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海島上的月光很明亮,但是卻照不進絲毫。草屋裡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但是她卻能清晰的感覺到身旁的男人在輕微的顫抖。
“走開……走開……”
“不要碰我……走開……”
一陣陣低喘透着驚恐在靜謐狹小的草屋裡響起,一聲一聲,急促又驚慌,像是那人此刻正掙扎在一個可怕又絕望的深淵裡。
“子言……子言……”
她輕喚了幾聲,然而並沒有得到任何的迴應。
心頭一緊,她摸索着撫上那個男人的肩膀,只是剛碰到他,纖瘦的手腕驟然被一隻大手緊緊的扼住翻轉。
“啊!”
周纖纖驟然驚叫了一聲,痛得臉色煞白。
秦子言瞬間被驚醒,呆滯了兩秒,慌忙鬆開她的手腕,猛的坐起身。
“纖纖……”他驚慌的出聲,伸手去摟她。懷中的充實感讓他不安的心漸漸的踏實下來。
周纖纖將耳朵貼在他的心口上,感受着他狂跳的心,低聲問:“子言,你怎麼了?”
秦子言良久都沒有說話,然而那劇烈起伏的胸口卻是慢慢的平靜下來,他輕輕的握着她的手腕,低聲問:“對不起,剛剛弄疼你了。”
周纖纖搖了搖頭,擡手撫上他的額頭,觸及到的是一片濡溼的汗液。
心頭微微的抽了一下,原來這個男人也會做噩夢,只是,他懼怕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又或者,他曾經到底經歷了什麼可怕的事情,以至於到如今,他的心底還留有陰影。
伸手環住那個男人的腰身,周纖纖低喃着問:“子言,你到底怎麼了?”
秦子言微微的閉了閉眼,夢中那股窒息的、絕望的、可怖的感覺又襲了過來。那種怎麼也抹不去的陰影籠罩在他的全身,讓他一瞬間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他微微的推開她,伸手撫了撫她柔順的長髮,低聲道:“你先睡,我出去透透氣。”說完,便起身鑽出了草屋。
周纖纖怔怔的盯着他頎長的背影,心裡頭不禁有些擔憂。
良久,她也跟着鑽出了草屋。
出了草屋,一眼就看到那個男人靜靜的坐在海邊,皎潔的月光籠罩在他的身上,透着一股迷離的色彩。
她緊了緊身上的襯衣,緩緩的朝着他走去。
剛走到他的身旁,那個男人忽然拽着她的手臂,一把將她拉進了懷裡。
她驚叫了一聲,還沒反應多來,脣上便已貼上了一抹濡溼溫軟。
秦子言呼吸急促,吻得也急促。
周纖纖漸漸感覺一抹冰涼襲上肌膚,令她不自覺的顫抖起來。
她握着他的手,用力將他推開。藉着月光,她盯着他暗沉的俊臉,喘着聲音問:“子言,你到底怎麼了,能跟我說說嗎?”
秦子言垂了垂眸色,良久,撫着她的長髮,低聲問:“剛剛嚇到你了吧?”
周纖纖坐直身子,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笑問:“你指的是剛剛在草屋裡弄疼了我的手腕,還是指這會突然發瘋的吻我?”
秦子言沒說話,只定定的看着她。
周纖纖從他的懷裡退出來,與他並排坐在一起,低聲笑道:“別擔心,我的膽子沒你想得那麼小。”
秦子言扯了扯脣,低笑了一聲:“也是,你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樣。”
周纖纖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側臉,總感覺此刻的他有些不一樣。此刻的他,心裡像是裝了很多事情,沉默的模樣,有些脆弱,又有些孤寂。
半響,她轉眸看着平靜的海面,低聲道:“我記得,剛去VK國際當你的助理時,你有一次在總裁室裡睡着了,我好心的給你蓋外套,然後你也像今夜這樣,很警醒的做出了傷害我的行爲,末了,你還警告我,在你熟睡的時候最好不要靠近你。”她說完,又轉眸看他,那襲側臉晦暗不明,她抿了抿脣,低聲問,“子言,你以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在你
熟睡的時候?”
秦子言沉默了很久很久纔開口,平靜的語氣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就陸續娶了很多女人,然後我媽漸漸的淪陷在那種明爭暗鬥的漩渦裡。我知道,我媽做的那一切都是爲了我,可是我很厭惡,很厭惡那樣的爭鬥。”
他說完,頓了頓,視線一瞬不瞬的盯着平靜的海面。
周纖纖也沒打擾他,坐在他的身旁靜靜的等待着他說下去。
過了一會,他又開口,聲音依舊平靜得聽不出喜怒:“像秦家那樣的大家庭,有了明爭暗鬥,自然就會有害人的陰損招數,我記得最清楚的一次是,四姨太進門沒多久就懷上了孩子,只是那孩子在她腹中還沒活到四個月就沒了。”
周纖纖渾身一顫,緊緊的盯着他,沉聲問:“你是說……四姨太曾經流過產?”
“嗯。”秦子言點了點頭,又說道,“也許就是因爲那次小產,我爸對她漸漸疏離了,那時候我還小,怎麼也想不通,我爸一開始是那麼的寵愛四姨太,幾乎是她想要什麼,我爸都能給她,爲什麼偏偏只是一次小產,我爸就對她冷淡了。其實到了今日,我依舊想不通那是爲什麼,想不通我爸對女人的寵愛爲什麼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四姨太失寵後,我爸便沒再娶,但是成天流年花叢,緋聞無數,卻不知他所娶的那幾個女人表面看似平和,卻早已掀開了一場沒有硝煙卻殘酷無比的鬥爭。”
暗暗壓下心中的震驚,周纖纖握着他的手,低聲問:“後來呢?是不是她們對你做了什麼?”
秦子言垂眸,半響,猛的翻手反握住她的手,緊緊的握着。手心裡的柔軟一如他心底的柔軟。
他低聲道:“十一歲那年,深夜,我睡得很熟,只是一股窒息感差點要了我的命。”
周纖纖心底猛的一驚,沉聲問:“怎麼回事?”
秦子言搖了搖頭:“至今,我都不知道那個想至我於死地的人是誰,我只清晰的記得,那一年,很多個夜晚,有人拿着枕頭想要悶死我。無論我是否將房門上鎖,深夜都會有人潛進來,我都不敢熟睡。”
周纖纖靜靜的聽着,心裡驟然躍過一抹心疼。
她定定的盯着他的側臉,試探性的問:“那個害你的人會不會是……四姨太?因爲她的孩子不是也……”
秦子言再次搖了搖頭,低聲說:“我也不知道,那個事情,誰也說不清。”
周纖纖下意識的抱着他的腰,低聲問:“那後來呢,那件事又是怎麼解決的。”
“後來?”秦子言莫名的扯脣笑了一下,笑意卻晦暗不明,他說,“後來,我媽擔心我出事,就把我送出了秦家,寄住在一個遠方親戚那裡。”
“你小時候還在外面住過一段日子?”周纖纖心底微微有些驚訝,原來秦子言還有這樣的過往。
“嗯。”秦子言點了點頭,擡眸盯着平靜的海面,低聲笑道,“其實,在外面住的那段日子也挺難忘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快速的躍過一抹骨瘦嶙峋的身影。
事到如今,那道漸漸模糊的身影也終究只能被他深深的藏在心底。
他擡手摟着周纖纖的肩膀,懷中的溫暖讓他的心一陣踏實。
周纖纖擡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側臉,腦海中莫名的閃過一抹念頭,只是那抹念頭閃得很快,令她無法捕捉。
她暗自搖了搖頭,依偎在他的懷裡漸漸睡去。
夢裡,她又夢到了那個小男孩,而她,依舊是那副七八歲的模樣。
她在夢裡對小男孩笑着說:“我們終於又見面了。”
小男孩隱藏在一層層的白霧裡,身影若隱若現,讓她看不清他的模樣。
她興高采烈的朝着小男孩跑去,只是她跑一步,小男孩便退一步,永遠與她隔着一段跨不過去的距離。永遠都讓她看不清他的真面目。
她跑得氣喘吁吁,終是累
了,撐着膝蓋,狠狠的瞪着那襲隱藏在濃霧中的身影。
“你是騙我的對不對,我們根本就不可能再見面了,你都是騙我的對不對?”
小男孩定定的站在那裡,明明感覺不是很遠,可是她就是看不清他的模樣,她努力的想看清,努力的想跑過去,可總是差一點。
“周若妍,活下去,我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小男孩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只是那句話剛說完,他的身影便漸漸的變得透明,直至完全消失不見。
周纖纖頓時慌了,發了瘋的朝着他跑去,衝着他漸漸消失的身影嘶吼:“你還是不肯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你還是不肯讓我找到你嗎?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又何必記着你,從今天開始,我要忘記你,我一定要忘記你……”
“我一定要忘記你,一定要忘記你……”
周纖纖低聲呢喃着,緩緩的睜開了眼睛。
草屋裡一片明亮,顯然是天已經大亮。
她怔怔的盯着屋頂上的草,腦海中一遍一遍的重演着剛剛那個夢。半響,她機械的擡手撫了撫臉頰,觸感竟是一片溼潤。
脣角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她一把擦乾臉上的淚水,朝着身旁看去。
秦子言不在,枕邊放着她的裙子,疊得整整齊齊的裙子顯示着那個男人的細心。
心中悄然劃過一抹暖流,她快速的穿好衣服,隨即鑽出了草屋。
目光所及之處,看不見秦子言的身影,小木筏靜靜的躺在沙灘上。應該也不是去插魚了,那麼應該就是去林子裡摘果子去了。
她一邊用手指順着頭髮,一邊歡快的朝着林子裡走去。
不管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也不管未來她和那個小男孩會不會再見面,她只知道,這一刻她是快樂的,跟秦子言在海島上生活的這段時光是無憂無慮的,這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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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中,一輛直升機靜靜的徘徊,秦子寒朝下面看了一眼,沉聲道:“這一片海島比較密集,而且島嶼的形狀也很相似,找起來恐怕有些困難,也比較費時。”
“那怎麼辦啊?”秦子悅着急的問。
“這是最後一片島嶼了,我們一路找來都沒有發現任何蹤跡,如果再找不到的話,恐怕大哥跟五媽並非是掉落在了這種孤島上。”秦子哲沉聲說。
秦子悅聽罷,心中越發的擔憂。
秦子寒沉默了半響,道:“不管怎麼樣,先把這最後一片島嶼找了再說。”
他說着,沉了沉眸,朝着其中一座島嶼,緩緩的將直升機降了下去。
周纖纖,你真的在這附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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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上次果子中毒的事情,周纖纖這次是對那種長得好看的果子敬而遠之。
想起那紅色的果子,她的心中既是羞赧又是慶幸,好在那果子不是什麼致命的毒果子,若是一下子要了她的命,那可真是划不來。
赤腳走到草地上有些刺痛,她時而垂頭挑着那種軟草踩,時而擡眸搜尋秦子言的身影。
走到幾顆果樹前,她忽的停了下來,見那果子是秦子言經常摘的那種,她想了想,還是決定摘一些回去,畢竟都已經走到了這裡。
樹幹很粗,而且旁支也多,她赤着腳,爬到樹上倒也不是很難。
選了一條比較粗的枝幹,她先摘了一個果子吃,隨即又摘了好幾個往裙子裡兜。
這顆果樹很大,果子也特別多,雖然她和秦子言這些天經常來摘,可是樹上的果子還是多得數不勝數。
摘了十來個,她一手兜着裙襬,一手扶着樹幹慢慢往草地上跳去。
只是她這一跳,腳底似乎踩到了什麼東西,又冰又軟的觸感讓她的心裡頓時毛了起來。
她垂眸看去,只見她的一隻腳正踩着一條拇指粗的蛇,而那條蛇正扭着頭張着血盆大口嘴朝着她的腳踝咬去。
“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