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氏微微笑道:“東西是老太君給你的,你只管收着便是。”
耿氏端茶撇了撇茶沫,道:“別看咱們府里老太君不管事兒,真正說起來,這府裡說話最有分量的可是老太君。她老人家年事雖高,可人卻精神着,若不是不想管事,怕是這內宅的事情還輪不到我來拍板決定。”
一句話,老太君那便是整個包府的權威。
筱雨默默點了個頭,又笑道:“不過想來,只要我不說,鳴翠不提,也沒人知道老太君給了我什麼東西。”
耿氏笑道:“正是這個理,老太君給你的東西,你好生捂着。你瞧你這會兒眼巴巴地捧着東西來,要是被我這個做母親的惦記上了可怎麼辦?”
耿氏打趣筱雨,筱雨笑道:“母親要是看上了,儘管拿去便是,女兒孝敬母親是應當的。”
一句話逗得耿氏欣慰一笑,見筱雨真個將東西捧了上來,遞到自己面前,耿氏伸手輕輕往筱雨方推了推,笑道:“母親跟你玩笑呢,你還當真了。這鋪子你好生接管着,經營妥當,每個月也是有一份收益。聽說你在平川郡那邊兒也有自己的產業,做得還十分風生水起,這鋪子拿去,你也好好給經營打理,母親就心安了。”
耿氏拍拍筱雨的手,筱雨將箱子遞給了鳴翠拿着,笑道:“女兒在雨清鎮是開吃食鋪子的,做的是養身藥膳。母親要是不嫌棄,晚上女兒給父親母親做一份清淡的藥膳,讓父親母親也嚐嚐女兒的手藝。”
耿氏頓時笑道:“那敢情好!那我今兒晚上可就等着了。”
做藥膳是筱雨信手拈來的手藝,東西不貴重,貴重的是心意。包老爺和耿氏對她好,筱雨投桃報李也是應當。
辭別了耿氏,筱雨和鳴翠便朝走回她那小院兒去了。路上筱雨還叮囑鳴翠道:“東西給收好,別跟旁的人炫耀老太君給了我什麼東西,就是你要好的那兩個小姐妹和那老嬤嬤你也別說,可記住了?”
鳴翠當然知道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雖說心裡篤定老嬤嬤和兩個好姐妹不會拿這事兒出去亂說,但也知道筱雨的顧忌,所以鳴翠道:“姑娘放心,奴婢嘴巴一定閉得緊緊的,跟誰都不說。”
筱雨滿意地點頭。
在她看來,知道老太君給了她什麼東西的就只有老太君和碧溪、耿氏、以及她和鳴翠幾人,誰也不大可能把這事兒拿出來說。所以只要她自己捂着,不表現出收到一份不薄的見面禮該有的欣喜表情,這事兒肯定就就此揭過了。
然而事情總有偏差,某些人的想法就是那麼出乎人的意料。
筱雨和鳴翠剛到小院,門口就有個灑掃的小丫鬟跑過來道:“二姑娘,四少夫人來了,已經等了二姑娘好一會兒了。”
筱雨一訝,和鳴翠對視一眼,頓感鬱悶。
這不着調的四少夫人怎麼來了?她可一點兒都不想跟她來往啊!
小丫鬟朝院子裡邊兒望了望,縮了縮頭,說:“四少夫人還讓人把二姑娘屋裡的東西都翻了翻……”
要說之前,筱雨聽說四少夫人來了,頂多還只是覺得有些鬱悶和麻煩。現在小丫鬟告訴她這四少夫人竟然還來翻她的東西……筱雨簡直覺得怒火中燒!
她很注重個人隱私,即便是秦招祿和宋氏是她的生身父母,她也從來不允許他們翻動她的東西。這四少夫人當真是覺得她是天王老子,包府裡的東西都是她的不成!
筱雨捏了捏拳,鳴翠則是捏了一把汗。
自己伺候了姑娘也有兩三來月了,姑娘的性子絕對說不上多和善。別人沒惹她倒還好說,可別人惹了她,姑娘也絕對不是那吃虧的主兒。如今四少夫人翻了姑娘的東西,若是姑娘鬧起來……
想到這裡,鳴翠趕緊拉了正要進屋去的筱雨一把,死死拽着她,低聲卻清楚地在筱雨耳邊說道:“姑娘,可不能跟四少夫人起衝突。整個包府,其他幾位少夫人都不敢跟四少夫人叫板,四少夫人孃家權勢大,要是得罪了她,她一狀告到孃家去,就是老爺和夫人也不一定能護着姑娘……”
筱雨腳步頓了頓,平息了下怒氣,擺手對那小丫鬟道:“你進去把院門給關上,記住,你沒見我回來,聽清楚了嗎?”
小丫鬟趕緊點頭,依着筱雨說的進了院子關了院門。
筱雨帶了鳴翠拐了個彎兒,朝包勻清的院子去。
路上鳴翠簡單地給筱雨說了下四少夫人的相關情況。
“四少夫人的爹是朝廷四品官,廷什麼監的,到底管什麼的,奴婢不清楚,但聽說親家老爺在京城是有名的酷吏,那些個犯了事兒的朝廷命官到了親家老爺手裡,也只能乖乖供述案情,畫押認罪。四少夫人進門的時候奴婢還沒來包府,這些事兒都是後來慢慢聽嬤嬤和一些姑姑、姐姐們說的。據說那會兒四少夫人過門一年還沒有身孕,四爺便想着擡了伺候他的通房丫鬟做侍妾,讓侍妾生個一兒半女旺旺子嗣。可沒成想四少夫人不同意,四爺和四少夫人僵持兩天後,四爺身邊最得力的通房丫鬟就投井死了。”
“四少夫人做的?”筱雨挑了挑眉,這四少夫人還是個烈性子。
鳴翠點點頭又搖搖頭:“所有人都這般想,但問到四少夫人頭上,四少夫人卻始終不承認。沒人瞧見,這事兒便也只能這麼過了。巧的是,這事兒過了不過兩月,四少夫人便被診出喜脈。四爺歡喜自己即將有嫡子,也把這事兒給拋在腦後了。”
筱雨沉吟片刻,道:“我記得你說過,四少夫人害死過四爺兩個丫鬟?”
“是,第二個丫鬟是四少夫人懷着六娘子的時候弄死的。”鳴翠道:“四少夫人頭一次有孕,懷着六娘子的時候不能伺候四爺,四爺的歡喜勁兒過了,也不耐煩陪在四少夫人身邊。在四少夫人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四爺身邊的通房丫鬟也有了身孕。消息傳出來後,還不等四爺跟老爺夫人說擡那丫鬟做侍妾,四少夫人就挺着七個月的肚子,拿着雞毛撣子就殺到了那丫鬟當時住的僕人房裡,二話不說就朝那丫鬟打了過去,連踢帶踹,也沒人敢攔着。等四爺趕到的時候,那丫鬟已經進氣多出氣少,沒活命的希望了。”
筱雨對古代男人這種在妻子懷孕的時候另尋牀伴的“傳統”不予置評,點了個頭道:“這事兒鬧那麼大,不好收場吧?”
鳴翠點頭道:“四少夫人自己也是動了胎氣,四爺惱怒自己丟了個孩子,與四少夫人爭吵起來,言談之中說四少夫人容不得人,就差直接說要休妻了,四少夫人因此早產生了六娘子,差點因此丟了性命。”
聽鳴翠這般說,筱雨倒是覺得那四少夫人也是可憐可悲的一個人。
“四少夫人生了孩子活了過來,立刻就讓人給她孃家寫信,夫人好說歹說方纔勸了下來。等四少夫人坐完月子,四爺說四少夫人傷了身子,短時間內無法生子,就要再娶一門良妾進來。這次四少夫人直接就跟四爺對上了,並且說,要是四爺敢再惹她惱怒,就不只是弄死他兩個丫鬟這樣簡單,她一定讓人給她父親寫信,包家區區商賈,下大獄也不過是她父親動動手指頭的事兒。”
筱雨挑眉道:“所以這時候她才承認了之前那丫鬟也是她弄死的?”
鳴翠點頭:“四少夫人這話說出來之後,四爺當然怕了,包家再富有,也不能和朝廷對抗不是?四少夫人也就握着這點,一直轄制着四爺,以至於四爺到現在也只有四少夫人給他生了兩個女兒,四爺院子裡沒有姨娘和妾,連侍妾都沒有,通房丫鬟也留不長,總要被四少夫人找藉口給攆出去。久而久之,四爺也就得過且過了,因畏懼着四少夫人的孃家,四爺院子裡的事兒都由四少夫人說了算。”
鳴翠輕輕嘆息一聲,低聲道:“姐妹們私下裡都說,包府裡要說誰最可憐,男的屬四爺,女的屬六少夫人。”
說起六少夫人,筱雨不由就想起了拜見老太君那天早晨,六少夫人卑躬屈膝地伺候六爺的模樣,見誰都是討好的笑,連個丫鬟都不如。
“四少夫人跋扈,是仗着孃家強勢,那六少夫人這般怯懦,難道是因爲孃家家世太差?”筱雨問道。
鳴翠答道:“六少夫人出身平民小戶,家中開了個賣豆腐的小店。六少夫人貌美,幫着家中賣豆腐,得了個豆腐西施的美稱。”
鳴翠頓了頓,聲音微微低了些:“聽說六少夫人嫁給六爺,是因爲六爺調戲六少夫人,摸了她的手,六少夫人的孃家人逮着這個機會硬要六爺娶六少夫人,要是不同意,就拉六爺去見官。六爺怕事情鬧大惹了老爺不快,求了夫人出面。夫人心善,瞧着六少夫人可憐,雖然有個不着調的孃家,但覺得此事若不是六爺自己先湊上去,也不會引得人家惦記,便做主給六爺定下了親事。老爺雖然不解,但因爲信夫人,也沒多問,這事兒老爺如今應當還不知道。”
又一個婚姻悲劇……
筱雨搖了搖頭:“聽你這麼說,六少夫人孃家雖然家世不好,但也可以說是有心計的,都能不懼怕包家逼着六爺娶了六少夫人,怎麼還不能給六少夫人撐腰?讓六少夫人過成這般模樣。”
鳴翠道:“還不是因爲六少夫人過門這麼些年,連個孩子都沒有……”鳴翠話中不乏唏噓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