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後,鐵血大公爵麾下的大軍抵達了灰鷹王國的一座小城,薩洛斯。
這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城,面積不大,人口不多,卻位於前往王國都城的交通要道上。
行軍的過程中,艾倫一直待在一輛專門爲他準備的馬車裡,默默思考着對付光明女神和她的天使們的辦法。
這是一輛造型華麗的廂式馬車,由四匹黑色的駿馬拉着,窗口被黑色窗簾遮得嚴嚴實實,周圍由數十名手持利器的士兵簇擁拱衛。
這種神秘而頗具規模的排場,使得周圍人都對馬車中乘客的身份充滿了好奇。
但艾倫卻對此感到有些無奈。
鐵血大公爵把這些士兵硬生生塞到他身邊,說是要充當艾倫的保鏢,讓他們保障艾倫的安全。
可是在艾倫看來,如果真的有危險發生,到時候究竟是誰保護誰都說不清楚。
就這樣,艾倫坐在馬車裡,一路跟隨着軍隊,來到了薩洛斯城下。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他本打算繼續待在馬車裡,讓黑暗神殿的信徒們協助鐵血大公爵的軍隊們去攻城。
畢竟,艾倫最近剛剛提升了信徒們的神眷力量,對信徒們的戰鬥力很有信心。
但是,當他從溪水中看見光明女神的天使降臨的圖像時,他卻改變了主意。
…………
鐵血大公爵的大軍在城門下排好陣列。
公爵身着重甲,披着猩紅色的斗篷,一馬當先來到城下。
只聽着他對着城門上喊話道:“薩洛斯的臣民們,我是鐵血大公爵梅菲爾德·麥克尼爾。如果你們願意選擇投降,放棄抵抗,我可以既往不咎,賦予你們公爵領合法公民的身份。
“希望你們好好考慮我的提議。如果你們要負隅頑抗,我們可不會手下留情。”
鐵血大公爵雖然遠遠看上去威風凜凜,但他那沙啞的公鴨嗓卻暴露了他的年齡,使他的氣勢弱了幾分。
聽到他的話,薩洛斯城牆上守城的士兵們怪笑着回話道:
“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還是乖乖滾回去喝媽媽的奶吧!可別指望我們會在你面前投降!”
“哈哈哈,一個比我兒子還小的混蛋,居然想叫我投降?醒醒,別做夢了!”
“……”
聽到城門上這些士兵們用粗鄙的言語羞辱他,鐵血大公爵心生怒意,不自覺地咬緊嘴脣,右手也扶到了劍柄上。
但公爵卻剋制着怒意,轉過身來,對着身後的士兵們喊道:
“擊鼓,攻城!”
“咚咚咚!”
“咚咚咚!”
擊鼓的士兵登上高臺,揮舞着手中的棒槌,牛皮大鼓隆隆作響,宛若陣陣驚雷。
每一下鼓點,都像是敲打在將士們的心頭,激發出他們澎湃的戰意。
伴隨着沉沉鼓聲,鐵血大公爵麾下的士兵們紛紛搬來了攻城器械,比如雲梯、投石機等,準備發起進攻。
而與此同時,薩洛斯城牆上守城的士兵們也紛紛張弓搭箭,一潮又一潮地朝着城下射擊,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雨簾,使得鐵血大公爵的攻城計劃一時難以推進。
通常情況下,守城要比攻城更容易一些。
鐵血大公爵麾下的軍隊人數雖然遠超薩洛斯的守軍,但是因爲這堵高高的城牆攔在前面,暫時無法發揮出人數上的優勢。
不過,公爵領大軍浩浩蕩蕩地來到這裡,並不會因爲一堵牆知難而退。
於是,黑暗神殿的神官們出動了。
他們雙手合十,齊聲吟誦着祈禱詞,祈求偉大的黑暗之神賜予他們力量,使他們能夠順利征服前方的反抗者。
伴隨着神官們的低吟聲,半空中憑空出現了絲絲縷縷黑色的煙霧,隨後在城牆的半腰凝聚在一起,化作了黑色的綢布,在微風中翩然飄動,攔住了連綿不絕的箭雨。
趁着這段時間,公爵領的士兵們迅速搬來了所有的梯子,架在了薩洛斯城的城牆上。
城牆上終於有了混亂的跡象。
然而就在這時候,卻聽見公爵領軍隊的後方悠悠地傳來了一聲:
“何必這麼麻煩?”
聽到這句話,不少士兵回頭張望,本以爲是有人口出狂言,嘲諷他們奮力攻城的行爲,卻發現這聲音竟然來自於那輛戒備森嚴、被黑色綢布遮得嚴嚴實實的馬車之中。
“原來是那位神秘的大人啊!”
“果然只有像他這樣的人,纔可能輕描淡寫地說出這樣的話。”
而在馬車裡,艾倫悄然睜開眼睛,眼瞳也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深邃的黑色。
而馬車之外,天空驟然陰暗下來。
頓時,戰場上空黑雲滾滾,陰風怒號,地面上砂石滾動,塵土飛揚。
此時此刻,這片天地彷彿瞬間成了冥界,到處是惡鬼的哀嚎聲。
城牆上守城的將士們雖然鐵骨錚錚,但面對這種匪夷所思的現象,心頭也不可避免地萌生出了恐懼的情緒,甚至有人想掉頭逃跑,從而逃脫這噩夢般的場景。
不過,薩洛斯城領隊的那位將領卻很快恢復了鎮定,同時厲聲喝道:
“所有人給我站在原位!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許動!違令者斬!”
望着這位將領手中寒光閃閃的寶劍,幾個準備逃走的守城士兵收回了邁出的腳步,乖乖地回到原位上,重新拿起了弓箭。
但也有人仍然懷有僥倖之心,對這個命令置之不理,悄無聲息地往將領背後鑽,想要離開這片可怕的戰場。
但這位將領並不是一個寬容的人。
他知道軍紀對於一支軍隊重要性。對於自己頒佈的每一條命令,他一向說到做到。
他也知道,自己如今面臨的,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可怕敵人——不過,他寧可死在與強大的敵人拼死戰鬥的過程中,也絕不願在敵人出手之前,因自亂陣腳而亡。
於是,他手起劍落,瞬息之間便砍斷了那個膽小的逃兵的脖子。
逃兵的腦袋落在地上,咕嚕咕嚕滾了幾圈,仍然睜着雙眼,眼神中透露出了驚訝與恐懼。
看到這樣的情形,旁邊的士兵們倒吸了一口涼氣,再也不敢離開原先的位置半步。
繼續戰鬥的話,可能活着,也可能死去。
但如果選擇逃跑的話,那麼一定會死。
顯然,對於他們來說,這並不是一道困難的選擇題。
只聽見這將領舉起手中的寶劍,用平靜的語調說道:
“灰鷹王國的戰士們,多年以前,我本傑明曾經和各位一樣,在王都的灰鷹旗幟下立下誓言——
“‘忠於國家,忠於國王,崇尚榮譽,獻身使命,勇敢地對抗強敵,守護王國的每一寸領土,哪怕獻出生命,也在所不辭。’
“而今天,便是我們踐行誓言的時候。
“鐵血大公爵那個小屁孩的叛軍已經來到了我們的城下,他們人數比我們多,實力比我們強,還有很多讓我們意想不到的法術,我們幾乎不可能是他們的對手。
“但是,忠於國王的戰士們,我們怎能容忍叛軍在我們看守的城池上如過無人之境?
“我們怎能容忍鐵血大公爵那個叛逆長驅直入攻陷王國都城?
“在這種時候,如果我們退避逃跑,薩洛斯怎麼辦?灰鷹王國怎麼辦?”
這位叫本傑明的將領越說越激動,不知不覺提高了音量,說得擲地有聲。
而周圍的士兵們,也似乎被他這憤慨的情緒所感染,紛紛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爲了榮譽!”
“爲了國王!”
“爲了灰鷹王國!”
“……”
他們高聲吶喊着,拿起手中的武器,以更頑強的姿態投入了戰鬥中。
他們的箭被黑色綢布攔住了,便搬來了桌子、椅子、花盆,不由分說地統統往城牆下,以阻止敵軍爬上城牆。
也有人拿來了火炬,點燃了搭在城牆上的雲梯,使得不少攻城的士兵們重重地摔了下去。
這樣的情形有些超出艾倫的預料。
他以爲,在他稍稍展示神蹟之後,守城的將士們會在恐懼的驅使下選擇知難而退、舉手投降。等他再展現一下自己的仁慈作風,說不定就能讓黑暗神殿多出不少新的信徒。
可艾倫卻沒有預料到,這種令人望而生畏的神蹟,反倒還激發出了守城將士們視死如歸的鬥志。
“真是麻煩。”他默默地搖了搖頭。
實話實說,艾倫並不希望這場戰鬥中死去太多的人。
因爲他早已把佩恩位面的居民,視作了自己潛在的信徒。
與此同時,大軍最前方的鐵血大公爵也微微皺起了眉頭。
雖然說,雙方絕對實力差距明顯,城牆上那些負隅頑抗的敵人並不可能改變這場戰鬥的結局,但公爵並不希望自己麾下的部隊有太大的損失。
鐵血大公爵開始考慮,要不要跟大祭司德爾菲商量一下,讓黑暗神殿再暴露一些底牌,以求速戰速決。
正當戰局暫時僵持之際,忽有一道驚雷響徹長空。
衆人擡頭,看見一道紫紅色的閃電劃破蒼穹,彷彿天空裂開了一道猙獰的傷疤,正在汩汩泣血。
隨後,鐵血大公爵隊伍後方那輛神秘黑色馬車的車門忽然打開。
旁邊護送的士兵們心神一怔。
然而還未等他們反應過來,艾倫便早已從馬車裡大步踏出。
黑色霧氣在他足尖涌動,凝聚成一級級懸空的階梯,支撐他踏空而行,從數萬大軍的頭頂凌空跨過,然後緩緩地落在大軍陣列之前。
時間彷彿突然突然停滯在此刻。
就連這硝煙四起的戰場,也似乎突然間安靜了下來。
而旁邊的鐵血大公爵,也不禁愣了一會兒,根本猜不到艾倫接下來要做些什麼。
至於城牆上的本傑明將軍和身邊的士兵們,對於這個神秘黑衣人的突然出現同樣感到很是驚訝。
雖然他們並不知道艾倫的身份,但當他們看見懸空的階梯時,心頭就已經萌生出了不祥的預感。
隨後,艾倫擡起右手,在空中虛握,黑色的霧氣便沿着他的手臂盤旋纏繞,然後凝聚成了一把半人高的長弓,以及一根搭在弦上的箭。
這是一根暗淡無光的黑色羽箭,看上去普普通通,沒有任何出奇之處。
艾倫微微眯起眼睛。
然後他輕放弓弦,這根黑色羽箭便徑直朝着薩洛斯城飛了過去,輕飄飄地撞在了城門上,然後如鵝毛般輕飄飄地掉落在地。
什麼也沒發生。
乍一眼看上去,這完全是雷聲大雨點小的一擊。
甚至城牆上的本傑明將軍還哈哈大笑了幾聲,臉上盡是嘲諷的神色,口中說着“也不過如此”。
然而,眨眼之間,本傑明將軍的笑容就凝固在了臉上。
只見那道由金屬打造的、看上去堅不可摧的城門,突然之間融化成了液體,像是雪山上的堅冰消融,又像是在烈火中融化的蠟燭。
悄無聲息之間,艾倫就以一己之力破開了薩羅斯的城門。
而鐵血大公爵也把握住了這個難得時機,下令朝城池中進軍。
於是,公爵領的軍隊邁着整齊的步伐,宛若鋪天蓋地的潮水,從這道破開的城門涌進了薩羅斯城。
鼓聲如雷,吼聲震天。
一小時後,薩羅斯淪陷。
…………
午後,艾倫靜靜站在薩羅斯城牆之頂,俯瞰這座剛剛被征服的城池。
此時黑雲散盡,澄澈的藍天重新顯露了出來,金燦燦的陽光散落在地,驅散了人們心頭的恐懼。
而在城內,鐵血大公爵和他麾下的軍隊正在處理善後的事情,如勸降、安置俘虜、安置平民等,而大祭司德爾菲等人也在抓住機會,向薩羅斯的居民們傳教。
不過這些事情並不需要艾倫操心。
他在思考着,爲什麼光明女神的天使在這場戰鬥中沒有出手,反而無動於衷,坐視薩羅斯城落入鐵血大公爵的掌控之中。
難道光明女神在悄悄醞釀着不爲人知的陰謀?
然而,還未等艾倫想明白這件事情,便看見大祭司德爾菲押着一個人來到他的面前。
那人身上傷痕累累,衣服上盡是鮮血,右臂也已斷去,袖子空蕩蕩的。
他擡起頭望向艾倫,目光中充滿了怨憤。
“這人是薩羅斯的守城將領,本傑明,”只聽見德爾菲介紹道,“他不肯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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