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眉追在高青樹身後,實在受不了高青樹的沉悶忍不住問道:“先生,到底這樣做有沒有道理?陳羲明明沒有一點過錯,那兩個人就是去追殺陳羲的,戒律堂怎麼這樣不講道理?既然戒律堂是執掌公正公平的地方,怎麼這般的不公平不公正?”
高青樹冷笑:“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應該明白這世間自有強弱之分,便少公平公正。若是你想要道理,你可以去挑戰陳叮噹,打贏了他你就是道理。”
丁眉語塞,被氣的臉色越發白了。高青樹腳步停了停,似乎是不忍看到丁眉這般擔憂,語氣緩和了一下後說道:“你放心就是了,雖然陳叮噹爲人粗野跋扈,但既然他是戒律堂的掌座就自然有其根由。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做這樣的事,有些時候……壞的事情不一定就是壞,往往藏着好的一面。”
丁眉道:“壞的就是壞的,好的就是好的,我不明白先生的意思。”
高青樹卻懶得再說什麼,往翠微草堂那邊走了。走了幾步之後似乎是感覺到了什麼,回頭望懸崖上的紫氣東來閣看了一眼。就好像那裡有什麼人在,丁眉發現高青樹眼神裡有些很複雜的意味,複雜到她無法理解。
陳羲被四個紫袍執法者押送着進入瀑布,這一路上走過來他發現很多人都聽到了消息過來圍觀。其中也包括關烈在內,陳羲從關烈臉上的表情看到了憤怒。想必這個天才少年也很不理解,這樣簡單的事爲什麼到了戒律堂就變了味道。
陳羲還看到了那個神司百爵,帶着幾個黑衣手下站在不遠處臉色陰沉的看着這邊。很顯然那個百爵不是看陳羲不順眼,而是看戒律堂的人不順眼。
很多人都知道瀑布後面有個密牢,是戒律堂關押犯錯弟子的地方。但是很少有人知道,瀑布後面不止有一個密牢。四個執法者撐開大竹骨傘穿過瀑布水幕,水砸在傘面上發出很沉悶的聲音。沒有人爲陳羲撐傘,所以他身上立刻就溼透了。
瀑布後面一片漆黑,陳羲適應了一下發現這個山洞竟是很寬闊,橫下也有十幾米,裡面顯得特別潮溼。一個執法者將火摺子吹燃,走過去在石壁上點了一下,一條火蛇隨即蜿蜒着爬出去。原來石壁上鑿出來一條長溝,裡面應該有火油之類的東西,點燃之後一直往深處蔓延。
順着密道一直往前走,陳羲發現走進去幾十米後開始出現一道一道的門戶,裡面還不時有聲音傳出來。他猜測這應該都是囚室,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麼多。他根本就沒有來過此處,小時候也沒聽父親談起過。
走了大概有一里路之後,道路越發狹窄起來。而且不再是平路,開始往下傾斜所以很滑。陳羲他們又走了大概十幾分鍾後下到一個看起來更加寬闊的地方,然後陳羲驚訝的發現這裡居然有一條暗河。
這可是在山體內部,有河流經過真的太玄奇了。執法者帶着陳羲順着暗河走了幾十米,上了停在岸邊的一艘小船。兩個人持木漿一左一右站住,分工明確配合默契。那小船逆着暗河行進,速度奇快卻很平穩。看得出來這幾個執法者修爲都不俗,在船上站着身形紋絲不動。
山體裡有這樣大的一個空洞,而且還有一條這麼寬的河,清量山的秘密到底有多少,誰又能說清楚呢?一個紫袍執法者站在船頭挑着一個燈籠,等到船行了大概半個小時之後,他回頭看向陳羲說道:“現在咱們在迷亂森林的下面,一會停船的地方就是外宗了。你被判關押在九幽地牢的第一層,而且掌座沒有說要關你多久……”
陳羲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他現在還不瞭解陳叮噹這個人,畢竟已經十年沒有回來內宗了。當初陳叮噹不算是他父親的親信,不然也不會活到現在。可是活到現在的人,誰知道是不是和當年他家幾乎被滅門的慘案有關?
這幾個執法者雖然言語不多,但看起來並不冷漠。陳羲面對的事足夠多所以他知道怎麼從一個人眼神裡看到這個人的情緒,他沒從這幾個執法者眼神裡看到敵對和陰謀。所以他不理解,既然不是故意針對他爲什麼要這樣做?
船逆流而上,又行進了足足半個時辰才停下來。站在船頭的執法者拋出繩索,精準的套在岸邊的木樁上。他單手拉着繩子一發力,小船便靠了過去。下了船之後陳羲跟着他們一直順着有燈火的地方走,然後陳羲將路線深深的刻進自己腦子裡。
他早晚都要去九幽地牢,現在先熟悉一下路線倒也不是壞事。到了這裡之後,每隔一段距離就能看到兩個身穿紫袍的執法者守衛。他們面無表情的看着陳羲他們經過,甚至懶得多看一眼。
陳羲驚訝於小滿天宗地下這龐大的構造,居然比起外面的內宗外宗加起來也不小。從靠岸之後到陳羲看到有建築出現,一共走了兩千九百九十九步,這段距離上一共有三十六個紫袍守衛。
然後陳羲看到了一堵牆,只有一堵牆,牆看不到這頭也看不到那頭,也不知道這樣的一堵牆橫陳地下是想封閉什麼。陳羲一路留心,走到牆跟前的時候他看到牆壁上只有一道門,這樣往左看往右看都看不到盡頭的牆只有一道門。
門口站着兩個身穿紅袍的老者,因爲太陰暗,所以看不出具體年紀。四個紫袍執法者見到兩個紅袍老者之後,立刻彎腰行禮,態度極恭敬。陳羲仔細看過去的時候被嚇了一跳,因爲他發現那兩個老者的眼睛都一樣,沒有黑眼球……
就好像,眼眶裡鑲嵌着一顆石球似的。而且這兩個老者的臉色白的嚇人,就好像塗抹了厚厚的一層粉。執法者給紅袍老者行禮之後,掏出一塊玉牌晃了晃,其中一個老者隨即打開了那扇門。
陳羲走過去到門口的時候,看到其中一個老者抽了抽鼻子,然後咧開嘴笑了笑,露出很黃很黃的牙齒:“很嫩的一個人啊。”
他的聲音,就如夜晚鳴叫的貓頭鷹。陳羲覺得有些發冷,加速經過老者身邊準備跟着執法者進去,才走到門口的時候,牆壁忽然動了,一張扭曲的人臉從牆壁裡伸出來,但是就好像臉上蒙着一層膜一樣就是無法掙破。膜很柔韌將那臉的五官輪廓都勾勒了出來,似乎是在咆哮着卻聽不到一點聲音。
這張從牆壁裡伸出來的臉,距離陳羲的臉不過幾釐米而已。陳羲甚至看到了臉上憤怒和怨毒的表情,也看到了那張臉上應該是沒有血肉的。就在這時候其中一個紅袍老者面無表情的一拳打過來,正打在那張臉上,那臉立刻就凹陷下去,牆壁隨即恢復了正常。
然後那個老者嘿嘿笑了笑,聲音嘶啞的說道:“年輕人,歡迎你到地府來。”
……
……
進了門之後陳羲感覺好像到了另一個世界,這裡燈火通明亮如白晝,四周點着不少火盆,火盆裡的火焰足有一米高。道路兩側火盆一直往深處延伸出去,也不知道有多少個。可是陳羲卻發現,經過這些火盆的時候感覺不到一點溫度。
這火,不是熱的。他下意識的往其中一個火盆裡看了看,發現裡面堆着不少白骨,火焰就在白骨上燃燒。他看的很清楚,那絕對是人的骨頭。就在他把臉湊過去看的時候,突然從火盆裡伸出來一隻手,險些抓在陳羲臉上。
那手沒有血肉,只是骨頭。似乎是承受着什麼痛苦煎熬,不停的伸開又握緊。陳羲臉色有些發白,後退一步離開火盆跟着執法者後面繼續往前走。
之前在船上根陳羲說話的那個執法者笑了笑,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不要怕,這些東西都被極強大的力量封印住了,它們出不來的。不過你最好還是小心些,靠的太近萬一出什麼意外誰也救不了。”
陳羲點了點頭,心中滿是疑問。小滿天宗地下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地方?那堵牆到底是什麼?爲什麼會有人臉在牆壁裡?這道路兩側的火盆數量那麼多裡面焚燒的居然是人的骨頭,這些都是什麼人?
執法者見陳羲臉色有些異樣,一邊走一邊對陳羲說道:“再往前走就是九幽地牢,你到了那就會發現這一路上看到的東西太不值得關注了。九幽地牢裡,有些東西的可怕能讓你看一次就一輩子也無法忘記。”
“記住。”
執法者語氣似乎是故意加強了一些後繼續說道:“穿過這條路的時候不要回頭看,也不要離開路,只管一直往前走。如果你離開了路或者回頭的話,可能就會被某種你無法抗衡的力量帶進另一個世界,想回來都回不來。”
這個人,似乎很和善。陳羲將他的話全都記住,然後他聽到身後有人唱歌。是一個女子的聲音,很輕靈美妙。好像就在他的腦袋後面吟唱一樣,那歌聲動聽的讓人忍不住想要停下來,想要回頭去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才能唱出這樣絕美的歌謠。
就在陳羲覺得自己忍不住誘惑的時候,他想到了剛纔執法者的提醒。他心神一凜,加快了腳步。
“那是出不去的東西。”
執法者冷笑道:“永遠都出不去的東西。”
陳羲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卻總是感覺自己耳邊有人在輕輕的吹氣。好像還有女子髮絲似的的東西繚繞在臉上,癢癢的。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都放在道路上。又走了一段之後那歌聲消失,然後就是一聲長長的嘆息。
陳羲數着步子,又是走了兩千九百九十九步之後道路到了盡頭,他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空間!這是一個足有千米直徑的巨大深坑,是個不規則的圓。往下看看不到盡頭,視線最遠處便是一片漆黑。
陳羲擡起頭往前看,被自己看到的景象徹底震撼!
在天坑正中央,有一座九層塔。只是這九層塔是倒立的,塔尖朝下。從天坑這一圈邊緣有四條木橋通向那倒立的九層塔第一層,最讓人震撼的是九層塔懸掛在天坑中,就那麼懸空的掛着讓人忍不住擔憂下一秒整座塔就會墜入無盡的天坑之中,除了四條木橋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東西和塔相連。
領路的執法者長長的呼出一口氣,依然掩飾不住臉上的懼色。他走到一座木橋口,指着那裡說道:“這就是九幽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