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林肖來到女子監獄,他感覺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韓娜娜了,事實上隔了一個半月。
上午的時候,學校開年級大會,他就偷偷的溜了出來。手裡提着兩個雞腿,在接待室裡靜靜的等着。他幻想着韓娜娜會撲上來搶走兩隻雞腿,然後自己在一邊看着韓娜娜啃雞腿的瘋狂動作。
門開了,韓娜娜輕輕的走進來,沒有預想的那樣上來搶雞腿甚至看都沒看一眼。左林肖有些尷尬,他想要嬉皮笑臉的卻被韓娜娜一臉的嚴肅鎮壓着,沒有表現出來。
他拉過韓娜娜的手,想要把雞腿塞過去,卻感覺到女生手掌的粗糙。他把韓娜娜的手翻過來,手掌上是大大小小的硬趼,她的眼睛裡沒有神采,像是一個被抽走靈魂的肉體。
“娜娜,怎麼了,”左林肖很急切的問着,低垂的的眸子上是一層霧濛濛水汽。
“林肖,以後就...別來了”韓娜娜的臉色蒼白,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她的目光變得有些呆滯,木木的看着前方。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男孩的手一緊,整個人都變得憤怒。
“沒,沒有,只是我的去打毛衣了,”韓娜娜說着就要出去。她極爲寬大的褲腿已經拖到地上,被踩在腳底下。
左林肖想要說什麼,卻只看見了韓娜娜消失的背影。
他手裡的兩隻雞腿孤零零的,左林肖看着它們,朝值班室走去。
值班室裡坐着一個胖女獄警,此時她正在嗑着瓜子,玩手機,看見左林肖來了,就問“幹什麼的”
“哦,我想問一下韓娜娜的情況。”
“哦那個未成年少女啊,她挺勤快的,上個月織了一千多件毛衣呢。”獄警說着臉上露出一副“牛”的表情。
“什麼,一千件?”難怪她的手會變的滿是老繭,這一個月來,當自己坐在教室裡時,
她卻在這拼命的織毛衣。
“那個,還有其它的情況嗎”
“沒什麼了”女獄警有些不耐煩,已經到了午飯時間,她的肚子已經開始咕咕的叫了。
左林肖遞上兩個雞腿,
“這怎麼好意思呢”女獄警的臉上笑開了花,半推半就的接過雞腿,開始啃着。
“很好吃”她朝左林肖笑着,“關於韓娜娜啊,細說的話也還是有一些情況的,”她吐着骨頭,“她病了一次,上吐下瀉的很嚴重,半夜裡被唐葉送到醫院。”
左林肖的心裡又像是被揪了一下,他的臉上露出難過的表情,鼻子開始抽搐。,
啃着雞腿的女人又笑開了,“怎麼,捨不得了啊”
左林肖不語,低着頭,看不見表情。
“哦,還有一件事,韓娜娜她喜歡記日記,看來她在學校裡也是個不錯的學生,聽說今年應該上高三,可惜了。”女人頭也不擡的啃着雞腿,她用手將雞皮撕掉,堆在一邊。
“那個,什麼日記?我能看看嗎?”
“哦,可以,我讓唐葉幫你拿來。”
一會兒唐葉把日記送來,並叮囑胖女人“趕快看,看完趕緊拿回去,別被發現了。”胖女人不耐煩的擺擺手,把日記扔給左林肖。
唐葉走出值班室了,又回頭看了看,打量了一下左林肖,又迅速的離開了。
翻開日記的第一頁,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跡寫着
“當我到了四十歲的時候,我會不會和那些中年婦女一樣,有着肥胖的肚子和一張皺巴巴的臉。
提上一個帆布袋子去菜市場爲了兩毛錢講價半天。
然後再去那些寫着“一律二十元”的攤子旁,挑上一件衣服後再齜着牙問“老闆,還能便宜嗎?”
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而可悲的是我好像正在朝着那個方向發展,從我頭頂上四角的天,我就知道,我的一輩子已經難逃那種命運。
時間總是喜歡開玩笑,漸漸的我成爲了自己曾經最討厭的人。
希望已經完全破滅,從我聽到減刑半年的那一刻起,誰能給我十八歲的自由。
我怕是不能有高三的生活了,高考對我來說,已經是個夢了。
我時常回想起林肖,那個我想在十八歲表白的男生,現在我也要放棄了,希望他能找到自己喜歡的女生,幸福的生活着。
我記得上歷史課的時候,曾將在書皮上畫了一個簡筆畫的圖像,那是我心中他。那幅畫比較抽象,唯說像是隻猴子,只有我自己才能看明白。
關於唯,我最好的朋友,真的好想見你,謝謝你爲我家做的一切,謝謝你照顧我的媽媽。
我是一個不孝順的女兒,長到這麼大從來沒有爲媽媽掙過光,還總是讓她擔心,不過出獄以後,我會努力的掙錢,給她買時髦的衣服。
或許一輩子我不會結婚,或許在二十多歲的時候就把自己隨便找個人嫁了,總之,之後我會帶上媽媽離開這裡,離開住了十七年的老房子,離開讀了兩年的高中,離開林肖和唯。
因爲我很怕你們見到我四十歲的樣子,那樣的話,我寧願永遠的遠離你們。
在監獄裡還要呆上三年半的時間,這裡的日子悶得能讓人發瘋,我不想再織毛衣了,我的手上已經褪了幾層皮。可是唐葉說想要再減刑還得拼命的織毛衣,上次我抓住了她的把柄,所以這些日子,她並沒有再欺負我,可是我害怕,有朝一日她還會重來,我不想再吐一次了。
天哪,我真的不想再織毛衣了,誰來幫幫我,我就像是站在一個漩渦裡,不停的旋轉已經讓我頭破血流了。
我的末春或許就這樣結束了。
合上日記的時候,左林肖的眼睛裡已是一片溼潤,他把日記放在胖女人的桌子上,就離開了監獄。
馬路上有着三三兩兩的行人,顯得格外冷清,冬季的稍微偏末色的天空總是讓人想要安靜的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