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看到蘇洛皺眉,眼中的懼怕愈發明顯了,說話時也吞吞吐吐,帶着顫音:“您,您難道不等,不等太子殿下回來之後,再一起歇下嗎?”一說完話,她好似害怕蘇洛會處罰她似的,猛地跪到了地上:“奴婢,奴婢知道太子妃您的事情,奴婢沒資格管……”
原以爲是什麼重要的事情,卻沒想到竟是這事。看着跪在地上身子顫抖的青禾,蘇洛禁不住又對着銅鏡看了幾眼。雖說這鏡子模糊的很,但也能夠照出個輪廓的,她佔得這具身體雖說沒有傾城之姿,卻也是個難得的美人了,哪裡就有這麼可怕了,將這小丫鬟嚇成了這個樣子。
蘇洛不禁有些後悔之前的想法了,若是身邊的人都怕她怕成了這個樣子,也當真是一件麻煩的事情了。
“沒事,我知道你是爲我考慮。不過太子先前被度雲叫走了,怕是有什麼要事,今夜未必就會來此歇息。你儘管下去吧,只要你不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我不會罰你的。”蘇洛終是出言安撫了一下青禾,畢竟她剛纔大着膽子說的話,的確是爲自己考慮。
如今不過是新婚第二夜,按理說千凌珏自然是要來她這個太子妃的房間休息的。然而想起昨夜的情形,蘇洛卻是忍不住黑了臉。
他給自己下了藥的帳還沒算,還想回來睡覺?怎麼可能!
打發了惴惴不安的青禾,蘇洛將屋門從裡面閂住,而後才進了內室睡覺。至於那繡着鴛鴦戲水花樣的帳子與棉被,皆被蘇洛無視了。臨睡之前她又朝着屋門的放心看了看,心中不免有些得意。
把門從裡面閂死了,看他怎麼進屋!
雖然蘇洛心中清楚的很,千凌珏身爲太子,想要將這一扇薄薄的門破開,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可是他難道要讓旁人知道新婚第二晚,他就被太子妃拒之門外?他病弱之名雖然傳遍了整個雲國,可身體不好並非是他能夠決定的,然而若是這件事傳了出去,可就真成了坊間的笑料了。
蘇洛篤定,他絕對不對願意讓別人知道這件事情的,如此一來就好辦的佷了。他既不能給強行的破門而入,那麼就只能吃了這個悶虧。
想着想着,蘇洛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哈欠。
昨夜畢竟中了藥,雖然迷迷糊糊的卻也是折騰到了半夜,才解了藥性安心睡下。今日又是什麼千羽凡,玉青蓮,鬧騰的她不得安寧,故而蘇洛此時也是真正有些睏乏了。
在腦海中想象着千凌珏站在門外,卻進不來的挫敗神情,蘇洛漸漸的進入了夢鄉之中。
待到千凌珏將手邊的事情處理完的時候,已經接近子時了。他擡頭看了看窗外皎潔的月光,打算着在書房將就一晚,畢竟這個時辰,恐怕蘇洛早就睡着了,他若是現在回去,定會打擾到蘇洛休息。故而他看向一旁的度雲:“我今晚便歇息在裡間了,你也回去睡吧。”
“太子殿下不回正房?”度雲聞言奇怪的看着他。
“時辰不早了。”言下之意就是他不想打擾到蘇洛睡覺。
度雲卻是不贊同的看着他:“屬下知道太子殿下是爲太子妃着想,可是您可曾想過,旁人可不會知道您是心疼太子妃,反而會覺得是太子妃不討您喜歡。”他頓了頓又接着說道:“畢竟今晚是您成親的第二夜,這就分房而居似乎不大好。”
雖說度雲在很多事情上都沒個正形,昨晚上更是大膽到去聽兩人的璧角,然而他對千凌珏卻是絕對的忠誠。因此在此事上,他也算是善意的提醒,畢竟在他看來,新娶的這位太子妃,可他們家的太子殿下可謂是臭味相投……
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而且,據他所知,嫁過來的這一位並非是將軍府的二小姐蘇媚,而是三小姐蘇洛。
想至此,度雲面上的神情認真了些。
蘇洛這個名字和千凌珏之間的淵源,知道的人並不多,而他卻是其中一個。雖說千凌珏從來不曾真正的去幹涉過蘇洛的生活,可是每年都會在暗地裡看看她這件事情度雲再清楚不過。當初他甚至以爲太子妃人選定然會是蘇洛,畢竟他跟隨了千凌珏那麼多年,蘇洛是他唯一上了心的女子。
卻沒想到,一直到蘇洛及笄,他也沒聽過千凌珏提起過這件事情。
後來就是千凌珏對外聲稱身體更加不好了,皇上一向疼愛這個兒子,否則也不會讓他拖着病入膏肓的身子在太子之位上一坐這麼多年。然而這些年來,無論尋了多少的靈丹妙藥,千凌珏的身子還是越發差了下來,沒有絲毫的好轉,情急之下,皇上也只能夠病急亂投醫。
既然藥石罔效,那麼就娶個太子妃沖喜吧。
而且,皇上心中還隱隱有些別的思量。千凌珏因爲身體的緣故,這些年來一直不近女色,如今眼看着不好了,若是能夠留下些骨血也是好的。
於是,皇上大筆一揮,便把將軍府的姑娘賜作了太子妃。
原本接到聖旨的時候,度雲還以爲是自家的太子殿下終於開竅了,要打算娶蘇洛了。然而在他細細的研讀了聖旨上的內容之後,卻陡然發現了不對之處。
“太子殿下,這這這,這聖旨上是不是少寫了點什麼?”度雲手中拿着明黃色的卷軸,臉上帶了些驚惶之色的看着千凌珏。
彼時千凌珏正坐在案前看書,聽到度雲的聲音不由挑眉:“嗯?”
度雲看着自家主子那疑惑的神情,將手中聖旨上的內容再一次一字不差的看了一遍,而後急忙回答道:“皇上這聖旨只寫了蘇將軍府的小姐,卻並未寫清是哪一位啊!”
尤其是近幾年來蘇二小姐蘇媚的第一美女之名譽滿京城,反之三小姐蘇洛卻是無人知曉,度雲篤定了人人都會以爲要嫁給太子殿下的會是蘇媚。
雖說一個是將軍之女且是第一美女,一個是東宮太子相貌堂堂,二人也算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然而度雲卻知道自家主子心儀的不是這一位啊!想想自己從前做錯事情時候,千凌珏那難看的臉色,度雲就覺得心中發毛。
這要是娶錯了太子妃……
度雲本以爲千凌珏聽到這件事之後,定然會變了臉色,哪裡想到他仍是老神在在的看着手中的書。只是眼角不經意看到度雲焦急的神情時,才施施然說了一句:“娶誰不都是一樣的嗎?”
娶您的心上人,和娶您心上人的姐姐,這能夠一樣嗎!
度雲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看了千凌珏一眼,第一次覺得自己主子的邏輯真是讓人着急的很。他將手中的聖旨放下,而後苦口婆心的勸說:“太子殿下,這可是人生大事,您此時不上心……”等到你娶錯了人,有你哭的時候!
後半句話,度雲識趣的沒有說出口。
千凌珏並未接他的話,而是反問道:“你覺得她那個呆呆傻傻的樣子,能夠在太子府活的下來?”人人都覺得只要能當上太子妃,十有八九就能夠做皇后,母儀天下。然而只有他們這些置身其中的人,才知道每天要面對的明槍暗箭究竟有多少。
就連千凌珏,裝了這麼多年的病入膏肓奄奄一息,還不是爲了降低旁人的戒心。
這裡的她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您,您是怕……”度雲聽到他的話,有些意外的問道。
千凌珏卻不欲再多說下去,只對着他揮了揮手:“下去吧,成親的時候你看着安排吧,總之拜堂我不會去。”畢竟一個整日裡流連病榻的人,哪裡還有拜堂的精力?
度雲明白了他的意思。說是娶太子妃,實際上也只是個擺設罷了。
嘆了一口氣,他終是沒有再多說什麼,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然而卻沒想到,陰差陽錯之下,嫁入太子府的人,竟然還是蘇洛。更出乎人意料之外的是,他們所有人竟然都錯看了蘇洛,那個呆呆傻傻的樣子,不過是僞裝罷了。真正的蘇洛……頗有些讓人招架不住的本事。
想起成親之日在喜堂上發生的時候,度雲不自覺的看了千凌珏一眼,目光中含着同情。可想而知,他家太子殿下原本枯燥的生活,往後竟然要精彩的多。
千凌珏自然沒有錯過度雲包飽含同情的目光,他微微勾了勾脣角,似笑非笑的瞥了度雲一眼:“怎麼,你這是思春了?我記得雲彩似乎一直對你有意,你年紀也不小了,擇日不如撞日,不如爺就替你做了這個主……”
“爺您放過我吧。”度雲聞言大驚,臉上露出了驚駭的表情:“屬下還想多跟您幾年呢,成親什麼的還早,還早。”
雲彩是府中廚娘的女兒,雖說名字不錯,可是有一個做廚娘的孃親,一飽口腹之慾的同時,雲彩也收穫了異於常人的體重。偏偏她在見到度雲的第一眼就一見鍾情,故而時常追着度雲跑,還言辭鑿鑿的說兩人的名字裡都有一個“雲”字,這就是緣分……
爲此,度雲當真是煩不勝煩,差點求着千凌珏把自己的名字改了。
幸好恰逢那幾日千凌珏心情不佳,看着自己最得力的手下,整天像個耗子一樣被人追着來回跑,交代下去的事情完成的效率也低了不少,這才囑咐了那廚娘要管教自己的女兒。這之後,雲彩才收斂了許多,度雲當真是如蒙大赦。
想起這件事,就是度雲的心頭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