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石一怔。
離家出走?
都啥年代了,艾雅這位小朋友怎麼還來這一套。
他快速道:“沒有啊,就前天我們一起在羣裡聊天,當時還討論了你們設計的首飾,後面她就沒單獨聯繫過我,到底什麼情況呢?”
艾蘭道:“她的設計被否了,本來也沒什麼只會是有點不開心,後來在公司又因爲相親的事先跟姑媽吵了一架,回去又和白老師吵了嘴……早上我以爲她心情不好,不想上班,到剛剛纔發現,她屋裡的東西都收拾走了,打她電話也不接。”
李石一聽,連忙道:“那我也給他電話看看,你先別急。”
掛了和艾蘭的通話,他快速找到艾雅的號碼,撥了過去,同時回頭看了眼,發現那輛自行車還在,便對開車的張慧靜道:“你在前面拐個岔路靠邊停一下。”
“好的,不過老闆,我們應該要注意安全,有必要的話,我們可以先報警。”
張慧靜也一直在關注着那輛跟車的自行車,以爲是遇到圖謀不軌的危險人物,所以開口提醒。
李石注意力在手機聽筒裡,艾雅的電話是打通了,但一直響到語音提示無人接聽。
他掛掉,笑道:“沒事。”
然後下車,在路邊等了會,已經騎過去的自行車果然又返了回來。
他還沒開口,對方先笑着說話了:“兄弟,真的是你啊,你還記得我嗎,以前咱們在高爾夫學校旁邊那個足球場見過啊,當時你去跑步,我帶人去玩飛盤,我們還加過微信,記得嗎?”
李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冷眼看着他,直接問道:“你跟蹤我們,是有事?”
對方嬉皮笑臉:“沒有,沒有,就是在路上認出了你這輛車,好奇車上的人是不是你,當初還以爲你這車是租的,沒想到啊,兄弟你這麼年輕,就開這麼好的豪車了。”
看着他臉上油膩的笑容,李石就意識到,這是個厚臉皮,社會上常說的那種油子和混子。
他頭回遇到這種人,也是頭回被人跟蹤,看着那沒皮沒臉的的樣子,便心生反感,臉色一肅,按耐住兌換幾微克蓖麻素的衝動,道:“既然沒事,那別跟了。”
說完,轉身上車,再次撥通艾雅的號碼。
到了車上,電話響了好幾聲,還是沒人接聽,打開微信,單獨給艾雅發了信息,問她在哪。
與此同時,李石也關注着車外的動靜,見對方沒再停留,自己上車後,就騎着山地自行車走了,便吩咐張慧靜回去。
車輛重新啓動,拐了一個大圈,才重新回到了原來的路線,沒多久,他的微信響起了提示音,拿出來一看,不是艾雅,而是小號裡,剛剛那個網名叫“油漆”的油混子。
“帥哥,這是你的微信吧,以前說過加你進羣的,不過現在我們不玩飛盤,改玩citywalk了!(呲牙)”
後面跟着是一個羣邀請。
羣名字就叫“潭州citywalk總羣”。
李石沒答理他,直接拉黑刪除了。
當初懷疑自己的賓利是租的,所以沒拉自己進羣,這會確定不是租的,立馬就發來了邀請,這種人真現實,不過這沒什麼,他主要是討厭莫名其妙被人跟蹤,要不是內心沒什麼戾氣,剛剛直接賞他幾微克有機物了。
citywalk?
“城市行走?城市徒步?”
李石雖然英語不怎麼樣,但這兩個簡單的單詞還是認識。
打開瀏覽器搜了一下,發現這種所謂的citywalk運動已經代替飛盤,成爲小紅書上的年輕人追求的“熱門”運動。
他看着小紅書上那些圖片,忍不住想吐槽。
“不就是在城市遛彎壓馬路麼。”
“包裝一下概念而已……和玩飛盤一樣,其實本質還是社交,大部分人去的目的估計是爲了拍照發朋友圈、發小紅書吧。”
李石搖搖頭,清理了瀏覽記錄,退出軟件。
本來想再次打一下艾雅的電話,不想她這時候終於回信息了。
連忙點開——
“石哥,我到南海省這邊來散心了。”
李石打字:“你沒事就好,你姐和白老師都特別擔心你。”
接下來艾雅的回覆卻讓他一愣。
艾雅:“我知道,剛剛已經給艾蘭回信息了,不過她們是擔心我,那石哥你呢,也擔心我嗎?”
這話感覺有點曖昧。
說起來,因爲他和雙胞胎姐妹花裡的姐姐艾蘭有過比較深入的交流,難免就要和妹妹艾雅疏離一些。
平時聊天什麼的,兩人都很有分寸感。
李石想了想,覺得可能是這姑娘和家人吵架,一個人離家出走,跑到外地,內心脆弱,有了那種孤獨感,所以特別想求安慰吧。
自己作爲朋友,這個時候,應該給她一些溫暖的慰藉。
他繼續打字回覆:“當然啊,你姐跟我說了之後,我就立馬打電話給你了,你是一個人去南海的嗎,具體在哪呢,三亞,還是海口?什麼時候到的,在酒店住下了嗎?一個人出門在外,一定要注意安全。”
故意多發點問題,表示自己的關心。
小姑娘這時候,肯定比較敏感。
信息剛發過去,艾蘭的電話打了進來,告訴李石,她妹妹艾雅回微信了,李石也把自己和艾雅的聊天說了一下。
“石哥,小雅這次肯定也生我的氣了,怪我不但沒幫她,還跟着姑媽一起說了她,唉,我是看她在公司跟姑媽硬碰硬才忍不住說了她幾句,其實她也沒什麼錯,我姑媽確實太強勢了……她就給我發了一條信息,說她已經在南海了,之後依舊是電話不接,信息不回,白老師那邊也是一樣,石哥,現在她好像只和你聊,你幫我好好安慰一下她,可以嗎?”
電話那邊,艾蘭的情緒也很低落。
李石應下來:“行,我會一直跟她聊着,儘量安撫她的情緒,既然她願意跟我們說她的行蹤,那問題不大,你和白老師就別太擔心了,有什麼情況我及時跟你說。”
掛了電話,艾雅那邊已經回了信息。
“是三亞,纔到沒多久,已經在酒店住下了,具體住哪個酒店,就不跟石哥你說了,不然你肯定告訴艾蘭。”
直呼“艾蘭”,沒有喊姐姐,看來還真是生她姐姐的氣了。
李石笑了笑,這小姑娘。爲了穩住她的情緒,李石跟她有一句沒一句聊着。
很快到了鳳凰灣,兩人下車上樓。
“幫我叫人搞衛生。”
吩咐了張慧靜,他提着裝有手卷匣的箱子,拿着攝影器材直奔書房。
怎麼拍攝,之前在路上早已想好了。
先整理書桌,把《思君》的手卷擺放在桌面上,找角度架設拍攝器材,用去儲物室找了兩個燈過來,放在兩側補光。
先拍兩個固定機位的中景和近景。
然後又手持攝像機拍攝手卷打開的畫面。
忙活了二十多分鐘,把視頻素材拍完之後,又拿來相機,開始拍照片。
照片反而拍的慢。
又忙了半個小時,纔看着拍好的素材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自己先大致整理了一遍,纔打包發給王治,在工作羣裡誒特他和編劇趙玲芳:
“補充素材發到了郵箱,你們抓緊時間把第二版完整稿剪出來。”
“另外在片頭要單獨一幕標註書法出處,文案是:片尾《思君帖》爲書法家李石作品。”
以他如今的書法實力,自稱一聲書法家,心安理得。
工作室的人也都已經知道自家老闆毛筆字寫的很好,都沒覺得什麼,甚至沒過一會,看了新素材的趙玲芳和王治還在羣裡浮誇一般讚歎《思君帖》,搞得其他人也都好奇起來。
下午四點半,李石和張慧靜從鳳凰灣出來。
開車的依舊是小助理,不過這次他沒坐後面,而是坐在副駕駛上,從小區出來後,一邊繼續和艾雅閒聊,一邊特意通過後視鏡觀察了一下車後方的情況,看看還有沒有人跟蹤。
倒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主要他這個人一向比較謹慎。
心裡也打定主意,如果再發現被跟蹤,絕對讓那人莫名其妙進醫院躺上一個月——他雖然素來與人爲善,但心胸卻不是什麼寬廣之人,在他這,可一不可二。
其實李石沒有狹義地理解“身懷利器,殺心自起”這句話,已經是對這個社會抱有最大的善意了。
觀察了一會,沒看到有人跟蹤,倒是感受到了車外面烈日的毒辣,熾烈的陽光曬在路邊的綠植上,讓一個多月前還看着生機勃勃的植物變的焉了吧唧的,頓時喚醒了他對這座城市夏日炎熱的記憶。
車內有空調,很涼爽。
等到了飯店,張慧靜把車停好,他下車後,故意在去店門口的路上多耽擱了一會,感受了一下四周被日頭曬沸騰的空氣。
很熱,但又好像沒那麼熱。
拿手機看看天氣預報上顯示的當前溫度——三十七攝氏度。
他再仔細感受了一下,體感溫度確實符合最熱的時候記憶中的情況,熱空氣撞在臉上,會給人一種“比較燙”的窒息感。
自己之前覺得“不熱”,並非真的不熱,只是他耐熱的本能隨着體質的提升也變強了,所以同樣是三十七八度的溫度,感覺卻沒有印象中那麼熱。
“去年冬天也是,沒覺得那麼冷了,看來耐寒屬性也提高了。”
還是這家開在二環線邊上的飯店,位置已經比較偏,四周也都是農家土菜館,左邊有家“柴火雞”,右邊是吃“石鍋魚”的。
李石邁着步子率先走進大門,裡面頓時有個剪着寸頭的中年男人迎了出來:“李總,好久不見。”
不是飯店的人,而是提前到了的孫龔力。
“你好,孫經理。”
李石打着招呼,忍不住拿手機看了眼時間,他們約的是傍晚五點半,自己還特意早點出發,沒想到對方還是比他早到了,這會纔剛五點。
“李總,這是我小舅子,薛飛。”
他看到孫龔力介紹旁邊一個二十多歲年輕人的時候,對他從銀行辭職了,還這麼積極的原因有了推測。
“李總,薛飛在潭州農商銀行工作,是一個小網點的客戶經理,以後如果有機會,您多多提攜他。”
等進了包廂,孫龔力一介紹他小舅子的工作情況,李石頓時有了底,笑着道:“好說。”
他如今對銀行裡的情況多少也瞭解一點,地方商業銀行的客戶經理嘛,指標任務肯定很重,大概率是希望自己去存錢。
知道了對方要的是什麼,他反而安心了。
飯桌上,四個人邊吃邊聊,主要是聊孫龔力他老家的情況。
“我們老家那個村子在叫東呂村,離大名鼎鼎的西遞村、宏村都不是太遠,不過我們那更偏僻一點,還沒有完全開發旅遊。”
• тTk Λn• C〇 “村裡的桂花樹很多,大的兩個人都抱不過來,每年九月初開花,花期大概二十多天,李總您要是過去的寫生的話,最好的時間,就是九月一號到十月一號之間。”
“我家的老宅子幾年前裡面是新翻修過的,當時想着萬一旅遊發展起來了,可以搞成民宿。”
……
孫龔力爲了幫他小舅子,也是不遺餘力,準備的很充分,詳細介紹了各種情況。
他小舅子薛飛比李石還大一點,二十七八歲,口才很好,很會聊天,並且也去過孫龔力老家東呂村,也說起了自己對東呂村的印象:“要我說,我姐夫老家這個村子,雖然和宏村的規模沒法比,畢竟人家祖上比較闊綽,但論風景好看程度,絕對不比宏村差,只是風格不一樣,更偏向‘小橋流水人家’那種,而且……”
說到這薛飛先瞅了一眼孫龔力,又瞄了下對面旁邊的張慧靜,才笑着道:“而且李總您是去畫畫的,如果需要模特,村裡就能找到很好看的。”
書法寫生比較少見,李石懶得多費口舌,所以說是畫畫寫生,別人一聽就能明白。
“看來孫經理老家這個村子還出美女啊。”
他正說着,褲兜裡傳來手機鈴聲,摸出來一看,居然是艾雅。
和在場的人說了一聲,起身,走出包廂,接通。
對面立馬傳來艾雅有些迷離地聲音:
“石哥,問你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你一定要認真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