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街小雨,秋涼遍地。沈青楊摸了一下雙臂包紮好的傷口,疼痛難忍。尤其是脖子側面的傷口,子彈擦傷,一小塊皮掉了,估計得將養幾日纔會好。
從中海打車到埠外漁村將近三個小時,天矇矇亮纔到了海邊土路,砂石路都沒得走,沈青楊給了司機不菲的小費,司機謝過以後指明瞭道路才走。
這裡是真正的大海!天地間細雨濛濛,海風吹散了濤鳴,細碎成點點思緒飛到了埠外漁村。司機師傅說還要走近十里的灘塗土路才能到漁村。啞伯的心真細,這麼偏僻的地方應該絕對安全!
響蛇自有爛賭鬼安排回紅燈區,結果如何沈青楊的心裡比誰都明白。昨天還是地頭蛇,經歷一晚的驚變,響蛇很有可能成了蚯蚓,自生自滅!
其實人類社會跟其他動物社會沒有本質區別。中國有一處“霸王灘”,千年來猴羣的王位爭奪都是在那裡上演,新的王產生後,猴羣全部服從他,老猴王便從霸王灘上面的懸崖跳下去,被滾滾江水淹沒。世界上似乎從來沒有它存在過的痕跡!
響蛇的地盤會被人瓜分,紅燈區的勢力範圍會發生變化,雖然他不是“猴王”,也不會自殺,不過有人會讓他去應該去的地方。
十里灘塗不比十里花街那麼好走!沈青楊披着風衣,走得很累。半個月的生與死、悲與喜、苦與樂都交織在一個點——埠外漁村!那裡有自己喜歡的女人,儘管現在說起來還很青澀,但腮邊的吻還留着餘香!
海浪拍打着礁石,碎雪晶瑩;濤聲越過海岸,海鷗爭鳴。日上三竿,終於看見了漁村的影子,十數家茅草似的房屋,在一處離陸島上靜臥。之所以是“離陸島”,是因爲在海水不漲潮的時候,村莊與陸地接連的部分形成灘塗,可以通往行人,漲潮後灘塗淹沒,形成孤島!
漁村所在的半島不大也不小,有二十幾個足球場大小,臨海之處都是黑色礁石,只有與陸地接壤的部分纔有沙灘和草樹,島上的草樹正是枯黃的世界。現在正是退潮時候,灘塗露出來,細沙遍佈,寥廓的海空讓沈青楊的心瞬間敞亮起來。
這裡就是馨兒暫時棲身之地!沈青楊進了漁村,觀察了一下週圍的環境,只有二十幾戶人家,分部在島上各處,相距都很遠,基本上是獨家獨戶,許多條小路彼此連接着,形成了完整的村落。
按照啞伯所言,馨兒姑娘應該在一個寡婦的家裡,鼻子底下有嘴,沈青楊裹緊了皮大衣,儘量不要露出包紮的傷口,問過了一個出海捕魚的老頭,纔打聽到寡婦家在漁村的邊緣,遠離海邊灘塗。
路不好走,心卻很急。連續折騰了三天兩夜,又跋涉了十里灘塗,鐵人都會崩潰!飢渴難耐,體力透支,加上渾身傷痛,沈青楊幾乎快崩潰了,若是沒有馨兒姑娘,沈青楊下一秒就能倒在地上死過去!
沈青楊在一幢破爛的老房子面前停下來,沒有大門,圍牆是用石頭堆砌而成,院子裡卻很乾淨,正房兩間,西廂房也是兩間,院子不大不小,一院子漁網,幾隻雞和鴨子正在爭搶着食物,沈青楊的出現顯然是嚇着它們了,紛紛“咯咯”叫着逃走。
沈青楊蹣跚到院子裡,強自挺住:“有人麼……”只覺得眼前一黑,向前撲倒。
正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走出一個面容憔悴的婦人,神情恍惚的模樣,在看到地上躺着的人的時候,慌忙叫喊起來:“丫頭啊……”
馨兒從屋裡快步跑出來:“樑嫂,怎麼了?”
“有……有人!”
馨兒姑娘立即握住樑嫂粗糙的手:“樑嫂不怕!是受難的人!”
雖說如此,馨兒還是退後了幾步,盯着地上躺着的穿着皮衣服的男人,忽然快步奔了過去,隨即驚叫一聲“哥!”
雙手一把抓住沈青楊的胳膊,眼淚“唰”的直落下來“樑嫂,是我哥!快過來!”
那婦人也吃驚不小,雖然反應遲鈍了一些,但還是小碎步跑到馨兒的身邊:“真的是你哥?”
“是啊!樑嫂快!”
沈青楊的體重太沉,兩個女人無從下手,馨兒根本拽不動,不過這一拽才發現沈青楊的雙臂都包紮着繃帶!眼淚更是雨打梨花般的飄落,坐在地上抱着沈青楊的胳膊:“哥!你醒醒……”
一股鑽心的疼痛直達心底!沈青楊被疼醒了,睜開眼才發現馨兒正抱着胳膊哭。
“馨兒,怎麼了?”沈青楊強自坐起來問道。
馨兒的俏臉“唰”的飛霞一片:“哥,你暈倒了!”
沈青楊環顧了四周,那婦人正癡呆着看着自己,繼而笑了一下,眼中的淚也流了下來:“馨兒姑娘,你哥醒了,該是餓的,我去燒飯!”說罷便飛快轉身,擦了一下眼睛進了屋子。
“哥,站起來,咱們進屋,我……我抱不動你!”
沈青楊苦笑一下,用手擦了一下馨兒腮邊的淚,心如刀絞,萬語千言,到了嘴邊又生生嚥了下去!
“走吧!”沈青楊站起身,渾身痠疼,嗓子更疼,只幾分鐘的時間便急火攻心!不能給她美好的生活就不要打擾她,爲什麼走進了都市就要面對這種糾葛?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沈青楊現在只有兩件心願:看看馨兒,好好睡一覺!
屋中很簡陋:外屋是竈臺和生活用具,裡屋是寢室,兩屋之間是一道藍色的布簾。
馨兒姑娘攙扶着沈青楊進了裡屋:“哥,你先休息一會,我就去幫樑嫂做飯,很快的!”
沈青楊點點頭,想笑,但不會!臉上肌肉僵硬,應該是勞累過度所致。
2分鐘不到,馨兒端着熱水進來:“哥,好好洗洗,很解乏的!”
沈青楊點點頭,站起身洗漱完畢,擦乾淨臉和手。馨兒又把沈青楊的鞋子襪子脫了下來:“來,燙燙腳,很解乏的!”
“馨兒,不要,我自己來!”
“怎麼行?你太累了,我來!”馨兒說話很乾脆,不容拒絕。
沈青楊忽的想起第一次遇見馨兒姑娘的時候,那晚她便要給自己洗腳,現在想起來感覺很遙遠。馨兒認真地給沈青楊洗着腳,小手很軟,很輕,沈青楊的腳上有不少水泡,還有傷口!
馨兒瘦了,原本白皙的皮膚曬黑了些許,一頭烏黑的長髮還是那樣,白皙的脖頸上帶着那串白金的項鍊,一支精巧的十字架自然垂在胸前。藍色的秋衣黑色的秋褲,看起來很笨拙。海邊的風很冷、很硬,這種衣褲也不足以抵禦的。
“哥,你是從易水齋來麼?”馨兒的聲音依然是那麼柔美,聽得讓沈青楊心碎!易水齋已經多日沒有回去了,不知道那裡變成了什麼樣子,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去!
“不是!”沈青楊搖了搖頭,聲音沙啞。
“哥,你病了?”
“沒有,馨兒,這段時間怎麼樣?讓你受苦了!我是來接你回中海的!”沈青楊強忍住淚說道。
“咯咯!接我回中海?啞伯說那裡很危險,鬼狐狸一直惦記着我呢!”
沈青楊的心頭一震:自己的猜測不錯!那個老色鬼……春哥去幫廚是一場騙局!這讓他想起了黃世仁和楊白勞,馨兒是喜兒嗎?當然不是!這段時間過去後回到中海,那些魚鱉蝦蟹都給他蒸了!
“我爹幫廚還沒回來麼?啞伯爲什麼沒來?”馨兒疑惑地問道。
沈青楊的心“咯噔”一下,春哥已經遭難了,可怎麼跟她說?她能承受如此大的打擊麼?
“他們很忙!馨兒,鬼狐狸要的是你,只要你安全了,你爹就不會有事!”沈青楊苦澀地看着女人:“啞伯也很好,還是老樣子!”他不願意多提啞伯,他現在的狀況很不好,戰爭綜合症是世界頑疾,是很難癒合的心理疾病,若不是有華青會的事情支撐着他,他早就支持不住了。昨晚啞伯受到雙重打擊,身體幾乎跨了!
熱水燙腳的確很緩解疲勞,馨兒端着水出去,沈青楊靠在牀上,淚在眼中轉着,卻嚥到肚裡。喜歡一個女人就要給他最好的生活,不管這種生活是奢侈還是平淡、是豐腴還是簡單,兩個人平平安安生活最好。
但現在沈青楊不能,甚至想象一下都是奢侈的!所以在馨兒端着洗腳水轉身的瞬間,沈青楊的心裡便已經許下諾言:你是我的女人,總會有一天我會給你最好的生活!
支撐男人去奮鬥的理由其實很簡單!
樑嫂端着熱騰騰的麪條進屋來,馨兒跟在後面端着鹹魚:“哥,樑嫂做的鹹魚味道是最好的,我這輩子都忘不了!”
“是嗎!謝謝樑嫂對馨兒的關照!”
女人笑了一下,粗糙的臉根本不像她這個年齡所擁有的。海邊的風像刀一樣,刮幾天,任何細皮嫩肉都會被刮裂,很疼的。
“沈先生多慮了,馨兒姑娘勤快得很!漁村不比中海大都市,能在這裡生活三天的姑娘很少,這裡不比在玄島那種度假村,我們要捕魚趕海的!”
沈青楊一愣!女人的話裡透出多重重要的信息:第一就是玄島!哪個玄島?海藍還有別的玄島?如果沒有,他怎麼會知道玄島?第二個,這女人不是村婦,而是知書達理之人!一句“沈先生”已經暴露了他的身份!
“哥,趕海是很有意思的,我和樑嫂幾乎天天去趕海,收貨頗豐呢!”
沒在海邊生活的人不知道趕海的樂趣,在海邊生活的人不知道都市的無聊!這也是圍城效應嗎?沈青楊苦笑着點點頭:“馨兒,明天咱們一起去趕海!”
“沈先生,你還是好好養傷吧,馨兒姑娘這段時間想苦你了呢!”
“樑嫂!”馨兒的俏臉緋紅起來,白皙的脖頸也粉嫩着,水靈的眸子透出些許的羞澀,凝神看着沈青楊,才發現男人雖然不夠帥氣,但讓人“賞心悅目”!所謂情人眼裡出西施,女人眼中也會出個“潘岳”的!馨兒想及此不由得臉上燙了起來!
“樑嫂的鹹魚做得果真是好吃!”沈青楊嘴裡嚼着魚肉讚不絕口。
“咯咯!樑嫂的做的魚菜有好多種,每一種都有不同的味道,不比你做的川菜差的!”馨兒笑道:“樑嫂,我哥是做川菜的大師傅,您知道那種菜嗎?就是狠辣的那種!”
樑嫂淺笑一下,粗糙的皮膚似乎紅了:“馨兒姑娘的嘴最甜,我做的魚菜不過是鄉下做法,不登大雅之堂!沈先生是真正的廚師,待有機會我一定要品嚐!”
“樑嫂,改日我再來漁村多給您帶些材料,就在咱家裡做川菜!”沈青楊拍了拍肚子,感覺有些飽了:“馨兒,你們慢吃!”
“咯咯!我和樑嫂都已吃完多時了,都等着你呢!”
沈青楊擡頭一看,才發現兩個女人是在喝開水,自己吃了三碗湯麪!
“沈先生,馨兒,你們先聊天,我出去趕海,順便弄點新鮮魚,晚上要替馨兒高興一下!”
馨兒姑娘滿臉緋紅:“哥,送你到西廂房休息,我和樑嫂去趕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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