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裡陡然間出現了一個詭異的笑聲,那笑聲帶着一種濃濃的蠱惑:“我可以滿足你的願望,只要你的心裡想着這樣一個地方,我們的大門就會爲你敞開……”
我想起來了,不久前,我剛剛做了這麼一個夢。
怎麼可能呢,難道吳川就是出現在我夢裡那個詭異的聲音?
剎那間,我感覺到一股涼意隔着薄薄的鞋底蔓延上來,不費吹灰之力,便滲入了我的身體。
可就在這個時候,阿浪突然之間猛地拉住了我的手,一把將我拉近懷裡,緊緊地護着。
“我警告你,不要打她的主意。”
那一瞬間,我的心猛然一顫,不對,阿浪爲什麼會突然之間這樣說。
難道,他早已經知曉了吳川的真實身份嗎?
“宋浪,你別忘了你答應過我的事,你應該知道,如果你不信守承諾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剎那間,心口好像破開了一個巨大的口子,空洞洞的,彷彿會透風。
阿浪到底答應了他什麼,他們所說的信守承諾又到底是指的什麼呢?
我隱隱感覺到阿浪和吳川不僅早就認識,而且,還發生過我一些我並不知道的事情。
原來,那個時候,他們不過是在我面前裝作不認識而已。
“我答應你的事情我會做到。”
阿浪說完,拉着我就走,力道之大,幾乎快要將我的手都拉斷了。
我一邊被動地跟着他走,一邊回頭看了吳川一眼。
病房門口,他依舊靜靜靠着門檣站着,臉色雖然蒼白,但那雙眼睛卻是那麼炯炯有神,彷彿輕而易舉就能將我看穿。
他的劍眉斜入飛鬢,乾淨利落的短髮安靜地垂在額前。
這種感覺太熟悉了,如果不是冥王不可能擁有血肉之軀,我一定以爲,站在我面前的就是他。
白晨旭往前走了幾步,想要追上來,卻遲疑了一下,停住了腳步。
直到他們兩個人都消失在我的視線裡,阿浪還一直緊緊握着我的手默默往前走。
此時,天已經大亮,溫暖的陽光照在我們兩人身上,醫院的早晨,分外寧靜。
幾隻鳥兒停在樹梢,吱吱叫了兩聲,卻很快飛走了。
我看着緊緊相握的兩隻手,有些話堵在喉嚨裡,怎麼都說不出口。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陽光下的影子,乾淨的小徑上,我的影子很清晰,微微擡起手,像是握着什麼東西,只是,阿浪的身下卻是空蕩蕩的一片,好像陽光能夠透過他的身體似的。
突然之間,他停了下來,沒有絲毫猶豫,便放開了我的手。
“吳川不是你能夠惹得起的,你最好和他保持距離。”
他的語氣似乎帶着些許無奈,說話的時候,長睫微微顫動,陽光下,他的睫毛如同灰黑色的蛾翅,歇落在飽滿的臉頰上,讓我不由深吸了一口氣。
我努力穩住自己的情緒,接着開口對他說道:“你早就認識吳川對不對,從一開始,你就知道吳川的身份?”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他的沉默卻似乎早已說明了一切。
“呵……”
我突然之間冷笑出聲,心口像是被人猛地戳了一下,傷口不深卻在淌血。
“你早知道吳川的身份,也知道我爸爸和靈魂客棧,然而,你卻什麼都不告訴我,阿浪,我把你當成最信任的人,可是你呢,你把我當成什麼?”
情緒一時間有些激動,從住院部的二樓探出幾個腦袋,但很快又不見了。
我知道這裡不是吵架的地方,可心裡的委屈,卻像是洪水一般傾覆而來,一發不可收拾。
“娘子,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他突然之間反問我,沒有生氣,更沒有一點兒情緒的波動。
然而,我卻只是看着他,啞然無聲。
“我明明知道吳川的身份,卻也不能阻止他出現在你的身邊。”
他的眼睛明明是看着我的,卻好像有種說不出來的苦,想說,卻遲遲不能說出口。
“吳川到底是什麼身份?”
我凝視着他的眼睛,那一刻,我是多麼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阿浪沉思了片刻,終於緩緩開口:“其實,他是……”
“救命啊,快來人啊……”
阿浪還沒有來得及回答我,就被一聲尖叫打斷,霎時間,我的腦子像是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嗡嗡作響。
尋着聲音望去,我才恍然發現,樓頂上有個黑色的影子,一閃而過。
只是一瞬間,我便感覺到,四周瀰漫着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
“怎麼回事?”
“快去看看!”
……
從四面八方跑出來很多人,我心中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果不其然,醫院上下很快就亂成了一鍋粥。
“我們也去看看,莫不是白晨旭那傢伙出事了。”
此刻,我也顧不得阿浪口中所說的答案了,我知道,吳川的身份不簡單,而此刻,和他在一起的人,正是白晨旭!
“別……”
阿浪說了什麼,我也沒有聽清楚,總之,我就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血腥味兒越來越濃,這一切都刺激着我的鼻腔,我彷彿快要被這種味道吞沒了。
可是越往前跑,越是覺得不對,這四周不僅僅是血腥,還帶着一種隱隱的怨氣。
我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明明只是聽到聲音,我的腦子裡卻如同安裝了導航儀一般,能夠清楚地感知到事發的地點。
突然之間,我看到前面圍着一些人,而空氣中的血腥味兒,彷彿就是來自那裡。
霎時間,我本能地停住了腳步,還沒有往前走出幾步,便被人一把拉住。
“小辣椒,你也聽到剛剛那個聲音了?”
白晨旭不知道什時候突然出現在我的身後,嚇得我渾身一顫。
我低眸,看到他的影子,那影子是很清晰的一個,便放心了。
“我剛剛好像看到天台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還以爲是你出事了,所以,立即跑了過來。”
白晨旭的身上並沒有受傷,只是,他的樣子看上去卻顯得很沒精神,或許是連續被死魂附身的原因吧。
“這麼濃的血腥味,我覺得一定不是好事,小辣椒,我們還是走吧。”
白晨旭向來膽小,我也已經習慣了,想了想,我默默點頭,罷了,我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有什麼閒情雅緻去管其他人的閒事呢?
正準備轉身,卻發現,就在白晨旭身後不遠的地方,一隻布娃娃安靜地放置在角落,那娃娃好像有些年代了,看上去有點髒,還有點舊。
卷卷的假髮垂在前面,遮住了娃娃的臉,右腳的地方好像被什麼東西撕破了,露出一些黃色的海綿。
不知道爲什麼,明明只是一隻普通的布娃娃,卻讓我隱約感覺到心裡有些慌。
醫院是特別需要保持乾淨的地方,這裡的工勤人員,幾乎是每隔一個小時就會將走廊上的垃圾清理一遍,這個布娃娃放置的時間,絕不會超過一個小時。
那也就是說,在這裡發生事故的時候,這個娃娃一直是擺在這兒的。
想到這些,我就覺得頓時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原本和白晨旭說好了離開,我卻擡起腳,腳步遲遲都邁不出去。
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感覺到一陣古怪的風朝我吹了過來,如同有人在朝我的臉上吹氣一般,只是一瞬間,一股寒冷的氣流朝我襲來。
那氣流很微弱,從我的面頰一直吹到了耳朵根子,讓我渾身像是過了一道電流一般。
“小辣椒,你怎麼了,快走啊。”
白晨旭在喊我,可是,我卻感覺自己已經渾身僵硬了,根本就不能動一下,就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沉重、壓抑。
突然之間,我感覺到四周的血腥味兒竟然越來越濃,那味道幾乎將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完全覆蓋。
我猛然回頭,恰好看到兩個人擡着一具屍體從某個病房裡走出來。
四周圍觀的人羣都散開了,那具蓋着白布的屍體從我的面前擡過去。
白晨旭慌忙拉着我閃到一邊,突然,一道詭異的陰風颳來,瞬間將那塊白布吹開了……
我的心微微一顫,霎時間,什麼東西突兀地闖進了我的視線。
我看到那被人擡起的擔架上躺着一具面目模糊的男屍,屍體的眼球被人挖掉了,眼眶處只有一個空蕩蕩的洞。
我甚至可以看到,從那個空蕩蕩的洞裡,還有眼球的神經和軟組織暴露出來。
霎時間,我感覺到胃裡一陣翻騰,差點吐了出來。
爲什麼這個男人的死狀如此恐怖,難道說,這一切根本就不是人爲?
顯然白晨旭也看到了,我看到他因爲驚詫而後退了一步。
“小辣椒,你看到了沒有,剛剛那個男人……”
他壓低了聲音,但我卻明顯感覺到,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身子微微有些顫抖。
“看到了,他的眼睛……好像被什麼東西挖掉了……”
不僅僅是挖掉那麼簡單,他臉上的那些血跡表明,他的眼睛一定是在生的時候被挖的,如果是死後才造成的,不可能會流那麼多血。
此時此刻,白晨旭依舊驚魂未定,我看到他的額角微微滲出一些細細密密的冷汗。
倏而,我聽到他對我說:“不對,你難道只看到他的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