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直到晚宴方纔出現。
她帶着慧兒入了席。
聖殿前方的空地上搭了個臺子,上面正在表演歌舞。西嶺羣臣分坐在臺子左右兩邊,桌案擺得滿滿當當的,上面放着各樣酒水和食物,羣臣們推杯問盞,好不熱鬧。
筱雨牽了慧兒,悄聲地走到了臺子對面設的座上。
嘈雜的編鐘樂聲又響了起來。
楚迎了筱雨入座,安頓好慧兒,問筱雨道:“睡飽了?”
“嗯。”筱雨微微點頭,笑道:“睡的時候不大鬧騰,‘挺’舒服的。”
“媽媽睡了一個時辰。”
慧兒認真地比出一個手指頭,對楚道:“楚叔叔,媽媽比平時睡的時間更多。”
楚對慧兒笑了笑,低頭詢問筱雨道:“是不是嗜睡了?”
筱雨‘揉’了‘揉’額角說道:“我也不知道,以前沒有這般想過。得知可能是……之後,倒的確有些反應了。”
“那多半就是了。”
楚莞爾一笑,伸手給筱雨理了理領口,說道:“要不你再給自己把把脈看看?”
筱雨遲疑了下,還是伸了手,搭上了脈搏。
“怎麼樣?”楚輕聲問道。
筱雨張張口道:“……我仍舊覺得是,但到底是不是,還是要再過些時候才知道。”
楚便也不強求,他心裡覺得多半是。
“阿淳明日要走了,不如將這個消息告訴給他?”楚問筱雨道:“這樣,阿淳回大晉去,也能再給岳父岳母帶一個好消息過去。”
筱雨張張口:“還沒確定呢……”
“多半都是了。”楚輕撫了撫筱雨的臉頰,笑道:“各種症狀都符合,還能不是有孕?”
筱雨輕笑一聲:“要是‘弄’錯了,那可就貽笑大方了。”
“不會‘弄’錯的。”
楚輕拍了拍筱雨,道:“你先坐着,我吩咐人開宴。”
楚離開了高座,慧兒巴住筱雨的‘腿’眨巴眼問她道:“媽媽,你剛剛和楚叔叔說什麼呢?什麼好消息?”
筱雨點點慧兒的頭,道:“暫時先不告訴慧兒,等過段時間,媽媽再告訴慧兒,好不好?”
慧兒撅了撅嘴:“爲什麼現在不告訴我?”
“因爲媽媽也不能肯定呀。”筱雨笑道:“要等媽媽肯定了,才能告訴慧兒。不然慧兒會空歡喜一場的。”
慧兒想了想,勉強道:“好吧,那媽媽記得要告訴慧兒哦。”
筱雨輕輕頷首。
慧兒是小孩子,也記不得那麼多事。她面前有很多好吃的,頓時就將目光轉移到了吃上邊兒。
筱雨望着她吃得大快朵頤,她卻是沒有什麼胃口。
“可能是真的有了……”
筱雨心裡想。
她平日裡也沒有厭食偏食的‘毛’病,從懷疑有孕開始,這幾****都很注意休息,也一直在放鬆心情。但到今天她還是胃口不佳。
筱雨讓郭嬤嬤給她倒了杯水,就喝點兒白水。
油膩的東西她一概不碰。
臺上的伶人表演得還‘挺’不錯的,周圍的西嶺臣子們都拍掌叫好。
歡送的儀式是已經舉辦過了,若說儀式是嚴肅的,那麼晚宴便是讓大家放鬆的。西嶺羣臣都很輕鬆地在吃喝樂呵。
他們或許是覺得大晉的使臣走了,他們不再拘束,又或許,自從楚和筱雨來到西嶺,習慣了錦衣‘玉’食的西嶺貴族們就開始被改變了奢靡之風,而像這樣的“國宴”,以往他們常常會有,但擱到如今的西嶺卻是極少有的,所以他們十分享受這樣的氛圍。
不管怎樣,今日都是樂呵的時候。
筱雨略坐了一會兒,姬元安卻是蹦蹦跳跳地到了她這邊兒來。
筱雨含笑着讓她坐,笑道:“大嫂可真是越發顯得年輕了。剛來西嶺的時候你還端着架子,瞧着像是世家貴‘女’,現在要是不跟人說你是郡主,恐怕大家還以爲你是什麼野丫頭呢。”
姬元安盤‘腿’坐到了筱雨對面,笑說道:“我本來就是一個野丫頭,我父侯老說我這樣子嫁不出去。”
姬元安笑了笑,看向筱雨的肚子,眯眯眼說:“有了呀?”
筱雨意外地“啊”了一聲。
姬元安嘻嘻笑道:“方纔你夫君同你大哥說的時候,我聽見了。”
姬元安託了腮望着筱雨,羨慕道:“真好……”
筱雨掩‘脣’笑道:“還不定,要再等等才能肯定。再說,你羨慕什麼?等你回去,那不也是遲早的事。”
姬元安便又是笑,戳戳自己的腮幫子。
“出來一趟覺得‘挺’自在的,我待得都有些不想回去了。”
姬元安看向慧兒:“慧兒,我明天就要走了,你會不會想我?”
慧兒小嘴裡正裝着‘肉’,她含糊不清地說:“爲想的……”
姬元安吃吃一笑,又看向筱雨:“你放心,我‘性’子雖然野,但是我自認爲待人‘挺’好的。你爹孃都是很好的人,我很喜歡他們。等我成了你名正言順的嫂子,我一定會好好孝敬他們的。”
姬元安笑道:“你就放心好了。”
筱雨揚眉道:“我可從來沒擔心這個。你要是不孝順,我大哥也不會娶你的。”
“嗯,那說明你大哥還是‘挺’有看人的眼光的。”
姬元安哈哈笑,扭頭看過去,道:“喏,你大哥來了。”
筱雨便回過了頭去,秦晨風和楚都在往這邊走過來。
二人分別挨着筱雨和姬元安坐了下來。
秦晨風關切地看向筱雨,問道:“身體還好吧?”
筱雨無奈道:“大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身體能照顧不好嗎?”
秦晨風笑道:“你現在身體特殊。”
“……還沒確定呢。”筱雨擺擺手,又笑道:“大哥別關注我,你多關心關心大嫂纔是。”
“……都說她還沒過‘門’,別大嫂大嫂的叫。”
秦晨風微微紅了臉,伸手給自己斟了杯酒。
楚也滿上酒,兩人碰了一杯。
筱雨嫌棄道:“你們要喝酒到別桌去。”
秦晨風輕聲對楚笑道:“我這妹子是不是恃寵而驕?”
楚正依言起身,聞言頓時笑道:“哪裡是恃寵而驕,她有她驕傲的資本。”
“你怎麼挑撥離間的。”
姬元安斜睨了秦晨風一眼,朝外招了招手道:“要喝酒走遠些呀。”
秦晨風無奈地也起身,小聲對楚道:“我這個今後才恐怕是要恃寵而驕。”
聲音太小,姬元安聽不真切,筱雨卻是聽了個一清二楚。
她捂了捂嘴,眼瞧着楚和秦晨風並肩離開。
姬元安望着他們二人的背影對筱雨說道:“這樣看,他們兩個還真是十分惹眼的男人。”
筱雨挑了挑眉:“大嫂又想說自己眼光不錯了?”
姬元安嘿嘿笑道:“這是事實啊。”
筱雨莞爾一笑。
姬元安喜歡和筱雨湊在一起說話,聊了會兒她便漸漸挪到了筱雨旁邊去坐着了,兩個人一邊說話,一邊欣賞對面高臺上的歌舞,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
正當這時,謝明琛卻是行了過來。
筱雨忙坐穩了,看向謝明琛:“謝大哥?”
謝明琛微微頷首示意,輕聲說道:“明日我就要走了,臨別之前,想敬你一杯。”
筱雨忙端了酒盞,下意識的動作作出之後,隨之而來的卻是爲難。
姬元安頓時伸手攔住筱雨,對謝明琛道:“謝大人,筱雨她有身孕,不能喝酒。”
謝明琛臉上有一剎那的錯愕。
姬元安卻是忽然恍然大悟一般“啊”了一聲,對筱雨道:“哎呀,我怎麼忘了!不是說還不能確定是不是喜脈嗎?正好謝大夫在這兒,讓謝大夫幫你把把脈如何?謝大夫醫術高深,把月餘的喜脈對他來說肯定不是難事。對吧,謝大夫?”
姬元安期待地看向謝明琛,謝明琛眼中的失落一閃而過,取而代之的卻是由衷的祝福。
“手放下吧,我給你把把脈。”
謝明琛溫和地道。
筱雨依言擱下了酒盞,但對謝明琛給自己把脈的事情,她卻有些爲難。
謝明琛挽了袖子,輕輕觸到了筱雨的手腕。
肌膚相觸的那一剎那,彷彿心裡原本有的些許缺憾也被撫平了。
觸手溫涼,血液流過脈搏的感覺那麼強烈。
謝明琛有片刻的失神,差點忘了自己把脈是要做什麼,腦海中摒除掉了西嶺羣臣推杯問盞和編鐘樂音嫋嫋的雜音,只剩下血液有節奏地從心臟流向指尖的咚咚聲。
“謝大夫,怎麼樣?”
姬元安湊到一邊,期待地問道。
“嘭”的一聲,屬於他腦海中選擇‘性’聆聽的聲音淹沒在了熱鬧的嘈雜聲中。
謝明琛緩緩收回手,對筱雨道:“你自己應該也‘摸’過吧?”
筱雨點頭,道:“我‘摸’得的的確是喜脈。不過醫者不自醫,我就怕我自己判斷的不準確。”
謝明琛微微點頭,笑道:“你從來不是感情用事的人,所以也應該相信自己的判斷纔是。”
筱雨張了張口,姬元安興奮道:“謝大夫,你的意思是,筱雨她判斷的是準確的?”
謝明琛微笑點頭,對筱雨道:“恭喜你,又要做母親了。”
筱雨心裡懸着的一顆石頭落了地。
又要做母親了……
“多謝,謝大哥。”
筱雨對謝明琛道。
謝明琛搖搖頭,道:“你好好保重身體。”
“嗯。”筱雨微笑着點頭。
謝明琛端了酒盞,笑着轉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筱雨望過去,康康竟然在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