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關秦晨風的前程,筱雨也是關心的。
但她不覺得自己去問合適。
嘴上答應了下來,筱雨卻是沒有去找秦晨風,而是先去和楚將這件事情擺出來談。
楚坐在‘牀’榻上,手上還拿着一些函札在看。
聽到筱雨提到這件事,他頓時放下手裡的東西,對筱雨說道:“這件事我已經同阿淳商量過了,阿淳的意思是,如果不打仗,他對兵權也不貪戀,‘交’給皇上倒也無妨。他擔心的是,皇上會讓他將來再也領不了兵,涉及不到軍政。”
筱雨微微蹙起眉頭:“聽你的意思,大哥他還想要涉足軍政?”
“你大哥的志向並不小,即便不打仗,也不想只在手上拿着一個閒差來做。上‘交’兵權之後,要是皇上仍舊忌憚,恐怕真的會派一個可有可無的閒職給他做。他一身的本事,自然不想‘浪’費在那樣的閒差上。”
楚輕聲道:“你大哥不希望遇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況。但皇上那邊兒一點兒口風都沒有‘露’過,你大哥着實是猜不透皇上的心思,所難免會有些擔憂。”
說到這兒,楚卻是笑了笑,道:“論在戰場上打仗的能力,你大哥審時度勢,運籌帷幄,的確讓人佩服。但在官場上,你大哥未曾涉獵過,這和打仗畢竟是兩碼事。他心生擔憂也是不可避免的。”
筱雨便嘆了一聲:“也是礙着我……大哥這樣的有功之將才會面臨這樣困難的選擇。”
“你別多想。”楚道:“皇上會忌憚阿淳,不單單是你的緣故。阿淳算是我的舊部。徵南軍統領的位置,說起來也是我一力保薦他坐上去的。再考慮到我和阿淳之間大舅子和妹婿的關係,皇上心裡有疙瘩那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楚頓了頓,道:“不過皇上也不會對你大哥怎麼樣的,他也要顧忌西嶺這邊。很多事情牽一髮而動全身,皇上總要全力維持大晉和西嶺的平衡。岳父岳母和你大哥的生命安危不用擔心,皇上不會讓他們有事。”
筱雨嘆了口氣。
“那大哥要是不甘心可怎麼辦?”筱雨輕嘆一聲說道:“我真不忍心讓他因爲這樣的緣故,就再沒有大展宏圖的機會。”
“另闢蹊徑倒也不是不行,就要看你大哥有沒有那樣的‘洞’察力。”楚道:“你大哥有能力,渾身都是本事。皇上惜才,說不定是你大哥多想了。即便他上‘交’了兵權,皇上還是會派要職給他做的。只是可能就不那麼涉及權勢了。”
筱雨抿抿‘脣’道:“希望如此吧……”
“別多想了。”楚捲了函札,筱雨伸手接了過來,放到了案頭。
楚柔聲說道:“皇上的爲人,我也是瞭解的。大晉如今正是需要能臣的時候,你大哥有這樣的能耐,皇上不會捨得將他閒置。我已經和你大哥說好了,等他回去,就主動上‘交’兵權,然後請旨皇上給他派一個職。皇上看在他主動‘交’權的份兒上,多半會派個緊要的事兒給他做。不管皇上派什麼職,他接住去辦就好,辦得漂漂亮亮的,成績擺在那兒,皇上也沒話可說。”
筱雨輕笑一聲:“那他要是辦得極爲出‘色’,還不得一步一步繼續往上升啊?”
“升就升唄,難道你希望你大哥永遠在底層做事?”楚好笑道:“再如何,你大哥也是徵南軍統領,是滅了曾家軍的大功臣。皇上也是要顧及臣子們的感受的,對功臣這樣,他也會怕臣子們寒心。”
筱雨‘揉’了‘揉’太陽‘穴’:“官場上的事情真是複雜,你們這勾心鬥角猜來猜去的,也不嫌累得慌。我聽着這想法那揣測的都覺得頭疼。”
楚微微一笑,向她招手道:“頭哪兒疼?過來我給你‘揉’‘揉’。”
筱雨斜睨了他一眼,朝他走了過去,坐到了他身邊。
楚果真伸了手,給筱雨‘揉’着眉梢兩側。
筱雨閉着眼睛輕聲道:“最近康康好像‘挺’忙的。”
“那小子現在能跑能跳,根本就閒不住。”
楚笑了一聲,問了筱雨一句:“力道可還合適?”
筱雨輕輕點頭,楚便接着說道:“他倒真是一個做帝王的料,還真的是命中註定的,他很關心朝政中的事,遇到什麼都會出言問一問,自己也很勤快地去翻找資料,不懂的逮誰問誰。”
楚無奈地搖頭:“明明那孩子看起來是很穩重的一個人,也並不鬧騰,他這樣的‘性’子,還真是沒辦法用言語來形容。”
康康的話其實很少,他絕對不是一個“煩人”的孩子。但在國家大事上他卻特別執着,十分有興趣。
楚覺得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其實也正好是康康‘性’子有些雙面的一種體現。
筱雨卻不覺得這是壞事。
“我還怕他‘性’子太沉悶了,生活沒樂趣呢。他有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倒也好,不過還是要注意一個度。”
筱雨眯了眯眼道:“康康還只是個小孩子呢,我一直不希望剝奪了他成長的樂趣。他要真是打小就和個小老頭兒似的,我才愁呢。”
楚輕笑一聲,說道:“你這個當孃的倒也是‘操’不完的心。”
“天下哪個當孃的不‘操’心?”筱雨笑罵道:“是你們當爹的對孩子纔不上心,管生不管養。”
“我哪兒不上心了?康康這兩年來可都是我帶着的。”
“他還沒有走路、說話的時候,你管過他多少?”
筱雨睜開眼睛白了他一眼:“你還和我犟嘴。”
楚自覺理虧,無奈地哼哼兩聲。
“好了,不‘揉’了。”
筱雨伸手撥開楚,重新站了起來,面向楚說道:“之前大哥說,他們要算着在過年之前回到大晉京城。我算了算日子,他們還能在這兒待上一兩月。這段時間我們也別懈怠了,該辦的事情還是要辦起來。”
“詔令都已經發下去了,具體的實施情況,各部都會盡量去做。剩下的就是在執行的時候出現的問題,再商量着想轍解決。”楚道:“我們的效率還是很高的。”
筱雨頷首,呼了口氣,一邊轉身往梳妝檯的方向走去,一邊說道:“還有,這次大哥他們回去,我們也要順帶着讓他們帶上一些西嶺的東西回大晉京城去,向皇上表示我們的好意。他們帶回去的,大晉的臣子們也能看得見,這對改善大晉和西嶺的關係,是很有必要的。”
“這一點我也想到了。”楚點頭道:“我已經囑咐了人去準備,西嶺的‘藥’材、器具等物,以及西嶺的特產,到時候就派人跟着阿淳他們,一起送往大晉。”
楚說完話,半天沒有聽筱雨吭聲。
筱雨背對着他,楚瞧不見她的表情,但隱約覺得筱雨的心情有些低落。
他趿了鞋走向筱雨,在銅鏡中看到筱雨微微低着頭,面上似乎是有些難過。
“怎麼了?”
楚伸手握住筱雨的肩頭,不由將話放得十分輕。
筱雨微微搖頭,對楚道:“沒事,就是想到大哥他們這一走,又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相聚了。”
秦晨風、李明德、包勻清、扈三彎,還有謝明琛……
都是這些年來,和她的命運息息相關的人。
他們要離開,筱雨其實很捨不得。
熟悉的人在身邊,就好像她也沒有遠離開故土一樣,那種安全感是其他的東西都取代不了的。
哪怕在西嶺待了四年之久,筱雨對這兒仍舊沒有太強烈的歸屬感。
西嶺於她而言並不是家。
筱雨伸手抹了把臉,對楚道:“我們也單獨給兩邊的父母都捎點兒東西回去,有大哥在,好歹也是個免費苦力。”
楚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伸手去扶筱雨,道:“夜已深了,睡吧。”
接下來的日子倒也過得平淡無奇。
康康仍舊每日跑得不見人影,早上的時候跟着楚去聖殿正殿見西嶺的諸位大臣,下了朝後他便尋到了秦晨風等人,跟在他們身邊問東問西。
康康是楚和筱雨的孩子,秦晨風等人對他都十分照顧有加,幾乎是有問必答。
康康渴求知識,對他們說的話記得十分清楚,擔心自己回來會忘,他還會親自做下記錄。如今他的箱子裡也已經放了好幾個小冊子,都是他自己做的記錄。
筱雨翻看過,康康的字很稚嫩,但是記錄的東西卻是十分有條理,一看之下便是一目瞭然。
不過有些鬼畫符一般的字,筱雨就看不大懂了,問康康,康康倒能說他寫了什麼,一點也沒有認知障礙。
筱雨便想,這大概是康康自己記錄東西的一些習慣。只他知道知道,倒也不錯。
相聚的日子總是很短暫,就溜了過去,作爲大晉使臣團領隊的秦晨風終於提出了告別。
筱雨低着頭,一言不發。
她本是很灑脫的人,但面臨這樣久別相聚,卻又要再次分別的場景,她還是豁達不起來。
楚心情也很沉重,但他臉上還是笑道:“我讓觀天台的人給你們選一個出發的吉日,走之前,我們再好好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