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依舊是一片繁華,車水馬龍間,一絲絲的雨正在燈紅酒綠之中一閃而過。這個城市,從未記得過誰,不論是平凡樸實的雅美,還是冷峻不禁的龍格,亦或是心狠手辣的雷鳴,能記得他們的,無非是那些默默的珍視着自己的人們。
一道道細微的亮光,在這喧囂的夜市中從未被人察覺,就像這個城市裡的人們。斜斜的順着不羈的風穿射下的雨絲,在車燈的光照下猶顯美麗。
“哎!”雷鳴長嘆了一口氣,雙手交叉着端放在自己的胸前,半倚着座椅臨窗望着這一片繁華。自從他上位以來,不知道已是多少次這般臨窗而坐了,也不知道是多少次像這樣長嘆了。如今不同與往日的,便是他真的只是一個人了。他的身旁,再也不會有龍格的默契和堅定的信任。
雷鳴呆滯的目光望的很遠很遠,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呆坐在這裡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就像他不知道自己坐上這個位置之後所做的所有的事情的目的是什麼一樣,是爲了錢財?還是爲了名譽?他開始迷惘和慌張。
一絲雨透過雷鳴的領角落在了他的胸膛上,一陣冰涼讓他一陣驚醒。這種衆叛親離的感覺一直纏繞在他的心上,始終揮之不去,如陰魂鬼魅一般,日日夜夜跟隨着他。以致於他時時刻刻都擔心着自己的身後有一隻手灰塵自己不備讓自己赴了黃泉。
也許是因爲自己的所作所爲,所以雷鳴會有這種後顧之憂。但儘管他也會如此勸說自己,卻總是夜夜難寐。
“哎!”雷鳴又是一聲長嘆,慢慢悠悠的出神似的端起小桌上的酒杯,溫文爾雅的咬了咬酒杯中就像醇厚的葡萄酒,不自覺的便湊過酒杯,“乾杯!”
然而卻只一瞬間,屋內便就一片死寂,雷鳴驚怔在窗前,似乎這樣的動作已經成爲了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他的眼眶櫻紅,一番而然過後便又是一陣心痛,龍格死了,是他親手將他殺死的。
這個偌大屋子裡,空氣變得異常的冰冷,陰暗中透射着的樹影,猶如魔爪一般在這屋內肆虐着。雷鳴心上一陣顫抖,這種虛弱的感覺不覺出動了他心底的最本真的情感,以致於他的額頭上驚冒出一陣冷汗。
沒有人看得出他的驚恐,這一刻,誰也不知道他內心的孤寂和無助。在他得知龍格死去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然後悔了自己的決定。此刻的躊躇,不免使他開始懷疑這一切的一切。
暮去朝來,朝去夕來。雷鳴就這樣躊躇了一天一夜,臉上的憔悴和滄桑讓他宛似一夜間蒼老了許多。向來聽聞一夜白頭之說,雷鳴頗有幾分相似。脣角乾澀皸裂,一聲長嘆好似在他的臉上鐫刻下了無數的皺紋,頷下早已經佈滿了胡茬,儼然一個苦悶的老者一般。他就這樣靜坐在這窗前,呆望着眼前繁華的城市,一天一夜。
桌上的酒杯內早已經光滑無酒了,只有一陣微微的酒香還淡淡的瀰漫開來。而這個房間,從雷鳴坐在這窗前的那一刻起,就沒有任何人進來過。誰也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但是他的集團卻依舊正常運作。這無疑歸功於他平日裡精心訓練的人才們。
“是時候和他做個了斷了!”雷鳴憔悴的面容下自言自語道。
“吭——吭——吭——”門外一陣微弱的敲門聲將雷鳴徹底的從沉思中拉了回來。
“進來!”一股的冰冷之意還縈繞在他的身上,消逝了往日裡的儒雅,反倒有了幾分龍格的冰冷,這樣的變化,誰又能說他不是受到了龍格的影響呢,又或者因爲過分的思念那個對自己肝膽相照的手足兄弟的思念而無意識的改變呢!
“鳴哥!”一身灰色皮衣,一條暗藍色的圍巾平添了幾分帥氣,鐵軍步履有些匆忙的走上前來,湊近了雷鳴的耳邊低聲細語,“鳴哥!東家催你儘快把凌霄給……”話沒說完,鐵軍伸手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抹,示意道。
“哼,那小子敢命令我……”雷鳴雖然臉色憔悴,但是聽到鐵軍的傳話,不免激動的拍桌而起,而這樣的情緒,無疑使他感到一陣眩暈,過度的思慮和疲憊,加之此刻的怒氣,使得他有些支持不住,於是手捂着額頭,靠在了沙發上,擡頭捂面,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並不做過多的言語。
望着力不從心的雷鳴,鐵軍上前勸說道,“鳴哥,現在不是他名捕命令咱們的問題。問題是……”
鐵軍的話沒說完,雷鳴凝了凝神,望了望鐵軍,沒有過多的言語,便已心中有了一二分的判斷。
鐵軍並不顧慮雷鳴的反應,繼續說道,“咱們要是不把凌霄給解決了,那小子家裡有錢有勢,咱們是鬥不過他的。今天他能讓我們雷鳴幫霸居在這惠城一方,明天他就能讓我們從這惠城銷聲匿跡。”
“哼!他敢,老子現在連我最信任的兄弟都死了,就爲了幫他了解個人恩怨。他要是敢對我們雷鳴幫動手,我正好和他做一個了斷。”雷鳴的憤怒盡顯於臉上。
“你自己決定吧,我管不了了……”說完,鐵軍一個急轉,大步的向門外走去。
“鐵軍……”雷鳴突然叫住鐵軍,慢慢的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靠近了鐵軍。背對着雷鳴的鐵軍臉上雖有憤怒,呼吸卻沒有一絲的紊亂。
“鐵軍……”雷鳴上前輕輕的拍着鐵軍的肩膀說道,“要是我和那小子非做個了斷,你會對我死心塌地嗎?”
鐵軍輕輕的推搡開了雷鳴,嘴角之下若隱若現着意思的竊喜之意,“鳴哥,你又開始胡說些什麼了。我勸你無非是爲了咱們幫中的兄弟們,你想哪去了了。”
“奧!”雷鳴若有所思的回答道,而後揮了揮手示意道,“你下去吧!”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只有鐵軍兇狠的目光微微的瞥了一眼正在思慮的雷鳴,那眼神,令人毛骨悚然,儼然一直兇惡的孤狼。
“我必須和那小子做個了斷。”雷鳴心下下定了決心,但是轉念一向卻又發現了其間的一些蛛絲馬跡,“鐵軍這傢伙雖然明裡勸我殺了凌霄,但是卻又故意以那小子的命令的口氣告知我這個消息,以我的性格勢必要與他僵持一段時間,這其間會不會有什麼貓膩呢?”雷鳴開始懷疑這個表面上忠於自己的手下是否私底下正在進行着某些陰謀詭計。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的目的是這老大的位置,那他又爲什麼遲遲不願動手呢?他在等什麼嗎?”雷鳴不斷的猜測着,“但如果不是,剛剛他的神色又的的確確的閃過一絲的竊喜,這又是爲什麼呢?”
也許這就是精心設計陷害別人的人共有的心裡,總是隨時隨地的擔心着別人會加害自己,而這一切都是源於自己開始走向錯路的那一刻。縱使你得到了半壁江山,卻也註定了要不得安寧,你將被那些被你的陰謀詭計所害死的人們的魂魄和不安糾纏。如若如此,你所得到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呢?
更何況當你成爲了孤家寡人的時候,纔會知曉真心對你的人原來就那麼幾個,而那些真心對你,忠誠於你的人卻被你的預謀所殺害的時候,一種歇斯底里的吶喊只會讓你的靈魂變得更加的空虛,讓你的生活變得更加的寂寞。
一場煙雨朦朧了整座惠城,一天一夜的蕭條讓這個繁華的都市變得更加的躁動,二檔躁動停止的那一刻,夜便就如期而至了,這個時候,雷鳴的心上就會產生一股莫名的恐懼和失落。他的腦子裡便會不斷的翻閱起曾幾何時的回憶,以及那些小時候的兩肋插刀和肝膽相照。那個單純的年紀,沒有利益的誘惑和矛盾的衝突,沒有太過的爾虞我詐和生死飄搖,那個年少輕狂的年紀。
如今,早已經面目全非了,就像是自己親手點燃了這一片片的回憶,就連灰都消散在這風雨裡了,無從拾及。
在自己的決定面前徘徊不定的雷鳴抽了一根又一根的雪茄,滿滿的雪茄淡淡的煙香正一點一點的瀰漫開來。
雷鳴整齊的點上了三根的煙,將這三根點燃了的煙一根一根的插在了菸灰缸裡,而在這菸灰缸的後面則擺放着一張陳舊的有些泛黃了的照片。照片上,一個笑的十分燦爛的少年正單手架在一位儒雅的少年的脖子上。
當插完最後一根菸的時候,雷鳴像是慷慨赴死一般,拎起了衣架上的風衣,大步流星的出了門。只留下這桌子上的一張照片,還有那還未燃盡的飄着淡淡的輕煙的煙。它所祭奠的,不僅是死去了的龍格,也祭奠了他們死去了的回憶,那段單純的只剩下友誼的過去。
時間給人們最大的嘲諷並不是讓你變得多麼貧窮和落魄,他也不會讓你的記憶變的空蕩,它所給你的最大的諷刺就是有一天,你成爲了你當年自己罪罪討厭的那種人。而當你成爲這種人的時候,不管你想怎麼去改變,都無法將自己從那個泥潭中拖越出來。他們就像是死在了自己的過去中,至少,他們應該死在那個當初單純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