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帶着溫熱的狐裘斗篷鋪天蓋地的把她罩住,然後她被一隻手大力的拽上馬。軒轅奕的聲音就那麼突兀的在耳邊響起:“我來了。”
“啊?”雲汐無意識的應了一聲,想睜開眼睛看個明白,怎奈眼皮都被雪粘住了,睜都睜不開。
狐裘的溫暖讓她漸漸恢復些知覺,是軒轅奕嗎?不可能,他不是已經回躍龍了嗎?可是,剛纔明明聽到他的聲音來着。算了,先不想了,有一點可以肯定,她暫時不用死了。腦子完全是空白的,什麼想法都沒有了,只想睡覺。
一個聲音不斷在耳邊喚她的名字,不依不饒,一刻也不停,她分不清是誰,只覺得,風吹在臉上好疼啊,像要裂開口子了。
雲汐迷迷糊糊,喃喃道:“臉好疼。”
有溫熱的氣息撲在她的臉上,很快就變冷了,最後凝固成了冰珠子。雲汐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個房間的炕上,屋裡很暖和,雖然可以聽到外面北風呼嘯,但是卻是半點風都透不進來。
身上蓋着鬆軟的被子,下面鋪着溫暖的毛皮,炕燒的暖暖的,舒服極了。那是一種從內到外的舒服,歷經滄桑之後終於迎來幸福的感覺。腳上一涼,雲汐一縮腳,腳踝卻被大力抓住,男子低沉的聲音:“別動!”
雲汐嚇了一跳,屋裡還有一個人她居然沒發現。軒轅奕蹲在地上,正捉着她的腳,將藥膏細細的抹在她腳上凍裂的傷口上。他的動作溫柔又專注,把她的腳小心翼翼的捧着,像是捧着什麼稀世珍寶。
再次見到他,還是這樣劫後餘生之後。生死存亡的最後關頭,依舊是他救了自己。雲汐心裡不是滋味,沉默的低着頭,任由他給自己上藥。
他做的很慢,唯恐碰到傷口弄疼了她,他的手指觸碰在她的皮膚上,讓雲汐很不自在,甚至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好容易等他上完藥,重新替她蓋好被子,雲汐趕緊縮回被子裡,像只膽怯的鵪鶉。軒轅奕擦了擦手,在炕邊坐了下來。冷肅道:“你罵我不是罵的很痛快嗎?怎麼這會兒連看都不敢看我了?”
雲汐一愣,在被子裡聲音悶悶的:“你聽見了?”
“廢話,你嚎的那麼大聲,方圓幾百裡都快被你給掀過來了。”
雲汐想起那會兒,她真的是覺得沒活路了,所以纔會那樣嘶聲力竭的大叫,而在那一刻,她說的其實都是心裡話。
雲汐鼻子一酸,眼淚流了下來。雲汐不出聲,軒轅奕開始沒發現,直到被子微微顫抖,才發現她哭了。軒轅奕心裡也不好受,他放出自己要啓程回躍龍的消息,只不過是一個障眼法,爲踏平十方城的一個障眼法。
徐子淵早就和太子勾結,先是綁架雲汐,然後騙他上十方城,只是爲了殺他。他當然不會放過徐子淵,所以早就在十方城設下埋伏,只等徐子淵放鬆警惕之後將其一網打盡。結果,還是出了漏子,他差點就失去雲汐了。想起來真的後怕。
十方城被攻陷之後,他幾乎快把十方城方圓幾十裡的草皮都掀開找一遍了。然後他親自騎馬,不顧即將到來的暴風雪,在茫茫荒原上尋找了整整一天一夜。
他現在都不敢去想,如果他沒有聽到雲汐喊他的名字,如果他晚來一步,後果將是多麼的可怕。那
麼,他此生都不會原諒自己。他想跟她解釋一切,但是,話到了嘴邊,卻沒辦法開口。
軒轅奕想了想,還是決定揀要緊的說:“十方城被攻陷了,徐子淵已經被殺了。”
徐子淵死了?雲汐從被子裡探出頭,一臉狐疑。
她眼底明顯的不信任讓軒轅奕蹙眉,他心裡有些刺刺的不舒服,但是他還是耐下性子道:“徐子淵早就和太子勾結,他劫持你的目的,也是爲了誘殺我。”
雲汐的表情有些鬆動,軒轅奕繼續道:“其實,徐子淵殺不了你,更動不了你。”
雲汐愣住了,軒轅奕表情真誠,口氣嚴肅,不像在開玩笑,雲汐忍不住道:“爲什麼?”
雲汐終於問出了第一個問題,很好,他最怕雲汐什麼也不說也不問。
軒轅奕勾脣淺笑:“因爲徐子淵身邊有軒轅長安的人。軒轅長安很在意自己在大漠的地位,所以她很擔心徐子淵做出對她前途不利的事,因此在他身邊安插了人。徐子淵想殺你,或者想殺我,軒轅長安都不會坐視這樣的事情發生。”
“可是我差點被剁成包子餡了!”雲汐聽完軒轅奕的話,立刻反脣相譏。
“不會的,軒轅長安的人第一時間發現你不見了,然後立刻查到了徐子淵的姬妾都美兒身上,結果她一下子全部招了,可是,等軒轅長安的人找到廚房地窖的時候,卻沒有找到你。”
軒轅奕的臉上浮起愧疚,他面色很憔悴,下巴上生出了胡茬,顯得很沒精神,可見他這些日子也不好過。
軒轅奕攻入十方城,第一件事情就是尋找雲汐,可是所有的線索到了廚房,就憑空消失了。雲汐就像插上翅膀飛走了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雲汐發現軒轅奕看她的目光裡,含了一絲疑惑,兵器庫的事情,她不想告訴任何人,包括軒轅奕在內。可是軒轅奕那麼聰明,他會不會猜到或者查到?
雲汐心虛了,她忙道:“都美兒給我下了迷藥,可是我有上清珠,所以沒被迷倒。然後我就從廚房逃出去了,誤打誤撞就逃下山了。”
說完她還呵呵笑了兩聲,掩飾自己不安的心情。軒轅奕沒有注意到雲汐心裡的小九九,更不會想到雲汐心中的秘密,他伸臂摟住雲汐柔聲道:“是我不好,累你受了那麼大委屈。是我去的太晚。”
雲汐在走投無路的時候最想聽到軒轅奕的解釋,如今終於聽到,她鼻子很酸,亦覺得委屈,她小聲道:“徐子淵說你回躍龍了。”
“傻啊你,徐子淵的話你都信。”
雲汐回到那個久違的懷抱,又想起了阿史那靖酒後的真言,她心裡還是很堵,不管怎麼樣,他們之間還是出現了細小的裂紋,不是嗎?唉,軍火庫的事情她隱瞞了,算是扯平了吧。一陣沉默。
軒轅奕忽然道:“阿史那靖那件事情……我很抱歉,有些事情我也沒辦法面面俱到,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你會被扯進來。”
這是軒轅奕能她最好的解釋了。雖然很含含糊糊,甚至刻意忽略了很多細節,但是她清楚的知道,軒轅奕也只能解釋到這一步。很多事情,都是說不清楚的。
就好像,如果她和軒轅奕僅僅是一對政治夫妻,就像軒轅長安和阿史那靖那樣,那麼,她
就可以很坦然的接受這件事,甚至會參與其中。
可是,偏偏她愛上了他。在雲汐心中,愛情,是乾淨透明的,不容雜質,沒有猜忌的,這纔是她心中的完美愛情。
而云汐卻不知道,往往真實而殘酷的生活,就是含含糊糊的,就算他們有多愛對方,卻始終會有不如意的地方。
王孫貴胄,販夫走卒,亦是如此。更何況,他們的背後是同樣的政治利益。雲汐就算能想明白,卻始終意難平。雲汐的表情平靜,軒轅奕微微蹙眉,她還是對他生了疑心了。算了,先這樣吧,只要她的人在自己身邊,一切都還可以慢慢來。
軒轅奕替雲汐掖好被角,盯着她的眼睛:“再睡會兒吧。”
雲汐回看他,楞楞的不出聲,半天才冒出一句:“我想吃你煮的面。”略顯凝滯的氣氛因爲雲汐的一句話而有了鬆動,軒轅奕笑着拍了拍她的後腦勺:“嗯,你等着。”
望着男人有些興奮的背影,雲汐重新倒回被子裡去。有些事情,註定是沒有答案的。她漸漸的學會,如何粉飾太平。
雲汐起牀之後才發現,原來他們住在嘎兒井,阿史那靖曾經的駐地,十方城被攻陷之後,徐子淵徹底完蛋,原本因爲徐子淵刺殺阿史那術的事兒,軒轅奕還打算放徐子淵一條生路,只不過,誰叫他不識時務,又和太子搞到一起去了,結果把命給丟了。
得罪了軒轅奕,是沒有好下場的。至此,徐家最後一點勢力終於土崩瓦解,這場戰役裡,軒轅奕當屬第一功。
與此同時,阿史那靖在大都舉行了盛大的登基儀式,並表示和躍龍結爲婚姻之國,冊封軒轅長安爲皇后。大漠徹底平定,當然這裡面也少不了軒轅奕的運作。
阿史那靖登基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巡幸嘎兒井駐地。暴風雪很快就過去了,天放晴了,冰雪把整個駐地覆蓋成了白色的世界,陽光照在上面,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晶瑩剔透。
雖然出太陽了,可是還是很冷,雲汐穿着很厚,整個人跟個棉花球似的,整個人就只剩眼睛露在外面,憋悶都都快背過氣了。
雲汐伸手就要把那個討厭的圍脖給拽了,軒轅奕眼明手快的一把按住:“不行!”
雲汐抗議:“我會被憋死的。”
“憋死總比凍死強。”
“……”
自從暴風雪事件後,某人尤其怕她被凍着,輕易不准她出門,每天逼她穿的裡三層外三層,樣子十分可笑,已經快看不出本來面目了。再看看穿着輕便狐裘,高大挺拔神采奕奕的某人,自己站在他身邊簡直就像一頭豬。
雲汐橫了軒轅奕一眼,某人裝作沒有看見。沒站多久,阿史那靖的隊伍就來了。
當了皇帝,果然不一樣了,遠遠的,就能看到阿史那靖那座金碧輝煌的高大馬車,像一座移動小宮殿。
阿史那靖的打扮繼續秉承了他慣有的移動珠寶箱的風格,華麗的不忍直視。雲汐正在想,他那頂黃金寶石的王冠會不會把他的脖子壓斷,移動珠寶箱已經徐徐來到她面前。
阿史那靖做皇帝時間不長,但是氣勢上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變,更加威嚴,也更加肅穆了,配上他的一身亮瞎眼高大上打扮,簡直就像廟裡的泥塑天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