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究竟有沒有絕對可信任的人?沒人能說清楚。沈青揚的做事原則是隨機應變,能化敵爲友最好,若是不能只好讓對手消失!
凌燕北的這四個護衛到底是否可信並不重要,他要做的就是在沒發生血拼之前解決掉所有可能的危險。沈青揚掃視着幾個漢子淺笑一下,坐在沙發上:“諸位跟凌伯父多少年了?”
“我們來此地有七八年之久,二少爺莫非……不信任我們?”中年漢子看着沈青揚臉上露出怒容問道。
“幾位多慮了!既然你們在此呆了七八年,想沒想過凌伯父爲什麼不選擇更好的地方躲避?這裡並不安全,中海和大嶼島的勢力隨時都會展開行動的!”
漢子搖搖頭。
“童伯來此地多久?”
“三年有餘
!”
“你們以前是老相識?”
漢子點頭:“他是老槍隊隊長,都是血裡拼出的兄弟!”
沈青揚盯着中年漢子搖搖頭,一個不會打槍的老槍隊隊長,一個從大嶼島來的老兄弟!這麼多年竟然沒有人發現童伯帶着假面出入老宅,竟然不知道他是個拔人皮貼在自己臉上的危險人物。是童伯僞裝得太好還是他們太信任自己的兄弟?
“今晚這裡要發生重要變故,諸位要做好準備。”沈青揚點燃一支菸掃視一番,四個護衛都面露驚詫之色,心裡知道他們不會相信,但不想說太多的廢話:“我只能告訴諸位,在此之前我遭遇到兩撥追殺,死了七條人命,現在老宅以外危機重重,敵人或許在下一秒就會發起進攻!”
四個護衛面面相覷:“老爺可知道此事?”
“知道!”
幾個人沉默了一下,他們不知道該是否相信沈青揚的話。這個年輕人所表現出的鎮定讓他們對此有些懷疑,如果真如他所言,凌燕北會第一時間採取行動,童伯也會做出極爲妥善的安排。但現在卻沒有任何消息表明要發生什麼大事。
“二少爺,我們所要做的是把守自己的崗位,沒有老爺的吩咐不會聽命於任何人!”漢子面沉似水,即使是對手在老宅外面佈下天羅地網,沒有凌燕北的命令他們也不會踏出半步。
“恰恰相反!你們的哨位已經被別人鎖定了,出去就會成爲敵人的靶子!”
漢子的老臉抽搐一下,互相對視一眼拱拱手:“二少爺,您有什麼吩咐儘可直言,只要能保住凌家老宅我們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沈青揚胸中的熱血又涌上來,這種誓言已經很久沒有聽過了!從這點來看,凌燕北的這幾個護衛的確是鐵桿的兄弟,但儘管如此,凌燕北也沒有把自身處境跟他們透露半點,充分說明這裡面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爹與凌伯父是世交,你們應該有所瞭解,我來三灣有兩個目的:一是尋父報仇,二是知恩圖報。這裡是萬萬守不住的,唯一的辦法就是逃出三灣島
!”沈青揚穩定了一下心緒:“你們的任務是找一條退路,護送凌伯父,懂?”
“二少爺,這件事……是不是有些唐突了?”另一個瘦削的漢子遲疑着問道。
“現在沒有時間解釋,兩個人去三灣碼頭準備船隻,兩個人埋伏在宅子前面的林子裡,守衛狙擊!”沈青揚忽地站起身,耳朵動了動,揮了一下手:“立即行動,見機行事,注意安全!”
四個漢子一愣,雖然對沈青揚的話半信半疑,但看得出他是認真的。這些人都曾經是刀尖上飲血的,知道勢力之間的角逐是極其殘酷的,雖然沒有任何信息表明凌家老宅會受到威脅,但要預防萬一。
“怎麼跟老爺交代……”
“有我!”沈青揚面帶寒霜,這些人雖然經歷過殺伐,但幾年沒有展開真正的行動,惰性極強,判斷力極弱,沒有遭遇真正的戰鬥是不會相信自己的話的。
幾個人不再遲疑,魚貫出了老宅。沈青揚望着院子裡幾條人影,詭秘地冷笑一下,不管他們是真忠誠還是假忠誠,出了凌家老宅就很難再回來。以他們的功夫不足以對抗岸田組的忍者,但現在沒有別的辦法。
如果他們是童伯安排的人,此去必是九死無生,因爲對手的目標是童百川和自己。至於凌燕北已經變得可有可無,形同死人一樣,岸田組可以隨時隨地除掉他。如果他們果真是凌燕北的鐵桿兄弟,此番出去也一定會找到一條退路,畢竟他們對這裡的情況瞭解得多一些,自己的行動也多了幾分勝算。
“二少爺,你好清閒!”
蒼老的聲音打斷了沈青揚的沉思,不用看就知道是童伯。現在整幢老宅只剩下三個人:凌燕北、童百川和我!該不該跟他們攤牌?沈青揚始終忠於自己的判斷,儘管有時候會出現錯誤。
凌燕北是不是被人軟禁此地?軟禁他的人是不是童百川?如果不是,自己的行動會面臨兩種結果:一是攪亂了凌燕北的計劃,得不償失!而是打亂了童百川的計劃,阻斷他的陰謀。從而使自己增加了一個強勁的對手,雖然也是得不償失,但還是值得的,因爲凌燕北與申君慈是有約定的,自己是替兄弟完成這一約定乃是天經地義!
“凌伯父呢?”沈青揚擡眼看着佝僂着老腰的童百川:“他是否知道今晚之事?”
童百川端着茶盤緩步走到小客廳:“二少爺先喝一杯茶,我們有的是時間交流
!”
沈青揚翻了一下眼皮,老傢伙不慍不火的勁頭着實讓人佩服,好像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似的。
“我關心的是岸田組,他們會在今晚展開行動,還是未雨綢繆的好!”
“該來的總會來!”童百川給沈青揚斟滿茶水乾笑一下:“你的安排很正確,看來我真的小看你了!”
沈青揚微眯着眼睛看着弱不禁風的童伯詭秘地笑道:“您的安排也着實讓我意想不到,難怪凌伯父這麼放心!”
“咳咳!都是些小把戲,算計人不是我的意願,因爲總被別人算計,所以得學得精明些才行。”童伯站在燭臺旁邊:“二少爺,您爲什麼要懷疑我?自從三年前找到老爺我便忠心耿耿地做事啊!”
“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都可以懷疑,這是我的原則!”沈青揚並沒有生氣,也沒有順着童伯的話思考,腦子裡的信息太多,任何一條拿出來都足以讓他懷疑老傢伙的所作所爲。
“你說的對,任何人都值得懷疑,但惟獨我是不可懷疑的,不知道你是否明白?”
“懷疑您就是懷疑凌伯父,對吧?”沈青揚針鋒相對地把童百川的話給頂了回去,心裡很亂,沒有時間跟他談那些不相關的話題。
“既然如此請拿出理由來,我也想知道你的想法。我們的目的或許是相通的,與其是相互懷疑莫不如敞開了說話,效果會更好!”童百川站直了身體看着沈青揚笑道。
沈青揚深呼吸一下:“你說得對,說開了才能合作!我不想說孰是孰非,也不論是敵是友,你我的目的不同,所以道不同,在此之前可以溝通一二!”
“這裡是凌家老宅,你是凌家的姑爺,是這裡的主人!”童百川抄着手,眼神中透出淡定的神色。
“第一個問題,凌伯父在這裡被軟禁,我想知道背後究竟是什麼勢力,您可否坦言相告?”
童百川盯着沈青揚,收斂了笑容搖搖頭:“也許你很奇怪,這世界上有一種人是甘當人質的,比如徐武良,比如徐青松,爲了自己的目標可以犧牲一切,包括自由,也包括身家性命
!”
沈青揚一愣,他的話很有道理,而且他對徐家父子的遭遇完全掌握。
“這是就他們的約定?”
“是!但二少爺可知這裡的他們是誰嗎?”
“是我爹和凌伯父!”
“你只說對了一半,再猜一猜或許更完整些!”
沈青揚盯着童百川的老臉:“是你們之間?”
“我敢說不完全瞭解你所面對的人,包括老爺,二爺和我!”童百川沉吟一聲:“二爺和老爺的約定,大抵是兒女之事,其他的我不瞭解,我與老爺之間沒有約定,若要是強加的話,就是信任二字,所以他從不懷疑我!”
信任?!這是人與人之間最簡單也最複雜的約定,沈青揚知道童百川與凌燕北之間的這種感情,就如自己與血痕兄弟之間的關係一樣。爲了兄弟的約定,隻身落地中海,尋找一個並不存在的人,很荒唐嗎?未必如此!
既然凌燕北爲了某人的約定而甘願在三灣島充當人質,自己的問題也就不能成爲問題了。關鍵是能讓當年叱吒中海的“老槍頭”甘當人質的人是誰?他的勢力究竟有多大?他的目的是什麼?
“我知道你並不滿意我的回答,舉個簡單的例子,你望見了冰山一角便想着征服整座冰川,這是很危險的,一座冰山橫亙在你腳下,你的征服會把他融化!”
“你是說目前我所看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是!”
“我若征服了這一角,整座冰山就會毀掉?”
“是!”
沈青揚奇怪的看着童百川,腦子飛速旋轉。
“打個比方,你戰勝了鬼狐狸,去除了阻擋你瞭解真相的一塊石頭,他便被人間蒸發了
!你殺了那個什麼傭兵康橋,他也就不復存在了,這個你明白了嗎?”
童百川的比喻很另類,也很實用,沈青揚對此心知肚明。三個月來他所經歷的戰鬥很多,但大多數戰鬥都是在黑暗中摸索,摸索一條正確的路。越想走捷徑達到自己的目的,其結果卻是距離目標越遠!
“你說很對,這是必然!”
“十年的時間會發生很多事,對於某些人而言,這些事情都已經過去,冰封在記憶裡,他希望永遠不會有人觸及,生活纔會安寧!但有人卻不這麼想,總是把自己的意志強加於別人,可以攪亂當年的冰封記憶,記憶打開,放出的是仇恨和生命的消亡,這點你也不會否認!”
沈青揚點點頭:“我就是那個攪動冰封記憶的人?”
童百川乾笑一下搖搖頭:“你是別人的記憶而已!”
很抽象嗎?沈青揚低頭思索着,童百川的心思極其複雜,並非自己想想那般的人物,很難探查他的心機。
“所以我要阻止別人攪動!”
“二少爺果然是聰明絕頂,比起當年的申二爺有過之而無不及!”童百川展顏一笑:“現在能否解釋你心中的疑慮了嗎?”
沈青揚沒做任何回答,正如童伯所言,一系列的行動雖然轟動了中海,甚至在大嶼島的行動剿滅了鬼影堂,把四地忍者給逼迫出來,但這些只是“冰山一角”!距離真相還很遠,而這正是中海之行的真正任務!
“第二個問題,您的身份!”沈青揚的語氣緩和了一些,此前的一些判斷依舊在心裡縈繞,今晚與童百川在林子裡合作殺人,的確感到很爽,但對他的真實身份還是有所懷疑。他絕對不是普通的傭人,這點可以肯定。也不是凌燕北的敵人,否則他不會這麼浪費時間耐心地指點自己。
不管如何,趁早弄清童百川的身份對自己的行動百利無一害。
“你還是懷疑我?”童伯的老眼閃爍了幾下,無奈地笑道:“你有懷疑的權利,但不知有沒有證據表明你懷疑的結論?”“當然有!”沈青揚淺笑一下,點燃一支菸望着漆黑的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