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糖心底狠狠一顫。
他近在咫尺，眸底猩紅，在質問又像是在祈求……
時間在他們之間無限的放慢，林糖看着他，有那麼一瞬間，好像穿破了時間，看到了少年模樣的那個人……
他說……
——別走，再等等我……
——糖糖，求你……
傾瀉的記憶瞬間裡將她碾壓，與剛纔的晦暗不同的，這一次是更加深沉的複雜，擾亂着她的思緒，甚至讓她有瞬間的恍惚，曾經做過最艱難的決定，此刻重新要再做一次，並且……
眼前人依舊是當時人……
要決定的事，竟也是……
同樣的事。
“林糖，說話。”他逼近一步，握着她肩膀的手緊了緊。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阿琛……”
“別叫我這個名字，”他像是在極力壓抑着什麼，“林糖，你當真以爲我什麼都看不出？你今天反常的裝扮自己，反常的……討好我，甚至剛纔，打虹虹的兩個耳光，你當真以爲我還察覺不出異常？”
“如果你覺得這就是所謂的異常，那我只能說，是你太不瞭解我。”她終於不再避開他的目光，只是沉靜的眼底深處，不比他眸底的波濤更淺，她望着他，道：“你不願意相信的，不是我這麼做的原因，恐怕是……我原本就是這樣的人。”
他眸子裡劇烈的顫動，“不……”
“樑琛，你還不明白嗎？我打扮自己有什麼不對？女人愛美不才是正常的嗎？我討好你……好吧，你用了討好這個詞我也無法反駁，只是……這有什麼不對嗎？就在昨天晚上，我已經完完全全的意識到，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反抗你，只能任由你壓在身下爲所欲爲不是，我仰仗你，依附你，繼而討好你，這又有什麼不對的嗎……”
他眉眼驟然深沉，握着她肩膀的力道幾乎將她捏碎一般。
“至於虹虹……我承認是我錯了，”她驀地擡頭，眼底的情緒激烈而尖銳，“可是樑琛，你有沒有想過，我在她面前到底有多累……”
“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你真的不懂嗎？是啊，你怎麼可能會懂……你是高高在上的樑總，你們是站在道德制高點的受害者，只有我……只有我是個罪人，我戰戰兢兢在你們面前，在你妹妹面前，是個罪無可赦的人……我恨不得低到她腳底下的姿態，對你們來說是理所當然，你可知道，我每天的愧疚有多煎熬，你可知道，我每次看到你妹妹，就能再一次聽到當年的那些罵名……”
說到這裡，她頓了下，像是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一般，胸腔起伏劇烈，狠狠瞪着他，“我恨死在她面前的那種感覺，可她呢，還假惺惺的說什麼想要跟我學化妝……呵，她可真是你的好妹妹啊……”
“林糖！”
“怎麼，她的壞話我說不得？”她擡頭，梗着脖子望着他，“我就是討厭她到了極點，所以纔沒忍住打了她……我這麼說你滿意了嗎樑琛！”
說完一番話，她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只是瞪着他的目光仍是激烈。
“林糖，你竟……”
像是良久之後，她聽到他的話，寥寥幾字，包裹着強烈的情緒……
“是，我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所以你的疑問，都得到答案了嗎？”她擡頭，反手抓住他的胳膊，“是了，還有最後一個問題，你剛纔不是問我是不是想離開嗎？呵……我怎麼會想離開，你再也不是當年那個無權無勢的少年了，現在你可是鼎鼎大名的梁氏集團的總裁了啊，我是傻到什麼程度了纔會想離開你？這些年，你不知道我受了多少苦，這些年，我唯一明白的就是錢到底有多重要！而你……對我餘情未了的你，又是有權有勢的你，我是傻了纔會想離開……”
他眼底是驚濤駭浪。
“我只是不想讓樑虹繼續在這裡了，這裡不是你爲我準備的嗎？”她笑起來，暈黃的燈光裡，迷離的好看，“我只是不想讓她在這裡打擾我們，阿琛，你從前，不是最喜歡有什麼說什麼沒有心機的我嗎？現在呢，我什麼都說給你聽了，你能不能……”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因爲他抓着她肩膀的手驀地鬆開，擡了手，將她抓住他胳膊的手狠狠拂開，“給我住嘴。”
聲音沉得可怕，眼神迫得她心底驀地顫了顫。
“你現在並不理智，我可以當你是語無倫次。”他退後一步，“等你冷靜下來，讓孫媽告訴我。”
萬般劇烈的情緒，終是被他壓了下去。
在他轉身的一個瞬間裡，林糖眼底驀地酸了下，但下一個瞬間裡，看着他的背影，她驀地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服。
“你爲什麼不肯信，這麼多年，我……已經變了的事實。”
他背對着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我現在很清醒很冷靜，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如果真像你所說，”他微轉了頭，聲音帶着些啞意，“如果你剛纔那些鬼話都是真的，你明知道那些鬼話會讓我生氣，你就不怕我一氣之下會趕你走，會壞了你留下的念頭？”
“我是想留下，可我不想……不想再僞裝下去了，”她上前一步，擡手從身後抱住了他的腰，“阿琛，我只是，想讓你接受真正的我……”
她側臉挨在他的衣服，衣料微涼，她近乎貪婪的感受着他的氣息，只是下一個瞬間，他就掰開了她繞在他身前的手……
“阿琛？”
“我說過，別這麼叫我。”他說完，依舊朝門口走去。
她驀地跟上前，“你要去哪？我不許你走！”
他的手已經放在了門把手，她臉上一慌，忙伸手覆在他的手背，“阿琛，你別走，別走好不好，如果你不想聽我說那些，我……我以後都不說了……待會……我待會也會跟樑虹道歉，我會求得她的原諒，我保證以後不會這麼做了，你……你今晚能不能，別走……”
“林糖，這就是你想讓我接受的……真正的你？”他牽起的嘴角冰冷駭人。
“我……昨晚我們還好好的，你不是很喜歡我的身體嗎……今晚正好是我……阿琛，今晚你不能走……”
聽她提到昨晚，他驀地轉了身，眉眼一凜，“今晚是你什麼。”
“我……沒什麼……”她眼底一抹的慌亂，很快隱了去，但沒有避過他的眼睛。
“說！”他驀地抓住她的胳膊，聲音更沉了些。
在他的動作裡，她身子不穩晃動，退後一步，便是一個小小的動作，衣袋裡的手機驀地掉落在了地上……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而那一行顯眼的通知幾乎同時的落在兩人眼裡……
“林糖！”
他一字一頓，恨不得嚼碎了她一般。
那手機上……推送通知的是個軟件，只一行小小的字，其中五個字格外的刺眼……
最佳受孕日。
樑琛何許人也，他所在的地方，最多光鮮，也最多陰暗……
便是一個瞬間，他立馬明白過來，剛纔她遮遮掩掩不肯說出的話是什麼……
他的臉色從未有過的難看，“林糖，你就這麼賤嗎……”
林糖臉上的慌亂幾乎掩飾不住，她彎腰去撿手機，又怕鬆了手他就會走了，模樣狼狽，最後擡腳將手機踢到一邊，但早已於事無補，上面的東西……他們都心知肚明……
“我……我不是……我只是……”她緊緊抓着他的胳膊，語無倫次的模樣……
“給我放手。”他壓低着聲音，周身散發着可怕的怒氣。
“不，阿琛你聽我解釋……”
“放手！”他像是隱忍到了極點，驀地擡手甩開了她，打開門就要往外走……
他力道很大，她踩着高跟鞋的步子一個不穩，身子堪堪歪倒在一邊……
門打開，門口的卻是樑虹……
“哥……你……”樑虹目光帶着擔憂，從樑琛的身上很快移到了他身後歪倒在地的林糖身上，臉上的擔憂更甚，忙上了前，“天哪……糖糖姐，你這是……快，我先扶你起來……”
“不用管她。”樑琛聲音依舊沉的厲害，看着門外的李阿姨和孫媽，道：“帶虹虹回房間。”
孫媽和李阿姨忙也進去，“小姐啊，您聽到少爺的話了，唉……跟您說過讓您先不要過來您就是不聽……”
樑虹目光依舊落在地上的林糖身上，她怎麼可能在自己房裡待得住，這個時候，這個關鍵時候，她要親眼看着才能放心……
林糖並不看她，也不理會她要拉起她的手，她擡眼直直望着樑琛的身影，驀地拔高了聲音，“阿琛，別走……”
他身影微僵。
“我……我不要今晚了好嗎？我是說以後，就算你不願意給我一個孩子，以後……也別不要我了好嗎……”
此話一出，房間裡瞬間的死寂。
孫媽眼神微顫，驀地垂了頭，李阿姨則是迅速看了樑虹一眼，卻見樑虹神色不明，只是隱在燈光下的神情越發晦暗……
“糖糖姐……”
樑虹說着，擡手又要去扶她……
“滾！”林糖驀地轉頭，一把甩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