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搖搖頭,笑道:“我去。”
純一郎疑惑道:“沒有緣由的,子路君忽然是要去哪裡?”
美惠子拍拍弟弟的肩膀,笑道:“這個你不懂,不懂的就不要問。”
王美晨卻是明白的很,一擰眉,瞪我道:“怎麼,不服氣?!”
我拱手賠不是,笑道:“哪裡敢呦,我的意思是我也去廚房,看看二位怎麼做的。說實話,只在廣告上見過懷石料理,在看日劇《深夜廚房》的時候看過日本料理的製作,還真的沒有現場聲色味俱全得體會到這個過程。”
美惠子笑道:“有一個詞語叫做‘境由心生’,其實在電視劇裡看到了,也就相當於在現場看到了。如果你覺得電視劇是演員們假模假式得在演戲,那麼我希望你知道一句話,是《紅樓夢》裡寶玉在太虛幻境看到的,叫做‘假作真時真亦假,無爲有處有還無’,意思是變換判斷的標準,那麼真的就變成了假的,假的就變成了真的,沒有的就變成了有的,有的也就變成了沒有的。”
純一郎在後面做補充:“還有一個事情,有和無,真和假,相對的兩個事情之間,其實還有中間狀態。彷彿男人和女人之間,還有中性人,半男半女。白天和黑夜之間,有黎明和傍晚,中間狀態。所以你可以認爲其實沒有相對相反的事物,世界獨一,即是我。你也可以認爲有相對相反的事物,只是有中間狀態做連接;而中間狀態作爲混合態,則和那兩種相反相對的單純狀態成爲另一對相對相反的事物。這樣認爲,世界就不獨一,也不是你我。”
王美晨搖搖小爪子,放佛招財貓,笑道:“即使是同一個事實,也可以有不同的看法,結果也因此完全不同。所以說世界取決於眼界,態度決定高度。”
我拍手笑道:“有道理有道理,的確是異國高人,留學海歸,人中精英,在下佩服佩服。”然後看看幾隻,點頭又笑道:“諸位,還做不做料理了?本尊都餓了好不好?再搞頭腦風暴也要照顧照顧肚子呀!(^U^)~You!”
美惠子便挽起純一郎的手,拉他到廚房去。我和王美晨一起跟在後頭,像兩個跟屁蟲,或者肥肉上面的兩隻小蒼蠅,跟着主人的肉包子屁顛屁顛跑的貓咪和狗,或者鮮花上的蜜蜂,蜂巢下的熊二,還有李老闆後面的光頭強,光頭強身後的肥波。(本座現在決定把家裡的貓咪改名叫“肥波”了,可是小侄女說肥波是男的,我家小貓是女的,(⊙v⊙)嗯,這可怎麼辦?那就叫瘦波吧!我家小貓還是蠻苗條的~O(∩_∩)O哈哈~怎麼有跑題的趕腳——“趕腳”這個詞是火星文,同於中文的“感覺”,不過我覺得讀者君應該是知道的,對不啦?呵呵,真是嘮叨的我。(⊙o⊙)嚕嚕嚕)
只見純一郎拿起廚刀,取出一個番茄,手起刀落,好像雪山飛狐——啊不,是高山飛雪一樣,“刷刷刷”幾處刀光劍影,白花花的刀光閃過,番茄就變成十塊等樣大小的鮮紅果塊,紅彤彤的草莓一樣的果肉還一點不撒,整整齊齊得呆在果瓤上,彷彿動物的血肉粘附在筋骨上一樣,很新鮮誘人的感覺。
“闊以呀( ⊙ o ⊙ )!(火星語,相當於中文裡的“可以呀”)”王美晨拍拍手,撲閃撲閃眼睛笑道,“這牛刀小試,很有點酒吧裡耍酒瓶子的酒保的趕腳。”
“怎麼有種嘲諷的感覺。”我笑道。
“哪裡哪裡,酒保和廚子都是爲人民服務,這裡的感覺都是羨慕欽佩愛的感覺。”王美晨擺着手笑道。
一郎笑着說道:“我和姐姐要繼續做了,你們可要小心,刀子之下可是很危險喏。”
王美晨笑道:“不要嚇唬我,小主可是大風大浪裡成長起來的社會主義好青年,不怕不怕。”
我笑道:“知道你的潛臺詞,放心,不會礙手礙腳的。我們就在冷清的角落裡安靜得看,你們大可以放手去做!”
惠子笑道:“哎呀,其實做飯這事,沒什麼好看的。不過你們要看,那也沒啥。”然後招呼一郎,笑道:“趕緊吧!客人要餓了。”
一郎便熟練得大動干戈,各種切切剁剁剁切。惠子在一旁幫忙,給一郎遞送各種東西,順帶洗刷刷刷刷洗。
我和王美晨像兩隻小貓一樣在一旁好奇得看,不過說實話,我真覺得沒有太多可看的。王美晨卻看得很是津津有味,不知道這傢伙到底在看什麼,從來沒進過廚房麼?
看着一郎的嫺熟刀法,我想起《好先生》裡的陸遠來了。這一來,倒的確起了幾分興趣。
看着看着,王美晨忽然發感慨:“額,感覺你們做了好久啊。是不是冬天都要來了?”
美惠子擡頭笑道:“王美晨小姐知道懷石料理的由來麼?”
王美晨做一箇中國古代女子的禮貌動作——萬福,然後笑道:“王美晨不知,還望惠子賜教。”
惠子笑道:“古代日本的僧人長期聽禪的時候,爲了抵抗飢餓,所以就在懷裡抱一塊石頭。後來,就有人爲僧人做飯,用來取代懷裡的石頭,這就是‘懷石料理’的由來。”
“哇,好有趣的緣由,竟然和禪宗有關係。懷裡抱着石頭就可以抵禦飢餓了,難道我們吃的食物都是塵土嗎?”王美晨笑道。
“其實按照宗教的說法,不光我們吃的飯菜不過是塵土,連吃飯的我們也都不過塵土。基督教徒在受洗——就是接受教士的洗禮成爲教徒的時候,教士會告訴他‘請記住,你原本是土,死後也將化爲塵土。’西方傳說上帝用水泥土創造了人,而東方中國也傳說創世神女媧是用水和泥土造了人。”我笑道。
“聽說抗美援朝的時候,中國志願軍也靠啃石頭來抵禦飢餓。種種跡象表明,人真的是泥巴捏的活動玩具娃娃。哎呀,怎麼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呢?覺得自己好渺小,生活完全失去意義,不能繼續奮鬥了。腫麼辦好?”王美晨手撐住下巴,一臉委屈樣子,看起來彷彿六十歲的衰老婆婆,看來人的相貌果然和心情有關,壞怪不得有人說“相由心生”。•﹏•
“這只是一種所以有個詞語,叫‘土著’,還有詞語叫‘本土’,就是從這裡來的。”惠子笑道。
一郎看出了王美晨的不樂,同情心氾濫——當然不至於“成災”,笑着安慰她說:“玩具也有玩具的意義。何況這些只是部分說法,世上的說法多得很,起碼現代生物學不認爲人是泥土。”
“嗯,一朗說得對,如若人是玩具,那麼又是誰的玩具呢?鬼神的嗎?那鬼神不可以是人的玩具嗎?如果前面的說法成立,後面的說法也一定成立。只是說到禪宗和懷石料理的緣分,不知道一休哥吃沒吃過這個。不過我看你們這兒又是生魚片又是牛肉乾的,日本的和尚不吃素麼?”我用手拱一下鼻子上的眼睛,笑問道。
“日本的僧人和中國的僧人不同,沒有那麼多的戒律。不僅可以吃肉,而且還可以婚配。事實上日本的僧人都是和凡俗一樣娶妻婚戀的。所以日本淨土宗的最大寺院本願寺,主持就可以代代相傳,做到血脈和道法的合二爲一,而不需要和藏傳佛教黃宗一樣需要尋找轉世靈童。”惠子笑道。
說到這兒,王美晨賊兮兮得笑,滴溜溜轉着眼珠子說道:“嗯哪,一休哥哥長大了還寫過色(成)情(人)詩歌,小主我還有幸白讀過,真是黃燦燦血淋淋哪,少兒不宜,絕對的少兒不宜——額,(⊙o⊙)…”她忽然睡醒了一樣,眼皮上翻,說道“不過少兒看得懂他的古體詩麼?”
“所以說,很多的擔心——或者說所有的擔心都是多此一舉,世上的一切都正合適,沒什麼需要擔心的。”我笑道。
“得,又上升到哲學的高度了。”王美晨學我,扶一下鼻子上的空氣眼鏡,笑道。
美惠子拿手拍一下眼前的空氣,笑道:“嗨,又打起來了。我不跟你們扯了,懷石料理本來就費時間,再跟你們扯咱就下個世紀再吃好了。”說完跟一郎一起繼續忙活起來。
一郎卻一直埋頭在案板上細心得忙活着,好像沒聽到我們的談話一樣。
這樣過了好久——其實也沒有太久,我們終於吃到了傳說中的懷石料理。
一郎笑道:“懷石料理遵循日本禪道的規矩,其實是分爲好幾個細緻的步驟的。所以請兩位上座,我們要上菜了麼麼噠。”
“麼麼噠。”王美晨眯着嘴笑,臉上全是紅暈,拉着我坐到餐廳裡。
一郎便和惠子一起,一道道上他們做的餐。先是飯前小吃,茶水,我們一起吃完後,他們便下去又端上主食,有生魚片,糯米飯,炒菜燉菜等日本傳統美食,待吃完,他們又下去端上飯後甜點,給我們沏上富士山新茶,又端上瓜子堅果等零食和獼猴桃等水果。大家邊吃邊聊,體會懷石料理僧人說禪的樂趣。。我感覺這懷石料理和韓國料理倒是很像,怪不得都叫“料理”,真是“不是一種飯,不叫一個名”。(*^__^*) 嘻嘻……只是我吃韓國料理的時候都是一個人,不能有人陪我說禪,但是禪宗講究“我即宇宙”,本來就是一種認爲“獨我唯一”的宗教,崇尚“空靈”,這樣一個人吃,或者說與空靈虛無爲伴,倒是恰恰符合禪道美食的本意了。^_^
這樣等全部吃完,美惠子和純一郎把桌子清空,只留下茶水,日頭已經西斜,黃昏開始了。空氣裡瀰漫起初春時節草木的青澀芳香,路燈一盞盞得都亮了起來,好像天上的星星。吃過晚飯的人們一個個溜達出來,在清涼的空氣裡活動腿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