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43章

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 雲劍才緩緩轉醒。渾身鈍痛不說,還提不起一絲力氣。絲綢跟皮膚的摩擦感提醒他,自己竟然是未着寸縷。他想把滑到胸口的絲被往上拉一拉, 可是竟然連胳膊都擡不起來。自從練武以來, 這是從未出現過的情形。

看樣子小孩兒是真動了怒了, 否則也不會折騰自己至此。他絕對不想提及昨日的荒唐之事, 那些哭喊、那些話語, 絕不是從他口中說出去的。雲苦笑着想起了陽明君對自己說過的話,若這樣就能讓小孩兒消了氣了也好啊,可是——問題怎麼可能這麼簡單。

像是爲了印證他的話, 外室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老師怎麼如此模樣,難不成是一夜未睡?”

“殿下不也是?如此憔悴的模樣, 恐怕我們是半斤八兩吧。可是在爲家妹之事憂心?唉……昨日回去後, 我就和寧管家一起悄悄去了煙雨的墓地, 沒想到果然如同殿下所料,墓地有被翻掘的痕跡, 而開棺之後,棺材竟然是空的……難道真的如同殿下所料,煙雨尚在人世?”

這傳來的是許炎的聲音。聽到外室有第三個人存在,雲陡然間緊張起來,盡力的把被子拉了上來。而這話裡的內容, 更是讓他緊張不已, 原來——暄王真的是已經知道了啊。後面兩人之間絮絮叨叨的話, 雲一句都沒聽進去, 他只是沉浸在一種大腦空白的狀態裡。

直到——“殿下, 微臣告辭了。”聽到這句話,雲劍又逐漸清醒過來, 許炎離開,那自己到底該怎樣面對暄王?

“老師出入宮闈不便,下次寡人會派可靠之人給老師傳遞消息。我們所發現之事……”

“微臣必然不會泄露分毫。不過……”

“老師爲何欲言又止?但說無妨。”

“雖說不該背後議論他人,不過……不過還請殿下平日裡多注意身邊之人……若是要傳遞消息,那還是不要再勞架雲劍大人了。”

“誒?這是爲何?你們不是向來交好嗎?”

初聞此語,雲在被窩裡也聽的是一頭霧水,暄王殿下的“身邊之人”,怎麼感覺說的是自己呢?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他呢?雲不由的豎起耳朵想要聽聽答案。

“……其實,也不應該說出來,畢竟‘家醜不可外揚’,可是……先王賜婚許炎,試圖保全許家安慰,如此大恩許炎沒齒難忘……每每面見公主也必定守禮只節,想着好好待公主,總能夠相敬如賓……”許炎停頓了一下,室內一片靜寂。雲有些着急,竟然撐起了身體,靠近屏風,想要聽得更清楚些。

“可是……唉,可是公主早有傾慕之人了。此事想來宣祖大王並不知曉,不知殿下是否知曉此事?公主早已與此人互贈了定情信物,私定終身……想來,這段姻緣就像是個笑話……”許炎自嘲着繼續說,“公主說她來求過殿下的,不過殿下沒有應允。於是公主哭着求微臣,休妻……呵,可是一個被夫家休了的公主……下場會如何悲慘?殿下,您可知這個跟公主‘私定終身’卻又不敢站出來的人是誰?”

許炎說道這裡卻笑了起來,“殿下不如去問問您身邊的雲劍大人,或許他能給您——您要的答案。”

這句話之後,就是許炎遠去的腳步聲,再之後,就是滿室的靜寂。

雲呆愣着,忘記了自己尷尬的情境。他當年也只是不想許炎被折斷羽翼,不想公主因爲一念之差被人利用成爲犧牲品而已。可是如今的現狀,卻確確實實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突然響起的腳步聲使雲劍從呆愣中恢復,他連忙縮進了被子。他沒有想到自己該以何種表情何種言語來面對暄王。於是他選擇了最爲鴕鳥的方法——裝睡。

當暄王走進內室,看到仍在熟睡的雲。他只是輕輕地坐到榻上,慢慢地俯下身來。雲能夠感覺到暄王的呼吸離自己越來越近,臉上能夠感覺出暄王呼出的熱氣。只是就在靜在咫尺,雲滿心以爲暄王會親上來的時候,暄王卻停住了。雲感覺到暄王的氣息離自己越來越遠了,滿室又重歸寂靜。

許久,呆坐在那裡不發一語的暄王,就這樣靜靜坐着。就當雲又要迷迷糊糊地睡着的時候,他卻動了。

他拿來了衣服,輕手輕腳地替雲穿上。帶着點兒涼意的衣裳穿上身,讓雲不由自主地顫慄了幾下……唉,裝不下去了,那就裝着醒了吧。

睜開了眼睛的雲卻看到小孩兒眼裡滿含着愛意的臉,“怎麼睡到現在了?快起來吧,陪我一起用午膳了。”

沒有,什麼都沒有。沒有質問,沒有懷疑,就如同什麼都不曾發生,什麼都不曾知道一樣。

雲疑惑了,可是他還是決定從善如流地順着暄王的意思來。

於是,當雲整理完畢,兩人就在康寧殿用起了午膳。

可是,他們要的平靜畢竟只是暫時的,上天似乎並沒有聽到暄王的意願。當暄王和雲用膳之時,卻傳來領相大人帶着吏曹參議等兩班大臣以及都承旨武士前來覲見的消息。

暄王剛剛撤下膳席。領相等人就迫不及待地走了進來。

“領相如此慌張所謂何事?”暄王顯然也沒想到領相此來是爲了何事,只有佯裝鎮定地發問。

“殿下,國君不可被小人所欺,幫殿下除去身邊奸佞之人是吾等臣子份內之事……當年世子妃許煙雨突然生病暴斃之事,現已查明爲雲劍所爲。使用巫蠱之術下咒致世子嬪早逝,當許大提學大人發現其陰謀之時,恐怕形跡敗露,竟親手絞死恩師——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人,實在是不能再留在主上殿下身邊了。主上聖明,如此之人,請主上殿下立即下令裁決。”說着,領相大人首先跪在暄王面前。

後面跟着的兩班大臣,有些一開始還不知道所爲何事,一聽到領相大人這麼講了,竟然齊刷刷地跪下了——“如此奸佞小人,請殿下即刻下令凌遲處死。”“吾皇聖明,請處死雲劍。”

聽着嘈雜卻又統一的聲音,看着面前跪着的恨不得一個二個老淚縱橫、滿心苦諫的“國之棟樑”。暄王緊緊地拳着自己的手。

“殿下自登基以來,堪稱一代明君,想來此時也不會做出包庇犯下如此‘欺君之罪’的奸佞之臣吧,還請殿下公正裁決。”領相大人看着暄王說着,暄王從他的眼中可以看出那種濃濃的嘲諷,嘲笑着他暄王無能至此,連個身邊人,都保不住。

“雲劍大人,事已至此,你還有什麼話說麼?”領相大人又對着雲劍問道。

跪在陰影裡的雲劍擡起頭,對着暄王搖了搖頭。

“既然如此……”

“慢着,雲劍當年只是禁軍處一個小小侍衛,如何能做到不着痕跡地殺人?更何況他與許氏一家情同至親,又怎會殺人?”

“這正說明此人狼子野心,不能留啊,殿下!” 吏曹參議跪着爬上前,苦諫。

暄王卻咆哮着開口:“都不要說了,當年之事,寡人也深受其害。然此案疑點重重,若是隻憑一家之言定案,判錯了人,想來煙雨在天之靈也會不得安心。來人,將雲劍壓制義禁府天牢,無王命任何人不準探望。寡人會查明此案,以告當年世子嬪許氏在天之靈。”

憤怒的君王還是鎮住了兩班大臣們,這些無非是來摻一腳討些便宜的人當然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眼看着目的已經達到,也就跟隨着領相大人告退了。

領相離開之時向着暄王冷笑,暄王簡直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怒火——自己還是慢了啊,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連他都保護不住。

“哐當。”

聽到重物着地的聲音,善衡跑了進去。剛剛領相帶領兩班大臣闖入康寧殿,所有的人都嚇壞了,那架勢簡直就是活生生地在逼宮啊。像自己這樣的小小內官,被前來的義禁府武士架在外面連進都進不來。擔心主上殿下的安危,卻發現原來被彈劾高發的是雲劍大人。雖說不太厚道,但到底還是暗暗鬆了一口氣。不過自從雲劍大人被押走之後,主上殿下就把所有人都隔在了外面,一個人黑着張臉。可是裡面傳來這麼大的動靜,善衡實在還是不放心啊。

“殿下……”

“出去。”說話的是紅着眼睛的暄王。善衡發誓,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樣子的暄王,憤怒着咆哮着,紅着眼睛卻充滿不甘的樣子,像是一隻落入陷阱動彈不得寧肯自殘也要逃脫的獅子。

“出去,都出去……”暄王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出去!”咆哮聲中,又是“哐當”一下,書案上所有的東西都被一下子砸到地上。看來這也就是剛剛聲響的來源了。

“殿下,您……”在暄王充滿憤怒的眼神中,善衡還是斟酌着開了口。“您這樣也是於事無補啊,當務之急應該是想辦法找出疑點來還雲劍大人清白纔是呀。小臣……小臣雖然與雲劍大人並不算是熟絡,但是要說雲劍大人是大奸大惡之人,小臣可是萬萬不相信的。”

聽着善衡忐忐忑忑說出來的話,暄王總算是冷靜了下來。

“……寡人當然知道雲劍是被冤枉的。可是衆口鑠金之下,寡人竟然連反駁的機會都沒有……當年許大提學的死因明明是重病不治,領相卻歪曲成了被雲所害……他敢於如此誤導,恐怕是因爲別的什麼……儀賓前腳才稟報棺木無人,後腳領相大人就趕到……這應該,不是什麼巧合呀……”暄王在滿地雜亂的碎片、紙張見踱來踱去,喃喃地自言自語。

“王兄……王兄……求求你救救雲劍……”旼花公主的聲音自外傳來。“本宮有要事面見主上殿下,你們竟敢攔着本宮?”

強行衝進來的旼花公主,不顧滿地的狼藉,徑直跪到了暄王腳下。“王兄,雲劍大人並非領相大人所言那樣不堪,請您一定要救救他啊。”

看到如此驚慌失措卻又執着堅持的妹妹,暄王感到詫異的同時,腦海裡浮現出了儀賓的話,難道,真的是“私定終身”麼?暄王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既然你這麼說,那就是知道其中的隱情了?”暄王望着面前的妹妹,從小任性嬌縱的妹妹,現在卻變得十分的陌生。

“其實……其實旼花也不知該如何說起。只是昨天不知儀賓大人想到些什麼,非要帶着僕人去起了煙雨的棺木……爲了此事,婆婆還和儀賓大人大鬧一場……後來儀賓不顧婆婆的苦勸起了棺木出來,卻發現裡面根本沒人……”

旼花哭着繼續說:“前世子嬪的棺木里居然沒有人,那麼也就是說煙雨很有可能還尚在人世啊……王兄……煙雨若是尚在人世,怎麼可能被雲劍大人害死?而且……而且,聽婆婆所說,許大提學其實當年是因爲無法挽救女兒性命而選擇了自殺……因爲許大提學生前一直忠君爲國,爲了免於當時‘畏罪自殺’之類的詆譭,才上報說是‘重病不治’……王兄,雲劍大人是被冤枉的啊……”

聽着旼花的敘述,暄王感到一陣陣的頭疼。煙雨尚在人世和許大提學真正的死因,恐怕連領相都知道了吧。“此事還有何人知曉?”

對於自己哥哥的問題,旼花感到十分的詫異。“誒?許大提學的死因並沒有其他人知道……可是昨天婆婆和儀賓的爭執過於激烈,恐怕對於開棺之事許家府邸之人多少都知道了些……”

“沒有除許家之外的人知道了嗎?”暄王打斷了旼花的話。

只見旼花猛然閉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暄王一看便知,原來真正壞事兒的在這裡。

扶着額頭,努力忽略着旼花正在左右晃動着想辦法的眼睛,暄王繼續說:“說吧。”

猶豫了半天,旼花纔開口:“昨日中殿娘娘身體不適,今日清晨旼花前來探望……在……在抱怨的時候說了昨日家裡鬧騰得厲害……寶鏡出於關心多問了幾句,我也就說了……”

“寡人怎麼不知平常心高氣傲的旼花公主會和一介不受寵的中殿娘娘如此交好?你也不小了,多動動腦子,不要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聽着暄王怒氣衝衝的訓斥,旼花卻出口反駁:“王兄也知道這是‘不受寵的中殿娘娘’?王兄,恕臣妹直言,這些消息絕不會是寶鏡傳出去的,你知道她有多愛你嗎?可是你卻做了什麼?折磨一個如此愛你的女人,你難道就會開心嗎?”

看着兩兄妹又要吵起來了,善衡在旁邊暗自着急。想着勸,卻哪個都勸不動,只能在心裡吐槽,這倆兄妹的性格還真是一樣的,唉。

公主後來還是被哭哭啼啼地勸回去了,禁足,三月。公主求的事情,自然也是沒成。暄王表示就算是兄妹,也是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探望?算了吧,你都嫁出去了,還想去紅杏出牆探個什麼勁兒啊,寡人沒追究你把事情告訴中殿讓尹家知道消息就不錯了。救人?要救也是寡人來救啊,你救算什麼?你還是回去好好讀讀《女訓》吧,寡人給你三個月,該能讀出個感想了吧?雖然實在是不太厚道,但是當旼花一臉忿忿地扭頭出去,暄王原本出離憤怒的心突然有了那麼點兒小平靜。

“既然理出了頭緒,那就開始查吧。善衡啊,去傳洪奎泰吧。”說着踢了踢落在地上的一個茶壺,叫人來打掃打掃,估摸着,今天要來的人,還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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