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鳥島人視決鬥場爲神聖之地,在決鬥場所進行的比試自然也是神聖的,容不得旁人褻瀆和質疑。
蓮花既然已經在決鬥場上輸給了這個女子,便再無和她爭鬥的資格。
頓時有一個島上貴族站了起來,義正言辭地對島主說了一番話。
筱雨眼瞧着那島主臉色鐵青,蓮花也漸漸一副失魂模樣,便知道那站起身的男人說的話定然不合他們的心意。
再位高權重,要是侵犯了一個大集體的底線,也一定撈不着好果子吃。
筱雨面帶微笑地看着島主和蓮花,似乎還在等他們的回話。
筱雨輕笑一聲,低聲道:“我倒是忘了,你這張嘴有時候特別厲害,一層一層跟人剖析道理,少有人能說得過你。”
筱雨悄悄衝楚眨了眨眼,卻是小聲道:“你說,要是島主一怒之下,暗暗加害我們可怎麼辦……”
“擔心這個做什麼?”楚信心滿滿:“這裡的確是他的地盤,可我們跟着盛爺走,他想下手,派出來的人多少得有些本事。楚盡他們可不是白跟來的。”
筱雨挑挑眉:“說的是,而且還有我……但凡有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我的耳目。”
楚笑了笑,卻是有些心疼她。
有這樣的能力的同時,她付出的代價也是慘重的。
誰願意生活在一直喧囂的世界之中?
楚不由伸手拉了拉筱雨的手,小指勾着她的指尖。
筱雨愣了下,輕輕拍了拍,嬌嗔道:“別鬧。”
那邊兒說話的貴族已經告一段落,島主聲音又大了些,憤怒地指着筱雨又指指廳中的人。
然後有好幾個人都站了起來,你一言我一語地似乎跟島主吵起來了。當中便有筱雨認爲和搶奪蓮花婚旗的兩個小夥子有某種關係的那兩個中年男子。
盛東昇長嘆一聲,無奈地看向筱雨:“秦姑娘,你一番話,讓島主和幾位島臣開始言語不睦了……今天的夜宴恐怕也泡湯了。”
“不好意思盛爺,蓮花要搶我男人,我氣昏頭了。”筱雨說得抱歉,話語裡倒是沒一點兒歉意。
盛東昇苦笑:“要是真的跟島主翻臉,我們到時候要從千鳥島離開,恐怕會多些波折啊,何況這”
盛東昇話還沒說完,忽然瞪大眼睛往前跨了一步,大喊了一聲。
廳中一位男子拔了劍,指着高處的島主,憤怒地不知說了什麼。
蓮花頓時一臉煞白。
“這是怎麼了……”筱雨還是頭一次看到“臣”敢拔劍指着“君”的,這是要造反?
楚站起身將筱雨往自己身邊拉了過來,沉吟片刻後道:“這架勢,倒是和蓮花同你決鬥的那日有些相似……”
“你的意思是,這人要和島主決鬥?”
筱雨張了張口,傻乎乎地問道:“對島主也可以這樣?”
“不是……”離他們不遠的盛東昇輕聲道:“如果要挑戰位高權重的人,那代價就越大……他堵上的不止是自己的身家性命,更是整個家族的榮譽。”
家族榮譽什麼的,筱雨沒有那麼大的感覺。
楚卻是肅嚴起敬。
“他要是輸了,可就要成爲家族的千古罪人了……他爲什麼會要求與島主決鬥?”
盛東昇怔怔地看着島主也拔了劍走了下來,兩把劍相撞,這代表着島主接受了挑戰。
“……他是胡克家族的掌家,決鬥場是他的先祖用生命崇拜的聖地,他覺得島主和蓮花侮辱了他家族的信仰,所以要同島主決鬥。”
盛東昇閉了閉眼:“島主無視家決鬥場戰局結果的行爲刺激了胡克掌家,其他家族的人現在都擁戴胡克掌家同島主決鬥。”
筱雨半靠在了楚身邊,聞言低聲道:“那胡克掌家應該也抱有想要取島主而代之的想法吧。”
楚輕聲和她咬耳朵:“千鳥島島主不是世襲的,上一任島主死了,下一任島主由海國指派,所以不存在取而代之這種說法。”
筱雨訝然:“那要是他把島主幹掉了,誰來統領整個千鳥島?”
楚笑了笑,輕輕捏了捏筱雨的手:“所以說,你這個激將之法,挑撥離間,甚合我意。”
筱雨皺眉想了想,恍然大悟。
正是因爲有她的直言不諱點出決鬥場此事,纔會將衆人的矛盾點從蓮花和她,轉移到對決鬥場戰果的尊重與否上來,從而演變成現在島主之位的危機。
筱雨頓時用手肘輕撞了撞楚的前胸:“怪不得你不阻止我,還說不擔心……原來你也等着事態發展。”
“胡說,我不過只是想看看熱鬧罷了。”
楚一臉笑意,和筱雨看着已走過去勸說的盛東昇。
當然,他的勸說對於正怒火中燒的島主和島上貴族而言,並沒有多大作用。
決鬥之事已經定下,明日黃昏時分,決鬥場見勝負。
站島主一方的人不多,站那胡克掌家一方的人卻很多。
人多則氣勢足,胡克掌家似乎已經贏了一半。
夜宴不歡而散,楚趁着混亂,帶筱雨離開了島主府。
回旅店的路上筱雨一陣感慨:“這島上的人兇悍是真,但性子直白,腦子不懂轉彎也是真……上位者因幾句挑釁之言就內訌,真讓人有些看傻了眼。”
楚笑道:“這不是正合你意?”
筱雨巴住他手臂仰頭望他:“明日黃昏,我們也去看決鬥?”
楚斜睨筱雨:“你想去?”
“當然想了啊!難道你不想?”筱雨狐疑地道:“有一點你可得知道,要是胡克掌家贏了,咱們至少能安然無恙毫無障礙地離開千鳥島。”
楚搖頭笑道:“你怎麼老是忘了,我們是跟着盛爺來的,盛爺什麼時候走,那我們也就什麼時候走。千鳥島的人想要攔我們是攔不住的。”
“你就肯定盛爺有那麼大面子?”筱雨哼了一聲:“那萬一盛爺也沒辦法保我們呢?”
“他有。”楚沉聲道。
筱雨頓時一驚。
一直以來楚和她對盛東昇的身份也不過只是揣測,從他眼珠的顏色、從他言辭中提到的家族、生意,猜想他可能和海國裡同曾家做武器生意一事有關,所以纔會跟着他一同來海國。
什麼時候楚就確定了盛東昇的身份了?
“你是怎麼知道的?”筱雨壓低聲音問道:“你知道他的身份了?”
楚搖搖頭,低聲對筱雨道:“我不知道他的確切身份,但可以肯定,他的身份,一定不亞於千鳥島島主。”
“這怎麼可能……”筱雨連忙擺手不信道:“他要是身份地位比那島主還高,也輪不到他坐客座,島主坐主座了。而且他充當起我們和島主之間的翻譯的時候,也沒見島主說什麼啊……”
楚沉吟了片刻,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頓了頓,說:“海國的人似乎對身份地位一類的東西,並不是很在意,沒瞧那些貴族也敢和島主大小聲嗎?這足以說明他們之間的等級觀念沒有大晉那麼嚴重。島主對盛爺的態度,興許就是一般的態度,但對盛爺的尊重,卻是毫無疑問的。”
“光憑一個尊重?”
“當然不是。”楚搖頭道:“你沒發現,盛爺上前去勸兩邊的人冷靜解決問題時,島主和其他人都對他欠了欠身。雖然欠身的幅度小到可以忽略不計,但還是被我看到了。”
楚道:“這種舉動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爲,說白了便是,他們骨子裡對盛爺有尊重。你想,如果盛爺在海國沒有幾分勢力,沒有些身份地位,他們會對他做出這樣的舉動嗎?”
筱雨搖了搖頭。
“可是……只憑這個也不能說,盛爺就有多身份特殊吧?”筱雨皺眉思索道:“況且,盛爺離開海國好幾年了。”
“這也正是我覺得他更深不可測的地方。”楚緩了緩:“他到大晉、南灣好幾年,甫一回到千鳥島與家族的人聯繫,便能和島主時刻接觸,且還能讓島上貴族對他這麼恭敬……如果不是針對他本人,那自然,只能是針對他的家族了。那些人尊重敬畏的不是他這個人,而是他身後的那一個龐大家族。”
筱雨細細一想,頓時覺得不寒而慄。
“而且,他的眼睛。”
楚沉吟片刻:“我發現,那日我們從決鬥場回來,路上人都未曾去看盛爺的眼。今日在夜宴上,也沒有人敢直視盛爺的眼睛。”
筱雨忙道:“說起眼睛,我仔細瞧過了,今日夜宴上的人,眼睛或多或少都有些異色,但都沒有盛爺那麼明顯。但街上那些普通島民,眼睛顏色倒是跟我們沒太大的差別,大概只有深些或淺些的差異。”
“這便是了。”楚沉沉地道:“眼睛顏色的確是區分海國人身份的一個象徵,盛爺的眼珠顏色比島主和島上那些貴族還要特別,想必他的身份,也更加高貴。”
筱雨緩緩點了點頭,半晌後道:“那我們接下來,更加不能和盛爺分開,單獨行動了。無論如何都要緊跟着他。”
筱雨說到這兒又有些嘆息:“總覺得盛爺並沒有做錯什麼,可我們卻好像時時刻刻都在算計他一般。我心裡有些過意不去。”
楚寬慰她道:“想這些做什麼?你之需要記得,我們來海國,是爲了給你尋解藥的。其他的,你不用操心。”
筱雨微微笑了笑,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