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林斯碧綠的眼睛明亮而深邃,在清冷的月光下,似乎可以看穿時間和空間。
“老師,我想知道,如果我現在前往……前往‘艾倫·約克位面’,會不會死。”艾倫想了想,故作輕鬆地說道。
雖然默林斯遲遲沒有教給他真正的預言術,但他了解到,預言術的根源,來自於星穹深處的命運長河——正因如此,在事關生死的大問題上,預言術更容易得到正確的結論,而鮮少受到其他因素的干擾。
聽到他這話,默林斯笑了笑,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反而說道:
“艾倫,自從我踏進預言術的領域以來,只有兩個人命運我從未看透過。其中的一個,就是你。
“當初決定收你爲學生,很大程度上便是出於這個原因。”
艾倫沉默不語。對於默林斯這番話,他並不感到意外。
“但是,至少有一點我可以確定,”默林斯接着說道,“在未來很長很長的時間內,命運長河中都有你的影子。”
“那我就放心了。”艾倫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淡淡的微笑。
現在佈雷登王國大局已定,他也在這邊留下了足夠的後手。
只要能查清楚信仰異變的緣故,解決這個問題,並從新位面活着回來,那麼一切事情都將回到既定的軌道上,回到他的掌控之中。
“那麼,老師,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裡,佈雷登王國的事情就拜託您了,”沉默片刻後,艾倫接着以開玩笑的口吻對默林斯說道,“我想……在短時間內,您應該不會像那些傳奇境界的先輩們一樣,離開這個位面,去探索無盡星空吧?”
法師塔曾經出過的傳奇法師,自然不止默林斯一個。但他們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經離開了這個位面,前去探索萬千位面間的無窮奧秘。
正因如此,默林斯才成了佈雷登王國當今唯一的傳奇法師。
“當然不會,”默林斯笑道,“對於那些先輩們來說,未知的世界擁有着無與倫比的吸引力;但在我看來,在這個位面上,還有更多值得我留戀的東西。”
艾倫點了點頭。
曾經有一段時間,艾倫很難理解,爲什麼以前的那些傳奇法師們,能夠拋棄自己的家園和親友,拋棄自己留戀的一切,一走了之,一去不歸。
無一例外。
難道知識這種東西,真的具有這麼大的吸引力?
或者說,能夠晉升傳奇的人,都必須具備“朝聞道夕死可矣”的精神?
艾倫不得而知。《本源》上也沒有這方面解釋。
但至少現在看來,並不是所有傳奇法師都是除了知識別無所求的狂人。
至少默林斯並不是。
艾倫相信,只要默林斯還在法師塔,教皇領就不會直接對佈雷登王國使用降神術,以免兩敗俱傷。
這樣一來,他之前的努力,就不會前功盡棄;依靠他先前的佈置,足以應對一切危機。
…………
幾分鐘後,艾倫便離開了法師塔。
月色幽藍,樹影斑駁。
孤零零的四輪馬車沿着空無一人的碎石馬路漸行漸遠,直到變成一個模糊不清的小黑點,消失在道路的盡頭。
默林斯仍然靜靜站在辦公室的窗口,望着他漸漸遠去。
至於那隻色彩斑斕的巨嘴鳥,仍然停在他的肩頭叫喚個不停:“默林斯啊默林斯,你真是個不負責任的混蛋老師!呱,你的學生變成了這副臉色慘白病懨懨的樣子,你居然不管不顧,還放任他去新位面!我都替你感到羞愧!”
默林斯沉默了好一會兒,方纔緩緩開口道:“或許這是他的命運。”
“命運?”巨嘴鳥用嘲諷的口吻說道,“你整天就像個神棍一樣,在我面前叨唸這命運、命運、命運……可到頭來,還不是連自己學生的命運都看不透。呸!你真是我見過最不要臉的傳奇法師!”
“你什麼也不懂,巨嘴,”默林斯淡淡道,同時抓住巨嘴鳥,將其扔朝一邊,“雖然在我的視野裡,艾倫·約克的命運軌跡是一片模糊,但至少有一點我非常確定,那就是他的命運軌跡的長度,與命運之河的長度是等同的——往前找不到源頭,往後看不到邊際。他肯定活得比我還久。”
“你沒騙人吧!他現在才十七歲,難不成是什麼遠古時期的強者——”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這一點,”默林斯攤手一笑,“但我相信這跟他的天賦一樣,絕不是偶然。只是他現在還不願意信任我罷了。”
“呱,默林斯,你居然有臉說別人不信任你,”這一回巨嘴鳥扇着翅膀,直接蹦到了默林斯的頭頂,“你也不先說說你自己身上藏着多少秘密?”
“秘密啊……”
聽到這話,默林斯長嘆一聲,緩緩坐到辦公桌旁的椅子上,從衣兜裡掏出了一枚略帶鏽跡的硬幣,輕輕拋起,又讓它落回手中。
這枚硬幣,是默林斯的老師留給他的唯一的紀念,也是一件從未出錯過的占卜道具。
只有在關鍵性的大事情上,默林斯纔會用它來占卜。
他上一次使用硬幣占卜後,得出了“有舍纔有得”的結論——那時候,霍華德剛剛進入法師塔,在本命元素測試中,測出了“光元素親和體質”。
正因如此,他才放棄了一個將來可能晉升傳奇的光系魔法師,反而告訴霍華德,最適合他的冥想法,是教皇領的最原版的《光明教典》。
霍華德當初義無反顧地選擇加入光明教會,或許冥冥中也是受到了這一預言的影響。
而在此之後,霍華德確確實實在“七宗罪”的審判中發揮了無可替代的作用。
法師塔也從中獲益良多。
“艾倫會安然無恙的,”默林斯盯着手中的硬幣,緩緩確認道,“他甚至會在新的位面找回真正的自我,變得更加強大。”
“呵,真正的自我……”巨嘴鳥在他腦袋上啄了一下,“呱,默林斯,雖然說他不會死,但萬一他回來了,就不再是曾經的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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