。

“心中的痛苦?巫女是可以讀心的嗎?所以你才觸碰了寡人的身體?是爲了——讀寡人的心?”暄王的思路卻似乎被引上了歧路,“馬上把她趕出宮去。

雲震驚得想要開口,卻觸碰到了暄王漲紅着的憤怒的眼睛。是了,這是監星殿送來的巫女,來自於大王大妃的旨意,自己說不出爲何會認爲她並不會不利於殿下的舉動,也無法打消因爲今日領相大人的話而過多疑慮的王者的心。其實,雲自己心中也在承認,自己這是存了私心的,那個聲音在對他說,不要開口,不要開口啊,就這樣,讓那個女子被趕出去。外面還有一定會保護她的陽明君,還有一直會保護她的國巫還有她的侍女雪和夥伴禪實。宮內沒有了她,自己的心是不是會重新迴歸原來的平靜?雲在此時此刻只想忘記一切,忘記那個女子的身份,忘記自己曾經有過的那些關於命運、關於保護的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最初的願望。

第二天的王顯然心情不佳,膳食房的侍女們爲了早膳呈上的羹湯捱了罵,早朝上的大臣們也是戰戰兢兢,被主上不停的“皮(漢圖)”來“皮(漢圖)”去的喊得連心臟都要跳出來。

回到了康寧殿的暄王魂不守舍地看着書發呆。“雲啊,我感覺那個女子給我的感覺很是熟悉。寡人真的是第一次見到她嗎?”其實暄王是真的心中存疑而問的,但聽在雲的耳朵裡就又是另一種意思了,什麼“思念”,什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什麼“宿命般的熟悉”。

突如其來的貴客打斷了暄王和雲各自思索着的心事。是大王大妃和大妃娘娘來到。雲識趣地行禮退出,守在了外間。儘管已經是外間了,可是這種坑爹的房屋隔音效果,雲一直無法恭維着,何況可能真的是習武之人會更加耳聰目明,自己連想聽不到裡面說什麼都難。

在互相詢問身體是否康健之類的問候詞之後,大王大妃那個老太婆總算說到了正題。“聖體必須更加康健,如此那些奉陽明君爲王子的奸佞小人才無法繼續興風作浪。”

“您何必執着於此呢,娘娘。不過是一羣無道之士所爲。陽明君並沒有心懷不軌。”這是大妃娘娘的聲音。

“陽明君此人的存在,已經足以造成威脅了。聖體必須更加健康,主上殿下。必須儘快生下元子。更爲重要的是,您必須與陽明君保持距離,只有如此您才能穩坐龍椅。明白了嗎?”大王大妃的聲音依然高亢。

整個過程中,都沒有聽到小孩兒出聲呢,看樣子您依然是白費功夫啊,大王大妃娘娘。雲心說。不過自己來到這個世界,改變過事情的發展,其實連自己都不大確定陽明君是否會有一天真的不甘心,想要奪取小孩兒的王位。畢竟……想起陽明君曾經對自己說過的話,雲心裡也是有些忐忑的。不過,上次溫陽一行,陽明君跟小孩兒依然是感情很好的樣子呀。於是雲又稍稍的定下了心。

送走了兩尊大神,雲回到內室。剛剛跪坐下,就聽到小孩兒發問。

“雲啊,你都聽到了吧。你說,陽明君會是那種爲人嗎?”小孩兒深深地看了一眼雲,繼續說,“你應該很瞭解王兄,就說說看吧。”雲啊,請不要讓我失望吧,我不想知道你一次又一次的出宮去尋找王兄,我不想知道你們都說了些什麼,我也不想知道你是否心中真的喜歡他。

“殿下心中,有所懷疑嗎?”雲疑惑着,明明小孩兒的態度應該是相信陽明君的纔是。

“我如何會懷疑王兄呢?”只要你說讓我不懷疑,我就不會懷疑。我其實也沒有懷疑王兄啊,但是我,真的想聽聽你對那人的態度。“只是周圍總有人存心動搖。只怕他沒有動搖,卻被折斷。有些擔憂罷了。”

於是您就動搖了嗎?疑惑了他的真心?還是,您只是在擔心他而已?

“雲啊,多麼可笑。所謂王位,連親生兄弟都要視爲政敵。特別是今日。這王位令人感覺格外孤單。”雲,你爲何總是向着他?

雲默默的低下了頭行禮:“殿下,雲會保護您。”殿下,您孤單是因爲在思念煙雨小姐了嗎?

“雲啊,將星宿廳的巫籍拿來一查吧。”暄王下令。

“要查何事呢?”您是想查煙雨小姐的巫籍姓名嗎?她就這樣讓您放心不下嗎?

“同時注意領相的舉動,”

您要我查她是否是領相的間者?還是想確定她並非間者呢?您心裡想着的,連您自己都不清楚嗎?

雲看到小孩閉上了眼睛,於是也就領命退下了。在去星宿廳之前,還是先去看看煙雨小姐吧。誰讓這場死局——終究沒人能夠放心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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