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旺僭越西藏之心早有, 從這一年起開始付諸行動。哈密是進兵青藏的必經之路,但由於哈密早已內附大清,設札薩克, 因此爲了試探清軍兵力和設防情況, 策旺派遣一隻數量不多的軍隊佯攻哈密北境, 以觀察清軍動態。果然不久, 清軍便不斷派出大隊人馬源源不斷地支援哈密, 並進一步加強了哈密一帶的防禦,封鎖了通往青藏的所有要隘。策旺見勢,不得不放棄了從哈密進攻青海的計劃。
我並不願意知道策旺的行兵計劃, 但他卻似乎故意不想避諱我似的,常在我耳邊談起, 我只能盡力不作出任何迴應, 靜觀其變。這期間, 我只向策旺要了一個人,那個人就是楚克。我要楚克作我的侍衛, 保護我的安全,從而撤掉先前的那兩名侍衛。而我這麼做的目的,是因爲我想要自私的利用楚克每每看着我的眼神中,那一絲隱忍。也許就是這一絲隱忍,將來會是我的救命稻草。策旺將楚克調來吩咐的時候, 我看到了楚克眼中的那絲掙扎與疼痛, 我卻只能在心裡對他說了聲‘對不起’, 同時我近乎殘酷地不停告訴自己, 這是楚克強行將我擄來應該要付出的代價。
“楚克, 那日在進入日落谷之前,聽你們口中提到的二王爺是策旺的什麼人?”自從楚克跟在我身邊做了我的侍衛, 我時常會找出各種話來跟他聊天,我這看似漫不經心的舉動,讓旁人眼中看來,也多認爲是因楚克一路送我至此,途中又捨命相救,讓我唯獨肯與他相熟說話,而也許只有我心裡才明白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楚克對常隨身邊並無異議,只是話卻極少,多是我問他三句,他答半句這樣。
楚克聽我這麼一問,微一沉吟,沉聲答道:“他是汗王的二弟……”我站起身來往外走去,一面接過話去說道:“哦,策楞?”楚克有些訝異的‘嗯’了一聲,跟着我走出了帳篷,雖然已入隆冬,但天空湛藍,耀眼的陽光印着雪山,依舊明媚妖嬈。我仰頭看了看天空,做了一個深呼吸,信步向營帳外圍走去。楚克似乎想攔我,卻終究沒有出口,只是不遠不近的跟在身後,我一面走,一面出聲問道:“不日,咱們要往伊梨去了吧!”身後的楚克不答,我輕笑道:“在哈密這兒的日子呆得夠久了,是該走了……”
話未說完,一隻手臂伸了過來,從我的身後將我的腰一把攬住,我完全沒料到有此一舉,一個踉蹌,頓時跌入身後人的懷裡。聞到那熟悉的青草香味,我立即不安起來,掙扎着想要脫離他的控制,但策旺似乎卻並沒有想放開我的意思,另一隻手也從我腰後伸了過來,將我圈住,低頭埋在我的肩窩裡問道:“是要走了,不過是回博爾塔拉……”我聞言一愣,一面繼續掙扎,一面脫口說道:“博爾塔拉?你的汗烏日格不是在伊梨嗎?”策旺聽我這麼一說,卻不由得一愣,手上一鬆,我立即從他的懷裡脫開身去,一脫身,我就看見楚克正站在不遠處,垂眼望着雪地。
策旺有些奇怪地看着我,突然出聲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準備將汗烏日格遷到伊梨去?”我心內一驚,暗自思量,原來這個時候,策旺還沒將老巢搬到伊梨,我如此一說,卻誤打誤撞地讓策旺再次誤會了。我想要解釋,卻又覺得無從解釋,只能習慣性地咬緊牙,一語不發,只是快步往楚克走去。策旺一愣神,立即回身攥住了我的手腕,一把將我拖回他身邊,一隻手捏住我的下頜,讓我不得不面對着他,他眼神裡有些按捺不住的興奮,我儘量讓自己的眼睛裡不帶出一絲情緒,因爲我不想激怒他,那麼做,最危險的人是我。我平靜的看着他,終於他出聲說道:“告訴我,你怎麼知道的?”
“我並不知道什麼,只是隨口說說,汗王你誤會……唔……”我話未說完,策旺已經一低頭迅速吻住了我,混亂迷惑的氣息撲面而至,我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看着這一幕,拼命掙扎,但策旺猶如一堵堅硬的銅牆鐵壁一般巍然不動,情急之下,我張口狠狠地咬了下去!策旺吃痛之下,突然驚醒了似的,猛地放開手,卻仍然不可思議的看着我,我怒視着他,拼命忍住羞辱的淚水不落下來,我用盡一身的力氣衝他怒喝道:“你有什麼資格這麼對我?”策旺卻一臉魘足的詭笑,輕舔去脣上的血絲,嘴角勾出一道魅惑的笑容,出聲說道:“因爲你天生就是屬於我的!”
我聽到策旺的這句話,混身仍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轉身便跑,轉眼之際,眼淚終於如斷線的珍珠般滾落了下來。從楚克身邊經過的時候,我不意外地看到了他眼中的那絲隱忍與心痛,那一瞬間,我甚至衝動地想朝着楚克大叫:終有一天,你會陪着你的主子策旺一起下地獄!我沒有理會楚克是否跟了上來,一擡眼,卻看見營帳區入口處正站着一名蒙古服的女子,定定地看着我身後的策旺,即而又轉眼投向跑過來的我身上,從她眼中的幽怨與憤恨,我知道她應該是策旺的妃子,至少應該是愛着策旺的女子。想到這兒,我突然緩下了腳步,不再疾跑,而是喘着氣徐步向她走去。
我聽到身後楚克跟上來的腳步聲,並沒有回頭,那蒙古服裝扮的女子長得其實很漂亮,濃密的眉毛雖然顯得不夠溫柔,但卻不失豪爽之氣,皮膚雖然不是特別白皙,但健康的顏色中襯出紅紅的霞暈,依舊比得上這世間的任何明媚,寶石般的眼眸中此刻雖然透着幽怨和嫉恨,但熠熠的光芒卻比寶石更璀璨,我在打量她的同時,她也在目不轉睛的打量着我,我心裡卻有了別的盤算。在我還未走近她時,她先疾步向我走來,眼睛卻是看着身後的策旺,楚克見狀似乎想跟她行禮,但她完全沒有理會,快步從我身邊跑過,並且很不注意的撞了我一下!我被她這麼一撞,其實並沒有受什麼力,但我卻故意輕呼了一聲,向後倒去!
意料之中的被身後的楚克穩穩地扶住了,我扶住他的胳膊緩緩從他懷裡站直了身,挑眉看了楚克一眼,只見他有些擔心地正看着我,我心中卻是一軟,放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向前走了出去。
策旺果然不日帶齊人馬回到了他目前的主帳所在地,博爾塔垃。到達的當天,有一個盛大的歡迎宴會,宴上我終於知道那日那名蒙古女子是策旺的一名侍妾,名叫布木,而策旺還有一名側妃,是阿玉奇汗的女兒,叫索多爾扎布,身份地位自又比布木高貴了許多,眉宇之間的得意與驕傲毫不掩飾,布木與她在一起時,總是低垂着頭,少言寡語。我坐在主帳的角落裡,身後立着楚克,冷冷地觀察着眼前的人和物。也許布木注視到我注視的目光,微微擡頭向我看來,見我嘴角正噙着笑的看着她,未免也是一驚,下意識的轉頭看了一眼正在向策旺敬酒的索多爾。
索多爾卻是捕捉到了布木的眼神,有些挑釁地向我看來,我淡淡地看着她,不帶一絲情緒。索多爾卻突然拿起酒杯向我走來,走到我跟前,將酒杯遞在我面前,笑道:“聽說這位紫菁姑娘是我們汗王帶回來的貴客,索多爾特意來向遠道而來的貴客敬酒一杯!”我見她口中雖在說着什麼貴客、敬酒,但眼神中流露出來的卻是不屑與挑釁。微一沉呤,心中已有了主意,冷冷地出聲說道:“紫菁不過是一被擄的階下囚,不敢受汗妃的好意!”我的話一出口,整個大帳中頓時鴉雀無聲,也許誰都沒想到以索多爾的身份來給我這個角落裡的人敬酒,卻被我冷言回絕了。
索多爾似乎也沒料到,一時之間,顏面頓失,卻又見策旺不語,帳中其餘之人又都瞧着她,索性一仰頭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重重地說道:“我先乾爲敬,還請紫菁姑娘……”我微微一笑,輕哼了一聲,冷冷地打斷了她的話:“策旺還沒納我爲妃呢,你就急着來巴結我了嗎?”我故意說出策旺想要將我納爲汗妃的意圖,當衆羞辱於她,她必定不會善罷干休,定要想方設法地攔阻策旺!
果然我側臉看向策旺,他那因爲酒精作用本有些發紅的臉,此刻竟還帶着笑意,大帳內也起了竊竊私語的聲音,我揚着臉,堅定地看着策旺,策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所有的人都被他的笑聲唬了一跳,索多爾也聞聲迅速地回頭去看策旺,我卻在這個時候,臉綻笑靨,輕握酒杯,放在鼻下聞了起來,自言自語似的說道:“這酒沒有汾酒的杏花清香,也沒有杜康的濃郁醉人,更及不上西鳳的醉厚甘潤,不喝也罷!”一面說一面欲將那酒杯放下。案前的索多爾聽了我這話,果然再也按捺不住她那火爆的性格,‘啪’地一聲打掉我正欲放下的酒杯,怒喝道:“賤人!給臉不要臉!”說着一場手,準備朝我臉上招呼而來!
但她的手掌卻遲遲沒有落下,卻聽到索多爾的尖叫:“楚克!你好大的膽子!”聞言我睜開眼睛一看,卻見身後的楚克卻是早已出手握住索多爾揚在半空中的手腕,任索多爾怎麼掙扎,也是紋絲不動。我心內暗自好笑,回眼看了楚克一眼,卻見楚克此時面無表情鬆開了索多爾的手腕,緩言道:“汗妃自重!”索多爾聞言朝楚克怒道:“狗奴才,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說着又是一揚手,此次卻被早已走下來的策旺一把握住,微一使力,便將索多爾掀翻在一旁!
整個大帳再次變得鴉雀無聲,連被策旺一把掀番在一旁的索多爾也忘了叫喊,只是滿眼不可思議的瞪着一雙美麗的大眼睛,望着策旺。策旺的怒氣中夾雜着濃濃的酒氣,我感到一種危險,但卻並不害怕,只是淡淡地看着他。策旺那染着血絲的藍眼睛死死地鎖住我的眼神不放,頭上的青筋一突一突的猛跳,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麼,突然嘴角一勾,一伸手,拽住我的胳膊就將我從席上拖了起來,一起站在大帳中央,大聲宣佈道:“沒錯,我很快就會迎娶這個女人作我的正妃!”
笨!看來我真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出了帳,他似乎也沒有放開我的意思,拖着我走了很長一截,才又很突然地停了下來。我試着掰動他的手指,卻被他一拉,將我拉入他的懷中,將我的手按在他的心口處,我極力想推開他,罵道:“你不守信用,你說過不會對我用強的!”策旺低聲笑道:“紫菁,我對等到你心甘情願的那一天,但你也不要嘗試考驗我的耐性!”我被他摁在懷裡,緊緊貼着他的身體,感到一種羞怒涌上心頭,不停地掙扎着想要擺脫他的控制,他卻加大了手臂的力度,像是想將我揉進他的骨子裡去似的,按住我的後腦,壓進他的胸膛。濃濃的酒氣撲鼻而來,又被策旺強按在他胸膛,那一瞬,我立即覺得就要不能呼吸了,更加拼了命的的踹他、踢他、打他……但一切都沒用,終於眼前一黑,我軟軟地在策旺懷中暈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首先印入眼簾的是策旺焦急的面孔,我冷冷地撇開眼不想看他,卻聽見他輕嘆了口氣,我聽見了,心內卻是一驚,像他這樣的人,也會嘆氣?想到這兒,不由得又擡眼看向他,他卻擡手撫着我的臉頰,柔聲道:“你別在動那些心思了,沒用的!”我轉臉想避開他的手,他卻不容我回避,手心貼着我的臉頰,讓我轉不開,接着說道:“我不管你心裡在想什麼,我只知道你是我想要的女人,我會讓你心甘情願做我的正妃的!”聽着策旺這樣肯定地說出這些話,我心裡有些涼,但不想再多說什麼,只是閉上了眼不說話。隔了一會兒,聽見策旺出去的腳步聲傳來,我方纔試着睜開眼睛。
我躺在帳內的牀上,四周靜悄悄地,再沒有一個人,見狀,我長舒了口氣,覺得有些熱,推了推身上厚重的毛氈,突然想到了十四,這個時候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在四處找我?還是以爲我落水身亡了?想到這兒,一行熱淚奪眶而出,伸出手來,用指尖在氈子一遍一遍地划着,似乎在划着十四的模樣,似乎也劃在了我的心上。
胤禎,你說的沒錯,我真的很笨,因爲我不明白自己從什麼時候已經喜歡上了你,也許是你一次次將我從危難中救出,當我真正單獨面臨困境的時候,我才明白自己早已經習慣了你保護,習慣了你總是熱烈地圍繞在我身邊,原來你早已在我的心裡,只是我不知道,也許是不願去了解,如今我離開了你,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心。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原來真的不需要什麼藉口,不需要什麼理由,自在與快活要有他分享!
那日暈倒後,我便開始生病,一直有些低燒,策旺很擔心,每日都會來幾次,見我懶懶地,他也不在意,只跟我說一些趣事,別的,就是不停地往我這裡送些珍貴的藥材和補品,我也沒叫人扔出去,只管讓楚克安排着收置下來。就這樣病了一兩個月,直到我隨策旺一起到了伊梨,這病卻自然而然的一日日好了起來。策旺見了,笑稱決定將汗烏日格遷到伊梨是個再正確不過的決定,我嘴裡雖沒順着他說什麼,心裡卻也是覺得奇怪。
草原上的雪開始融化的時候,意味着春天來了,策旺一個冬天的佈署也逐漸開始付諸於實施。先命策凌敦多卜率領遠征軍大張聲勢地去攻打哈薩克,自己卻帶着大隊人馬,往和田出發,索多爾被留在了伊梨的主帳,策旺卻帶走了我和布木。我們隨軍到了和田,策旺卻不急着下一步的行軍,只在和田休養整頓,備足給養。其間,策旺不知從哪裡得了一塊有名的和田美玉,愛不釋手,聽楚克說,據說這塊美玉內蓄龍氣,是塊神物。我卻想倒這隻怕是策旺用來收買民心民意的手段吧。
果然不久,策凌敦多卜的人馬與策旺帶領的軍隊會合後不久,策凌敦多卜便率軍出發了,策旺則留在和田指揮大局。他時時在我帳內聽報軍情,從不避諱,我也不服侍他,只做自己的,練練俞珈,寫寫字什麼的,他倒樂得就這麼守着我,似乎也是他的一種樂趣。於是我也漸漸知道他的軍隊以堅忍不拔的精神,竟越過了荒無人煙的崑崙山,繞過納木湖,進入達木草原並襲擊了拉藏汗的隊伍。
春去秋來,策旺的軍隊已經徹底控制了西藏,策旺非常興奮,又策劃着準備進軍青海。一日他突然拿了戰報進了我的帳篷。我正練字,見是他,並不理會,他也不在意,一屁股坐在我身旁。我頭也沒擡,繼續寫我的,策旺卻沉聲說道:“紫菁,你可知此次清庭派了誰來對付咱們?”我輕哼一聲,冷言道:“我們大清朝庭派了誰來對付你?”策旺聽出我故意這麼說,是想劃清他是他,我是我,不是咱們的意思,輕笑了笑,也不多說,只輕言吐出幾個讓我震驚不已的字來:
“西安將軍額倫特!”
聞言,我手微抖,筆也早已握不穩,滑落下來,從紙上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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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不要有似曾相識的疑問,劇情發展的需要(某美小聲嘀咕,又不是剽竊別人的作品,管得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