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兒臉上本來是笑呵呵的,一聽康康點了她的名,頓時瞠目結舌地望向康康,停了片刻後才臉頰通紅地說道:“我、我自己畫了一幅畫……也沒放在身邊,等、等散席後,我再拿給大哥……”
康康寵溺地點點頭,道:“好,那大哥就等着樂兒的禮物。-”
樂兒抿‘脣’,不好意思地躲到筱雨身邊。
“媽媽……”樂兒輕聲道。
“話都說出口了,難道你還不好意思上了?”筱雨莞爾道:“你跟你二哥倒是相得益彰,一個送字,一個送畫。”
樂兒頓時道:“媽媽不說,我還沒注意……原來真是這樣哎。”
“我送的字,上頭寫的詩作可是我自己作出來的。妹妹你的畫是照着大哥的模樣畫的,論難度來說,還是我的比較難。”
騏兒傾身湊過來,笑嘻嘻地說道。
樂兒哼哼一聲:“誰跟你比這個呀,讓你送禮物可還是我提醒的呢,就拿這個來說,我就比你要好得多。”
樂兒衝騏兒做了個鬼臉:“爹爹曾經說過,你不認真寫字的時候,字就像是狗爬似的。我要是和你一般大,也會作詩了,寫的字也肯定比你的好看。”
“好了好了,你們兄妹倆鬥什麼嘴?”
筱雨分別在兩個孩子的頭上輕輕敲了敲:“當着你們大哥的面兒呢,也不害臊。”
樂兒頓時躲到了筱雨的懷裡,騏兒朝天翻了個白眼。
宴場上的熱鬧很快到了頂峰。
今日前來參宴的大臣們所獻上的恭祝聖皇生辰之喜的賀禮,已被禮官一一清點完畢。
禮官上前,在絲竹樂聲中尖着嗓子開始誦讀這些禮單。
五‘花’八‘門’的賀禮一樣樣念讀出來,叫人聽都聽得眼‘花’繚‘亂’。
筱雨暗中估‘摸’着,就這些禮,加起來的價值恐怕也夠國都百姓平平常常一年的吃喝開銷了。
“不錯。”筱雨輕輕點頭,對一旁的郭嬤嬤小聲道:“看來,這些個官員家底兒也是夠厚的。”
“也是有廉潔的官兒。”郭嬤嬤淺笑道:“老奴就聽得好幾個大人,貌似送的東西就有些登不上臺面,禮官念的時候聲音也小些,刻意讓這樂聲將他的話音給蓋過去。”
“在這等場合,自然是要給那些送禮‘寒磣’的大人留點兒面子的。”筱雨微微一笑:“不過,人家送的禮厚,也不能就此斷定此人貪贓枉法,聚財斂財;同樣的,人家送的禮薄,也不能斷定那就是個廉潔之官兒。”
“夫人說的是。”郭嬤嬤輕應了一聲。
光是那禮單,禮官就念了兩首樂頌的時間。康康始終‘波’瀾不驚地坐在高臺上聽着,面上也沒‘露’出什麼表情來,讓人不知道他是高興還是不滿。
不過倒也能讓人看得出來,這些禮物當中,沒有什麼讓他覺得十分喜歡的。
官員們的臉上也或多或少掛上了些“失望”、“慶幸”的表情。
失望是失望於聖皇對自己所送禮物的不在意,慶幸也是慶幸聖皇對自己所送禮物的不在意。
禮單前半段是西嶺中央朝廷內的在朝官員所送賀禮的內容,而後半段則有大晉、北漢甚至是海國以及其他周鄰小國所送來的賀禮,還有便是西嶺國都之外其他諸地的官員甚至是百姓們所獻上的賀禮。
禮官念到後半段的時候,筱雨忍不住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各地官吏、百姓獻禮,雖多少有些顧及“面子”的因素在裡面,但所獻禮物的多少,在一定程度上也表現了該地對聖皇的尊重、敬畏程度,以及當地的生活、經濟發展水平。
來西嶺近十載,西嶺是否已有長足的發展,遠離朝政已好幾年的筱雨是不得而知的。
正好今日卻可以聽出些許端倪出來。
“……看來,這些年西嶺各地也並未讓人失望啊,”筱雨輕吁了一聲,微微笑道:“官吏送的賀禮倒也罷了,以百姓名義所送之禮,倒的確讓人有些震驚。”
“的確如此。”郭嬤嬤感慨道:“就是在大晉,陛下大壽,也從未有過百姓聯合送禮的情況發生。看來聖皇在民間的威望,實在是高啊。”
筱雨不由向高臺望去。
康康雖沉穩地坐着,但不難看出,他臉上已然‘露’出了笑容。
淡淡的,卻讓人無法忽視。
誰都能看得出,他現在的心情很愉悅。
禮官也是善察言觀‘色’之人,在念禮單的同時也在關注着聖皇的表情,見到聖皇面‘露’笑意,禮官的聲音也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許多。
待唸完,禮官恭敬地上前道:“啓稟聖皇,禮單上的內容,便是如此了。另外……”
康康挑眉道:“還有什麼?”
“回聖皇的話,除此之外,北地羣山家族的慧小姐還專程送了一樣禮物來。因是活物,自不能久擱國庫庫房之中。聖皇您看……”
“既是活物,便帶上來瞧瞧。”
康康嘴角微微一翹,禮官頓時朗聲應話道:“臣遵命。”
片刻之後,那隻幼崽雪獒便被人連籠子一同提了上來。
角落裡值守聖域安全的飛虎隊二隊隊長悄聲吩咐了幾句,宴場中便多出了些人,以合圍的姿勢靠近了鐵籠周圍。
絲樂聲停了下來,官員們都開始對那鐵籠之中的雪獒指指點點。
“這是北地的雪獒!”
有識得雪獒的官員頓時驚呼一聲,道:“此動物可是難得!”
“可會傷人?”立刻便有人問到。
“若被馴服,雪獒會聽從主人之令,讓傷人便傷人,讓不許傷人便不許傷人。可若是未被馴服的雪獒……”
話中未盡之意便是,若是未被馴服的雪獒,或許便會毫無顧忌地傷人了吧。
頓時,鐵籠周圍的人都起身遠離了雪獒。
處於一片人海之中的雪獒卻似乎一點兒都不感到畏懼。
它微微伏低身子,在鐵籠中轉了一圈,掃視了一眼宴場上的所有人。
最後,它的目光停留在了高臺上的康康身上。
康康不動如山,從鐵籠子被擡上來起,連動都沒動過,望着鐵籠子中的雪獒也一直是嘴角含笑着的。和高臺之下這些起身離座的官員一比,足以可見他的沉穩之風。
“瞧着倒是個頗有靈‘性’的小傢伙。”康康輕聲說道。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微微震住了。
筱雨錯愕地看向康康。
雖不過是一隻雪獒幼崽,但無論如何也不是一個“小傢伙”啊。對她這樣的大人來說,或許還能勉強稱得上一個“小”字,但對康康來說,這無疑是一個大傢伙了。
“康……”筱雨剛吐出一個字,卻只見康康緩緩站起了身。
他步履從容地走下高臺,一舉一動都頗有威嚴,經過之人無不屏住呼吸。
“從前讀北地史書中,曾經在野史雜談匯篇中讀到過雪獒捨身救主的故事。”康康輕聲問道:“禮官,野史中所論及的‘雪獒’,可便是這種動物?”
“回聖皇,應當便是這雪獒了。”禮官擦了擦額上的汗回話道。
“很好。”康康輕輕一笑,朝着鐵籠子伸出了手。
周圍的人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還未馴服的雪獒,若是對着聖皇伸過去的手臂咬上一口,那麼……
“康康!”縱使大家都被這一幕所驚住忘記了反應,但筱雨卻是下意思地出口道:“當心!”
但是,讓衆人所恐懼的那一幕卻並沒有出現。
康康向鐵籠子伸出手,之輕輕蓋在鐵柵欄上,然而那雪獒卻不知怎麼的,竟隨着康康有意圖地接近而向後倒退,晶亮的雙眼緊緊地盯着康康,後背上雪白的‘毛’已經豎了起來。
“孤乃西嶺聖皇,承千秋,繼萬代,萬臣來朝,衆民俯拜。爾區區一獒犬,萬幸之至,否來聖域之地,與孤會面,也是孤與你之緣。孤且問你,可願忠心臣服,跟隨於孤,共賞此大好江山?”
筱雨愣住了。
康康它……竟和一隻雪獒對話?還問他願不願意跟隨於他?
這、這傳出去難免會被人戲說成一個笑話啊!
筱雨頓時起身走向楚,想要和他一起去阻止康康這實在荒唐的行爲。
然而還沒等她走近楚,就忽然聽見那鐵籠中的雪獒,發出一聲嗚嚎之聲。
筱雨嚇了一跳,一直未曾離開過兒子與那雪獒的視線更緊迫地盯在了他們的身上。
四周從康康對雪獒問話時起就鴉雀無聲,雪獒這一聲嗚嚎便顯得尤爲響亮。有那怕事者,竟被這一聲嗚嚎嚇得跌坐在了地上。
但緊接着的畫面,卻讓更多的人,驚掉了下巴。
那雪獒,竟慢慢地後‘腿’坐下,前‘腿’趴伏了下來,整個頭貼近了地面,連尾巴也乖乖地貼服在了自己的後‘腿’旁邊。
這、這分明是一副“臣服”之態!
筱雨不可思議地看向康康。
莫非……康康通獸語?它能和動物‘交’談?
可是沒道理啊!她從來不知道康康有這樣的能力。
“聖皇昭德,萬物臣服!”
不知是誰起了個頭,還愣在當場的人頓時興奮了起來,宴場中源源不斷地響起了這句話。
“聖皇昭德,萬物臣服!”
“聖皇昭德,萬物臣服!!”
“聖皇昭德,萬物臣服!!!”
在康康的命令之下,鐵籠子的‘門’被打了開。
那雪獒像一隻無比溫順的寵物,以臣服之態跟在了康康身邊。
但當康康視線從它身上移開,看向左右和前方的人時,雪獒身上的氣勢一下子凌厲了起來。
它也用一種睥睨天下的姿態,揚高了頭看着衆人。
站在那兒的,彷彿不是一個九歲孩童和幼崽獒犬,而是萬民之主,與萬獸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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