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處長聽了心裡更是一陣羞惱,今天的好心情,生生被這種破事兒給破壞了,之前在車上還不經意誇了海口,說是以後幾位好友在南京有什麼難處都可以來找他,又吹噓了一番憲兵司令部如今的權勢地位,現在還沒過幾分鐘就被人打臉了,而且還是平時不怎麼放在眼裡的中央黨部。
宋處長在惱怒陳大力辦事不力的同時,對那個不知名的黨部上校更是又怒又恨,你敢打我的臉,老子今天就要把場子找回去。
他倒也是個有城府之人,沒有當場就急不可耐地叫嚷,能夠年紀輕輕就坐到憲兵司令部高位之人,心思自然就不像陳大力那麼蠢笨。
一個敢在南京城對憲兵出手的上校,誰敢保證他沒有點兒背景和底子,再說南京城的水塘那麼大,那麼深,不經意一腳踩下去,就可能冒出幾條自己惹不起的大魚來。
當下臉上依然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轉頭用徵詢的目光看向幾個同窗好友,那幾個軍官也不是省油的燈,自然就明白了這位好友的意思。
還是那個中校開口道:“不管是假貨真貨,反正把人打傷就不對,咱們就一起過去瞧瞧,到底是個什麼章程?再說了,老子們可是剛在戰場上和小鬼子生死拼殺過的有功之人,回到後方想想安安穩穩吃個飯還要受人鳥氣,鬧到那裡咱們都佔住了理。”
其實這個中校也有自己的小小不快,雖然都是同窗好友,但是老子們是在戰場上舍生忘死抗擊外敵,你個姓宋的在後方養尊處優,見到自己幾人後沒有幾句噓寒問暖,倒是開始顯擺起自己的權勢地位,現在被打臉了又怕對方水深,又來開始尋求同盟,你那點兒小心思,哥哥我懂。
但是再怎麼說大家都是多年的同窗戰友交情,該幫的當然要幫。
宋處長聽到在這個中校的話,心裡就是一亮,對啊!今天是宴請抗日戰場下來的英雄,這就是佔住了一條大義名分,再加上是憲兵司令部這邊的人被打傷,又有了一個託詞,到時候鬧到哪裡去都不怕了。
想清楚的宋處長就很有風度地一笑,對幾個好友說道:“那咱們就一起去見識見識這位喝酒打人的中央黨部上校。”
呵呵,這位宋處長不愧在辦公室官場浸淫過一段時間,瞬間就將一個酒後打人的帽子輕輕釦在不要說喝酒,就連茶都沒來得及喝上兩口的周文頭上。
於是,宋處長和幾個校級軍官打頭,他們的那些隨從副官在後,十幾個軍官就嘩啦啦走進了這條狹長的小巷,頗有幾分當年北伐時,共赴戰場的慷慨激昂之勢。
十幾個威風凜凜的軍官,十幾雙咔咔作響的皮鞋,瞬間就打破了這條僻靜小巷的寧和。
遠處的楊氏老鴨店裡驚慌失措地跑出了幾個食客,總是有的平民百姓過於膽小,不敢摻合這種閻王打架的大事,生怕小鬼被牽連。
宋處長遠遠看見這番情景,心裡更是大定,又看見兩個歪歪斜斜扶着牆根角,可憐兮兮站着的手下,心中怒意大盛。
他心裡盤算着,等找到正主,仗着人多先把人扣下,押回憲兵司令部狠狠收拾一頓再說,當然還要抓緊時間向古司令報告。
到那個時候,有一貫護短的古司令撐腰,你再是背景如何深厚,最好的結果也僅僅是把人放走了事,至於放人時你身上的傷勢是怎麼來的,那就只能是雙方打架時出手不慎造成的,你還能把我們憲兵司令部咬了不成?
想到這裡的宋處長不覺意氣風發,本就直立的腰桿再次挺了一挺,轉眼就看見一個上校軍服的年輕人走出了店門,揹負雙手站立在街中心,身姿挺拔,面帶微笑,自有一股卓爾不羣的氣質。
就在這時,宋處長感覺到身邊的幾個好友突然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楞楞地看着前方那個年輕得不像話的上校。
宋處長正在不解之時,遠處那個上校卻是一臉微笑先開口道:“萬副團長,陳參謀長,沒想到剛剛分別又再次相見,真可謂人生無處不相逢。”
萬副團長正是之前說話的那個中校,是88師的一個副團長,而那個陳參謀長也是88師的一個團參謀長,這兩人所屬部隊都是在廟行之戰中和傭兵團並肩作戰過,所以和周文相熟。
那個萬副團長在宋處長耳邊急速說了一句:“這事兒就算了吧。”說罷就趕緊大步上前,其他88師的軍官們也是不敢怠慢,雖然有幾個周文並不認識,但是他們卻是認識周文。
只要是在戰場見識過傭兵團戰鬥力的軍官,想不認識周文都難。
於是,嘩啦啦一羣軍官跟着萬副團長來到周文面前,齊刷刷地立正敬禮。
這不僅僅是周文的軍銜高過他們,主要是周文所率領的中央黨部山西抗日義勇軍的赫赫戰功和強悍戰力,讓這些同樣與日寇奮勇拼殺過的軍中漢子們,發自內心的佩服和敬重。
在你死我活的戰場上,可沒有人和你講資歷排年紀,行不行?厲不厲害?戰場上的表現和功績就能說明一切問題。
所以周文雖然年紀輕輕,但是在這些戰場廝殺漢的眼中,那就是妥妥長官,心儀結交的英雄。
宋處長已經被眼前一幕驚呆了,看着之前還跟自己稱兄道弟的一羣軍中翹楚,見到這人就像見到直屬長官一般恭敬有禮,隨後又有說有笑,好像相識多年的老友,心裡是一陣迷茫,不覺呆立在原地發愣。
迷糊之中,那個萬副團長已經拉着周文來到宋處長面前說道:“老宋,我來給你介紹,這位周總指揮也是剛從淞滬下來的抗日英雄。”
又轉向周文說道:“這位就是憲兵司令部作戰處宋處長,是我和老陳在黃埔的同窗好友,當年也是從我們88師調出去的。”
這個萬副團長一副要當個和事佬的架勢,周文自然也不會盛氣凌人,就微笑着向宋處長伸出手去 說道:“久仰久仰,今天小弟不知內情,得罪了宋處長,還望宋處長海涵。”
宋處長的心情現在是從雲端跌落塵埃,心裡是七滋八味一起涌來,臉上還不得不擠出個笑容,握着周文地手道:“不敢不敢,是宋某管教不嚴,幾個粗鄙手下冒犯了周總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