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青樹扶着陳羲從禁區裡出來的時候,陳叮噹已經趕到禁區外面了。他本來在一個小鎮裡休養,感受到了禁區那邊劇烈的元氣波動之後,立刻朝這邊趕來。因爲禁區之門已經被破壞,所以陳羲和黃希聲激戰的時候引起的天地元氣劇烈波動,從禁區之門中宣泄出來一些。
幸好四周沒有什麼修行者,不然這裡立刻就會被注意到。
三個人快速離開,然後找了個地方藏身。雖然此地是雍州地界,算是七陽谷禪宗的勢力範圍,但是七陽谷的大和尚們向來與世無爭,不禁止修行者行走,所以誰也不敢保證有沒有什麼意外發生。
“不能讓他一個人在天樞城冒險了。”
陳叮噹看着虛弱的陳羲,語氣肅然道:“再由着他的性子這麼胡亂折騰,難保不會出什麼意外。陳盡然把他交給咱們倆,真要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跟陳盡然交待!”
“我沒事。”
陳羲笑了笑,盡力讓自己看起來輕鬆些:“只是脫了力而已,連傷都沒受。這種事不必擔心的,休養幾天自然就好了。再說,我也沒有胡作非爲啊……天樞城裡的幾件事做的多漂亮,你們作爲長輩應該多鼓勵……”
“不行!”
高青樹也板着臉說道:“雖然沒從那個禁區裡得到什麼太多東西,但是最起碼你得到了腿甲,對你來說也有一定的幫助。那個禁區是不能再去了,誰也不知道那個巨型生物會不會改變主意。所以我們要和你一起去天樞城,以後再想做什麼必須經過我們同意。”
陳叮噹好奇的問怎麼回事,高青樹簡單的說了一下。
“咱們一起去天樞城。”
高青樹將陳羲背起來:“那禁區沒準就會暴露,一旦讓人發現禁區之中被破壞的一塌糊塗,肯定會有修行者猜測禁區之中的寶物都被搶走了,他們會瘋了一樣在四周搜尋。現在老陳斷了一臂,你一時半會兒也恢復不過來,我一個人未必能保護你們倆。”
“等等。”
陳羲忽然擺了擺手,示意高青樹把自己放下。他取出執暗法司的定向寶鑑看了看,發現這塊定向寶鑑正在發出微微的紅光。定向寶鑑上自動出現了地圖,陳羲所在的位置上有個紅色的小點不斷的閃爍着。
“先生陳叔你們快走,執暗法司的人已經發現我了。這塊定向寶鑑是我升任百爵之後雲非瑤給我的,和之前的不同。現在執暗法司想把我捧起來,他們找不到我肯定已經急了,這定向寶鑑一離開禁區就開始自動聯絡執暗法司,說不得很快他們的人就能到。”
“不行。”
陳叮噹搖頭:“我不放心。”
“陳叔你放心就是了,現在執暗法司不會對我怎麼樣。我說過的,執暗法司要把我捧起來,他們現在很在意我的生死。這樣吧,你們先離開,然後去天樞城找我匯合。放心,我身邊還有藤兒,大不了去她的空間躲一躲。”
他沒有告訴陳叮噹和高青樹,藤兒分身的空間最多隻能躲避五分鐘,而且每天只能一次。
“快走吧,若是執暗法司的人發現你們,以後的事更不好辦了。”
陳羲催促了一句,高青樹和陳叮噹互相看了一眼,最終還是選擇尊重陳羲的決定,兩個人快速退走。
就在他們兩個離開之後不到十五分鐘,陳羲看到遠處天空上出現了一艘巨大的黑色戰船。那戰船足有兩百米長,展開了黑色的風帆速度奇快。大船好像是金屬打造的似的,陽光下反射出一種沉甸甸的光澤。
離着還遠,陳羲就看到了風帆上的執暗法司標誌。
一個黑色的天平,天平上的一邊是黑白太極圖,另一邊是一柄寶劍。太極圖下面有一行紅色的大字:一手掌陰陽。寶劍的下面也有一行字:一手掌生死。
看到這艘戰船的時候,陳羲就知道這次執暗法司是真的急了。動用了這樣的力量,顯然是不想看到陳羲被人弄死。畢竟陳羲現在是執暗法司計劃之中最重要的那個環節,他出了事執暗法司的計劃就要從新制定了。
躺在地上的陳羲,看到大船懸停在自己頭頂上的時候忍不住笑了笑。只是誰也不知道,他到底爲什麼笑。
……
……
陳羲躺在甲板上,大口喘息的樣子有些可笑。但是看着他的人卻板着臉,眼神裡不但沒有什麼笑意,反而有些冰冷。或許這個人自始至終都這樣冰冷,又或許在他看來這個世界上值得笑的事太少了。
“你在笑?”
他問。
陳羲點了點頭:“是啊,我在笑。”
他又問:“哪裡可笑?”
陳羲回答:“死而復生,難道還不許笑?”
他沉默,不再說話。
他叫雁雨樓,執暗法司裡最讓人琢磨不透的萬候。陳羲見過他一次,知道他的修爲有多強大。黃家那個老者在他面前,連大氣似乎都不敢出。無論如何,這樣相貌英俊卻一頭白髮的男人,走在哪兒都有些惹眼。而這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不知道會讓多少花癡少女爲之傾倒。
“神司的戰船倒是真快。”
躺夠了之後,陳羲一翻身坐起來,扶着戰船的船舷看着外面漂浮的白雲讚歎了一句:“從天樞城到雍州,數萬裡之遙,居然這麼快就到了。”
雁雨樓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的說道:“走的是聖庭驛道的傳送法陣。”
陳羲又笑了。
雁雨樓看着他,此時的陳羲看起來笑的有些沒心沒肺,所以雁雨樓微微有些惱火:“你不通報神司,就擅自殺了一個靈山境的修行者,將天樞城西南那片地方直接夷平了五里方圓。而且你殺的還是平江王那邊的人,按照神司的規矩,可以直接廢掉你。你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陳羲嘆道:“神司不愧是天下間最龐大最強大的諜報機構,這麼快就查明瞭我殺的人是什麼身份。”
“沒查明。”
雁雨樓淡淡的說道:“你在西南殺的那個人已經碎成了渣,比粉塵還細,怎麼查?之所以查到那個人是平江王的人,是因爲之後對你以元氣之箭出手的那個人,最近神司在盯着。因爲他似乎和平江王手下那個神秘的組織來往密切,所以被神司納入重點監察的名單。”
陳羲點了點頭:“看來真不能自己多嘴,這就暴露了。”
“爲什麼殺他?”
雁雨樓問。
陳羲回答:“第一是因爲他該死,第二是因爲必須由我來殺他。”
回答了,等於沒回答。
雁雨樓眯着眼睛看着陳羲,眼神裡的寒意倒是稍稍減弱了幾分。此時在神司看來,陳羲就像是一個學校裡的問題少年。可偏偏是這個少年,現在神司必須保護起來。雁雨樓不是一個俗人,他眼神裡的寒意稍稍減弱了些,是因爲他懂陳羲話裡的意思,那句聽起來是廢話的話,其實一點都不簡單。
“你知道如何成爲一個好的神司官員嗎?”
雁雨樓問。
陳羲點頭:“知道……其實何止是神司官員,有個道理放之四海而皆準。就是……忘記自己的私人感情,一心爲公。可是這樣的大道理簡直就是一句屁話啊,其作用應該最大的表現是拿來寫在稿子上發言用。”
雁雨樓微微一怔:“你是在和神司的萬候說話,難道不應該注意點措辭?”
陳羲道:“因爲神司的人比任何衙門的人都更理解人性是什麼,所以神司比任何衙門都強大。”
雁雨樓的嘴角居然往上微微勾了勾,然後說了四個字:“不漏痕跡。”
陳羲笑起來,笑的很釋然。這四個字,說的是陳羲這句拍神司馬屁的話說的不漏痕跡。不過從這四個字也看得出來,雁雨樓其實並不是看起來那樣冷冰冰的一個人。
“在寧大家的小院裡我跟你說過,從你穿上神司的官袍開始,你所做的任何一件事其實都不再單純的代表你自己。也許你殺的那個人和你有解不開的仇恨所以他必須死,但是你殺了他,在外人看來是神司的一種態度。”
雁雨樓道:“如果被人知道你殺的是平江王的人,那麼有可能引起很大的麻煩。”
陳羲問:“那麼會被人知道那個人是平江王的人嗎?”
雁雨樓搖頭:“只怕平江王都不希望被人知道,那個人是他的人。因爲平江王現在,還不想在明面上和神司鬧翻。你應該很清楚神司的力量有多強大,如果平江王還沒有傻,就不會把神司逼到安陽王那邊去。”
“黎陵王呢?”
陳羲忽然問了一句:“他似乎不是傳聞之中那麼低調啊。”
雁雨樓道:“黎陵王不管怎麼高調,都不會接觸到最高層次的那些事。或許……他見你只是因爲他覺得自己應該時不時的露個面,纔不會被人遺忘。”
陳羲忽然發現,這句話格外的有道理。黎陵王林器重那樣尷尬的身份地位,如果不時不時的做些什麼讓人想起他,他的地位就更尷尬了。尤其是在這個時候,他必須讓人知道,好歹他也是聖皇子之一。
“謝謝。”
陳羲不再去想那些和自己暫時無關的事,看向雁雨樓很認真的說了一聲謝謝。
“謝謝?”
雁雨樓冷哼一聲:“除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之外,都是不能靠謝謝這兩個字來做結尾的。你可知道爲了尋你,神司動用了多少資源?你可知道這一搜戰船起飛的消耗是多大?你可知道耽誤我一天會有多少事沒人處理?神司的消耗,不是你一句謝謝就能完事的。”
陳羲問:“那怎麼辦?”
雁雨樓微微搖頭:“暫時先把你的俸祿都扣了吧,以後想到什麼別的辦法再說。”
陳羲問:“原來還有俸祿的?爲什麼我一直沒領過?”
雁雨樓看着他,很認真的說道:“因爲你自己沒要過。”
陳羲的嘴角撅起來:“這是什麼道理?俸祿需要自己去要纔給的?”
雁雨樓道:“就是這樣的道理,你不要,爲什麼給你?”
陳羲嘆了口氣:“幸好我手裡還有一個小檔口的活動經費……”
雁雨樓微微遲疑了一下,然後用更認真的語氣說道:“其實……你不應該提醒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