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宋府時已經是三更半夜了。
筱雨打着盹兒等着他，很警醒地察覺到了他的腳步聲，起身迎了他進屋。
楚輕嘆一聲道：“怎麼不好好休息？還一直等我到現在。”
筱雨溫柔一笑，挽着他的手臂和他坐了下來，倒了一杯茶給他。
“你沒消息，我哪兒能安睡……”
楚飲了茶，筱雨接過茶杯，關切地問道：“皇上有沒有難爲你？”
楚搖頭：“皇上要是想難爲我，我就不會回來了。”
“那倒也是……”筱雨喃喃道：“不過皇上總不會什麼都沒說吧？你私離徵南軍等事，皇上就沒說要給你懲罰？”
楚道：“皇上說了，讓我明日就回楚國公府，寫一封認罪書，皇上會處罰我。”
筱雨張了張口：“然後呢？”
“然後？”楚輕笑一聲：“然後我就可以暗中做皇上安排給我做的事情了。”
筱雨點點頭，表示明白。
楚拉住她的手道：“時間緊迫，明日我就要回楚國公府去。”
“我是明日就隨你過去，還是……”
楚搖搖頭：“我們明早先去見過你爹孃，先要問問你爹孃是否同意我帶你一同回楚國公府。”
楚低嘆一聲：“敵在暗，我們在明，貿貿然將你帶回楚國公府，也不知道是否妥當……”
筱雨笑笑，輕輕倚靠在了楚懷裡。
“有什麼不妥當的？我也不是隨時都需要別人來保護的花朵，一點自保能力都沒有。”筱雨說道：“你母親能夠在這樣艱難的環境下護住你和你父親，我就只是保護我自己，總不能連這樣的能力都沒有。”
楚攬住她的肩喟嘆道：“雖然知道你不是好欺負的，但我還是忍不住擔心……就怕有人會使陰招。”
筱雨搖頭。
“我聽得比別人遠比別人清楚，聞味道也比別人敏感，就單憑這兩樣我就比別人佔了一絲先機。”
筱雨笑着望向楚：“你不用擔心我，專心做你的事就好。相信我的能力。”
良久楚方纔點了點頭。
第二日清早，楚和筱雨便辭別了廉氏等人，去秦招祿和宋氏的新居。
秦招祿和宋氏還不知道女兒已經回來了，筱雨的歸來對他們來說是個絕大的驚喜。
楚上前叫了門，前來應門的是個黑壯丫鬟。
“荷渠？”筱雨笑了一聲，荷渠眨巴眨巴眼睛，驀地回頭大聲喊道：“二姑娘回來了！”
筱雨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在此同時，楚也迅速伸手，剛好覆在了筱雨的手上。
兩人對視一眼，都是一臉無奈地笑。
聞得聲音首先跑出來的便是宋氏和潔霜，緊接着三嬸羅氏也跟了出來。
宋氏不敢置信地站在離筱雨幾步遠的地方，張了張口方纔道：“筱雨？”
“娘。”
筱雨溫婉地一笑：“我回來了。”
“筱雨啊！”
宋氏幾步上前將筱雨擁在懷裡，潔霜也撲了過來，抱住母親和姐姐。
“娘，我回來了，你別哭啊……”筱雨輕輕拍着宋氏的背：“我這不是回來了嗎？”
宋氏一邊抹淚一邊點頭：“對對對，你回來了，娘好想你，你終於回來了……”
母女二人相互攙扶着往屋裡去，羅氏眼尖地注意到還在一邊的楚，有些疑惑地上前，道：“這位是……”
楚拱手行了個禮。
“我怎麼瞧着覺得你有些眼熟……”
“三嬸。”筱雨頓住步子，看向這方，對楚招手道：“你快過來啊。”
楚禮貌地對羅氏點了個頭，幾步跟上筱雨。
“娘，這是楚。”筱雨對宋氏介紹道：“是我的夫君。”
宋氏倒吸一口氣，羅氏也是被筱雨這話給嚇到了。
她們都沒料到筱雨竟然會成了親。
“娘沒瞧見我梳的是婦人頭嗎？”筱雨摸了摸脖子，拉住楚的手。
“你還愣着做什麼？”
筱雨催促楚。
楚寵溺地一笑，鄭重地給宋氏行了個禮，道：“楚見過岳母。”
宋氏還有些回不過神來，長高了一截的潔霜伸手拉拉她，小聲道：“娘，姐夫叫你呢……”
“啊？哦……”
宋氏尷尬地看向楚，雖覺得這男人倒也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但仍舊無法立刻接受自己女兒已經嫁人的事實。
一年多未見的女兒忽然回來，還帶了個男人說是她的夫君，天下哪個做母親的不會覺得意外？
“楚、楚是吧……”
“是，小婿在。”
“你……”宋氏正要開口問點什麼，忽然皺起眉頭道：“我怎麼覺得你這個名兒……有些熟悉？”
筱雨低笑一聲，側頭對楚道：“沒想到你還挺出名，誰聽了你的名字都認識你。”
楚無奈地回了個笑，對宋氏道：“回岳母，小婿出身楚國公府，之前是徵南軍主帥。”
“徵南……軍？”
宋氏頓感詫異地睜大眼睛：“筱雨，你、你大哥不就是在楚將軍麾下……”
筱雨點點頭：“娘，大哥之前的確就是楚的副將。不過如今大哥已經是主將了。”
楚也頷首附和道：“阿淳有勇有謀，相信他一定會得勝回朝的。”
“你們……”
宋氏自己聯想了一下，認定當初筱雨南下尋到了秦晨風，然後就認識了楚，兩人這纔會走到了一起。
這樣一想，對這個忽然冒出來的女婿倒也不是那麼排斥了。
況且這女婿還是個頗有本事的人，宋氏更加滿意。
只是……
宋氏高興了片刻又開始擔心起來。
“楚、將軍……”
“岳母叫我楚就好。”
宋氏應了一聲：“楚、楚啊……你看，這市井間傳言，說你臨陣脫離徵南軍……你這會不會獲罪？”
楚明白宋氏是怕他的事牽連到筱雨，便明白回答道：“我會向皇上認罪，不過不會有生命危險。岳母請放心，這事不會連累到筱雨。”
宋氏心放了一半，又問道：“那你們這回來，是還要去南灣嗎？”
楚搖頭：“我們會留在京城。今日前來除了是要見過岳父岳母，小婿還要先取得岳父岳母的同意。”
“同意？”
“同意小婿帶筱雨去楚國公府。”
楚老實地道：“小婿和筱雨成親時沒有過三媒六聘，雙方的父母高堂均不在，見證我們結爲夫妻的是一羣淳樸的島民。小婿同筱雨的外婆承諾過，會再給她一個風光的婚禮，三媒六聘各個流程都會走完。是以現階段若是接筱雨一同回楚國公府……不知道岳父岳母會不會同意？”
宋氏頓時爲難：“這……”
“我們進去再說，進去再說。”羅氏見有些冷場，忙出聲熱絡氣氛。
筱雨挽着宋氏的手臂進了正堂，羅氏則吩咐荷渠去給筱雨和楚倒茶。
“娘。”
筱雨輕輕拍了拍宋氏的手：“我跟他已經成親了，他回楚國公府，我怎麼能不跟着去？娘放心，我會時常回來看你們的。”
宋氏壓低聲音問道：“那他說的，那什麼婚禮，什麼時候辦？”
筱雨笑道：“他現在事情也多，暫時是分不出心思來管這些的。娘難道是怕我所託非人，遇上個騙子？”
“瞎說……”
宋氏輕輕擰了筱雨的手背，瞄了眼楚。
這人倒是長得一副好相貌，瞧着眉目剛毅，也不像是輕浮薄倖之人。
不過他這身份，宋氏有些顧忌。
可女兒都已經嫁給他了……
宋氏嘆了一聲，低聲道：“你自己想好了？當初勸你說親，催你的親事，你都沒有應過。除了謝大夫之外，你也沒正經考慮過要嫁給誰……爹孃從前都沒見過他，沒想到一年沒見，你就跟人成了親……還是個身份地位那麼顯赫的。娘擔心你。”
筱雨回握住宋氏的手道：“我與自己的主意娘又不是不知道。他若是不好，我肯委身下嫁嗎？我們雖然是出身農家，但該有的骨氣和氣節都不缺。我肯嫁給他，看重的是他這個人不是他身後的身份地位。”
筱雨頓了片刻：“女兒對他有好感的時候，還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我們沒來京城之前，娘就在操心我的親事，那會兒娘不是問了我好幾次，問我是不是有意中人嗎？我一直否認，其實當我否認的時候，腦子裡想的都是他。我們早就認識，此番我去南灣，只是緣分註定我們重逢而已。既然有那樣的緣分，我又何必再壓抑着自己呢？”
宋氏沒想到當中還有這層。
“你們早就認識？”宋氏問道。
筱雨點頭：“對，我們早就認識。”
宋氏看向楚。
楚上前一步道：“岳母。”
“你……”宋氏抿了抿脣：“我女兒從前吃了不少苦……”
“小婿知道。”楚躬身道：“岳母請放心，小婿不會讓筱雨委屈，此生也絕不納妾。小婿的子女，只能是筱雨所生。”
宋氏滿意地點點頭。
她要的就是這樣的承諾。
她女兒是農家女出身，雖說現在有了個有出息的將軍哥哥，但到底出身太低。般配國公府的公子是高攀，女婿要是移情別戀，那還真是有苦說不出。
有他這樣的承諾，她也安心一些。
宋氏不反對筱雨跟着他去楚國公府，但到底能不能定下此時，她還要同秦招祿商量。
宋氏便吩咐荷渠，讓她趕緊去藥膳館通知秦招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