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色沉靜，嘴角甚至隱隱勾起，不過那份笑意怎麼看怎麼讓人駭然，於玲身子瑟縮了下，鼓起勇氣一般，擡頭：“少爺，其實，其實也沒什麼，陳醫生來之前，顧先生來過，讓我不用候着，我便去廚房忙，後來泡茶出來的時候……不知，不知顧先生跟林小姐說過什麼，小姐的模樣看起來……”
“看起來怎樣。”他道，語氣聽不出情緒。
於玲有些小心的看他一眼，身子瑟縮得更厲害了些，“林小姐她……看起來，好像快哭了……”
“她哭了？！”樑琛上前一步，擡手驀地抓在她的肩膀，“快說！”
“少爺，少爺您先放手……您抓疼我了……”於玲畏懼的看着他，臉上表情可憐又帶着害怕，樑琛鬆開手，眉心擰起，“快說，到底怎麼回事。”
說完，他回頭看向沙發上的林糖，見她依舊睡得熟的模樣，擡腳道，“跟我過來說吧。”
“是，少爺……”於玲低着頭跟上去。
他帶她直接去了書房，門掩上，聲音不再刻意壓低，冷冽卻是更甚，“說吧。”
於玲站在門邊，微垂着頭，語氣囁嚅，“林小姐大概是，知道了關於少爺的事，她臉色很不好，而顧先生……顧先生在安慰她，還說……會幫林小姐之類的……”
“幫？”
於玲輕輕點點頭，“是的少爺，我只知道這些，林小姐她，並沒有讓我待在旁邊，我只聽到這些，我沒別的意思，興許是顧先生跟林小姐不知什麼時候關係就親近起來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事，但是顧先生要幫林小姐，她情緒穩定了也是正常的，後來，後來顧先生寬慰了林小姐，哄着她睡下便走了。”
說完，她頭垂得更厲害了些，語氣越說越輕，帶着些不確定和小心的意味，半晌，聽不到樑琛的話，她試探似的擡頭：“少爺，要……要叫醒林小姐嗎？”
樑琛站在書房，逆光站着，氣勢越發迫人，他薄脣微啓：“不用，下去吧。”
“是，少爺。”於玲躬身退出去。
書房裡，樑琛伸手去掏煙，動作做了一半，才反應過來他這段時間都已經沒抽菸了，眼前閃過那個女人被他吞吐的煙霧嗆得喘不過氣的樣子，眼神微頓，眼底複雜閃過……
穀雨，哄她嗎……
……
林糖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輸完液了，針也起了，許是睡得太久，頭有些疼，她扶着一邊腦袋坐起身，拿起身上蓋的毯子，“小玲？”
“怎麼了小糖？”於玲從廚房跑出來，“我估摸着你也要醒了，剛要準備晚飯呢。”
林糖笑笑，一邊揉揉眼，手背有些麻木的感覺，她看着手背上還粘着的膠帶，“陳叔來過了？針也打完了？我……怎麼睡了這麼久……”
於玲點頭：“對，陳醫生來過了，見你睡得熟，說不用叫醒你，給你打了針就回去了，白天睡多了，別晚上又睡不着了。”
“看來是睡不着了，那就把白天沒看的書一起看了吧。”說着她扶着沙發起身，準備去洗把臉。
“小糖……”於玲叫住她。
“嗯？”她回身，看着於玲，等她繼續說下去。
“那個……”
“怎麼了？”
於玲抿抿脣：“剛纔，少爺也回來過了……”
樑琛？
他回來了……
於玲的話落在耳中，她不覺得，轉過了身子對着她：“他……他有說什麼嗎，現在呢？”
於玲有些小心的看她一眼，“少爺待了一會，就走了……好像是因爲我說錯話了……”
“說錯話了？”
“嗯……少爺好像不知道顧先生來這裡的事，我跟他說起了，他好像有些生氣了，然後就走了，也沒說其他的話，但是臉色很不好看……”
顧長遇來的事？
林糖眼神微怔，目光落在於玲有些忐忑的臉上，緩和了表情，道：“沒事，你也只是說了實話而已，沒什麼，你去忙吧，這事……我知道了。”
於玲點點頭，朝廚房去了。
林糖轉過身子，拄着單拐，走得比前幾天好些，但依舊是慢的，她一瘸一拐緩緩朝洗手間走去，心裡卻並不如表面的平靜……
不知是不是因爲夢裡太過讓她沉溺不想醒來，剛醒來的時候，她還殘留着夢裡的情緒沒有完全走出，直到於玲提到他……
那些新聞，那些照片，一窩蜂似的涌了上來，她想他或許會回來的，就算……就算不是解釋，也似感應般，覺得他今天會回來……
他確實回來了，只是沒叫醒了她，還……
照着於玲的話，他聽了顧長遇來這裡的事便神色不好好似生氣了？
她眉心微擰，進了洗手間，將單拐小心的放好，俯身洗了把臉，溫熱的水打在臉上，讓她腦中更爲清醒了些，但越發不懂他的思緒……
擡眼，看着鏡子裡的自己，頭髮微微打溼，臉色蒼白，額頭一道疤，臉側的傷也是才結痂，看起來，好不狼狽……
擡手輕輕摸在臉側，她已經好久沒有認真看過自己的樣子，他眼裡看到的自己，就是這一副難看的樣子嗎？
心下微動，不知爲何，有那麼一瞬，鏡子裡出現了白露的模樣，與她蒼白的面容對比鮮明的，依舊是明豔精緻的模樣……
她倒吸一口涼氣，拍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過來，她剛纔，是瘋了嗎！
隨手扯過毛巾擦了擦臉她便朝外面走去，於玲依舊在廚房忙着，她回到沙發上，想着於玲的話還有今天的事，目光落在手機上，終於還是拿起了手機……
手機上沒有多餘的消息，倒是關於他與白露的緋聞彈了出來，她纔想起沒有關新聞軟件，打開來，果然最多的是他們兩個的名字，想起顧長遇的話，她暗歎一口氣，這些照片裡他們兩人的模樣，與靳舜發來的照片是一樣的，也就是說，興許靳舜想要約她出去告訴她的事，就是……這同樣的一件……
她沒有質問的立場，只是……
他既已回來，爲什麼不叫醒她……又或者是發個信息也好……
難道他回來的目的，沒有半點的她的原因嗎……
這樣想着，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她還在愣神，這突然的震動驚了她一下，立馬低頭看去，是條信息，但……並不是，那人的……
是樑虹的……
心裡騙不過自己的，還是升起了失望……
但下一瞬，看過短信的內容之後，她卻驀地站了起來，因站的太急，用力不穩，腿上的傷被拉扯到，狠狠疼了一下，她眉心擰起，額頭沁出了細細的汗珠，顧不得腿上的疼意，她有些顫抖得攥着手機，目光落在手機界面上樑虹發來的消息……
——糖糖姐，你還好嗎？我哥今天回來後，神色不太對，你們……是吵架了嗎？是因爲他跟露露姐的事嗎？糖糖姐……你不要怪他，他肯定是有苦衷的！
不要怪他……
他肯定是有苦衷？
自樑虹生病後，她得知到的關於她的大部分消息都是從樑琛那裡來的，怕影響到她，林糖一直沒敢給她打電話什麼的，卻沒想到樑虹跟她聯繫了，竟是，因爲這個……
她臉色蒼白，樑虹字裡行間的意思，怎麼看都是……
默認了樑琛與白露之間……
心裡狠狠抽疼了一下，握着手機的手止不住的顫，她擡起另一隻手，在手背狠狠拍打了兩下，心底暗罵自己的沒出息，手指點在屏幕上，回覆着樑虹的消息：
——虹虹，所以你哥跟白露的事，是真的嗎？
信息發送出去的時候，她腦中瞬間的恍惚，直接這麼問，明顯並不是最明智的做法，但她卻沒有了理智分析的耐心，目光盯在手機上，等着樑虹的回覆……
她的回覆很快發了回來……
——糖糖姐，我不知道，我沒敢問我哥，但是……露露姐現在住在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