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香培的面色紅了一紅,微微低了頭站到逍遙愉生身後。她看在眼裡,心中已經有了數。

“少主,各位掌事都到了。在前廳等你。”趙澄神色雖然鄭重,但是看着逍遙愉生的眼中卻帶了讓她安心的溫暖笑意。

逍遙愉生對他點點頭,便起身隨他一起前往前廳。

她知道今天要和各位掌事見面,所以起得極很早。香培本來要給她仔細打扮,被她拒絕了。她只着了一身簡單的月白色菸絲散花裙,外罩一件織錦鑲毛的厚實斗篷。頭髮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在腦後,一絲不苟卻也足夠清爽。一點首飾也無。給人的感覺沉靜端方,只站在那裡也會無端端地讓人忍不住要去看她的面色行事。

“這位少主,在座可有人見過?”一個年輕的男子聲音問道。

“到現在爲止,見過她的人只有兩位趙執事。”一個略爲年老的聲音響起。

“兩位趙執事?”這個聲音卻是柔曼嬌俏,“孫掌事難道忘了?兩年前趙澄就離開了青鸞閣,如今這位少主咱們都沒見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廳中停頓片刻,那女子聲音再次響起,卻是含了怒意,“你這是做什麼?”

“我是在告訴你,謹言慎行。”一把低沉大方的女聲響起,年紀因該比前一位要見長,“趙澄趙深兄弟和閣主自小一起長大,我相信他們不會認錯。如果她真是閣主的女兒,那她自然就是青鸞閣的新一任閣主。你這樣在背後議論閣主,你覺得對嗎?”

那年輕女子似是對說話的那人有所忌憚,竟沒再開口,廳中一時沉寂下來。

趙澄看她一眼,發現她面色並無任何變化。正欲擡步進去,便看到走廊另一頭走過來的趙深。

“屬下見過少主。”趙深輕咳兩聲,對着逍遙愉生行下禮去。

“趙執事請起。”逍遙愉生換起他來。趙深便退後半步,讓她走在前面,自己恭敬地隨在她身後。

廳中衆人聽到外面的對話,便已經齊齊起身等候了。

逍遙愉生步進去的時候,見到的便是廳中五人。三男兩女,其中一個比較年輕,長相說不上很美,但是膚色很白,一雙眼睛細長如彎月,忽閃閃的睫毛之下眼波顧盼流轉之間風情萬千。倒是那位年紀稍長的女子,衣着簡單素雅,長相周正端方,氣質很是穩重。

三位男子,兩位年紀相仿十分年輕,均是長身如玉的翩翩男兒。一位年紀偏大,兩鬢之中已經有花白髮色,看樣子比趙澄趙深兩兄弟還要年長一些。

幾位在兩側站定,見到趙深一行人進來,面色更是肅然。

趙深趙澄走到上首,恭敬地請了逍遙愉生坐了,這纔在她的下首坐下。幾人看到趙深如此鄭重,心裡的輕視之心便稍稍被壓下。

那氣質沉穩的女子深深地盯着逍遙愉生面容,眼中慢慢凝上水色,一抺珊瑚紅色淡淡暈上眼角。那位年長的男子似是瞭然她心中所想,從旁遞了一方錦帕過來。女子接過,卻只拽在手裡。

那位年輕女子雖然面色如常,但是偶爾看向逍遙愉生的眼光卻仍然沒有半分恭敬,甚至帶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敵意。

三位男子倒是沒有什麼表現,均是看向趙深,等着他說話。

趙深站起來,還未開口,便又咳嗽起來。趕忙用帕子掩了嘴咳嗽起來。趙澄端了水遞到他手邊,站起來說道:“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想來大家也都知道是爲了什麼?”

“見過趙執事,見過各位掌事。”趙澄開口說了一句,便被從門外進來的一把清亮女聲打斷。

逍遙愉生擡眼看去,來人個子不高,小臉大眼睛,一件鵝黃色的團錦琢花鑲狐狸毛的襖子襯的她越顯嬌俏。

“還請各位贖罪,我家姑娘此時還在京中回不來,但是今日事關重大,所以特別派我先回閣裡。”她語氣嬌俏如出谷黃鶯。

這位林姑娘的下馬威來了。

幾人都沒說話,只是眼光都有意無意地掃過逍遙愉生。

“無妨,”逍遙愉生不在意地笑笑,對身邊香培說道,“去搬把凳子給這位姑娘。”

香培點頭去了。趙澄接着說道:“我離開青鸞閣兩年,其目的就是爲了找尋閣主失散的女兒。如今任務完成,此時此刻坐在衆人面前的便是少閣主寧宋兒。”

寧宋兒。好陌生的名字啊,可是這個名字就是屬於她的。

趙深此時止了咳嗽,說道:“正是如此。”

“屬下鄭茹,見過少閣主。”正是那位氣質沉穩的女子。此時她徐徐拜倒在逍遙愉生面前,說道。

“鄭掌事這舵轉得可真夠快的。且不說她到底是不是閣主的女兒,就算是,可是她又有多少本事接手青鸞閣呢?”那年輕女子此時的聲音帶着尖酸的味道刻薄地灌進衆人耳中。

“陳掌事近年才升到這個位置,也算是青鸞閣的新人。我幼時便跟隨在閣主身邊,對閣主再熟悉不過。少閣主相貌和閣主還有寧先生如此相似。”鄭茹沉了聲音說道,“我看人從來沒有走過眼。她是不是真的,你還沒有說話的資格。”

“看來陳掌事是連我也不信。”趙深說道,面上帶了淺笑看向她。

陳掌事面色不變,聲音輕俏地笑道:“趙執事說哪裡話。我也是本着對青鸞閣負責。閣主去世十多年了,雖說我沒有見過閣主,但是心裡對她卻是極敬佩的。閣主去世之後,這青鸞閣如是沒有趙執事悉心打理的話,哪裡會有今天呢?趙執事的話我自然是信的,可是這閣主這位當要能者才能居之。”

這話說得很不客氣,但是卻也並非沒有道理。

“陳掌事說得倒是在理,”逍遙愉生含了淡淡的笑,說道,“我對青鸞閣的事務的確一無所知。我孃親是閣主,但是必竟去世十多年了,閣主這個位子應當能者居之。那依各位掌事的意思,怎樣纔算是能者呢?”

廳中衆人一時沒有說話,陳掌事也只拿冷冷的目光瞧着她。這時趙澄說道:“少主是閣主的女兒,這閣主之位自然應當由少主來坐。如有不服的,也不必多說什麼。身爲下屬,卻不按命令行事,要如何處置,少主可隨意發落。”

逍遙愉生笑笑,站起身來走到廳中,從懷中拿出那塊玉佩,說道:“大家對我的身世有所懷疑也實在是人之常情。人會說謊,可是玉佩卻不會,這塊玉佩是我孃親離開之時親自給我的。兩位趙叔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大家可以看看。”

鄭茹接過玉佩,手指輕顫,面上肯定之色更濃。那位年紀稍長的掌事也面露感慨之色。她的身份似乎再無可疑。

“姑娘來時特別要我帶一句話給新閣主,說,她定會全力協助閣主熟悉閣中事務。”角落的丫頭此時說道。

幾位在青鸞閣中地位都非同尋常,他們一旦認定了逍遙愉生的身份,別人就算有所不滿也不會再宣之於口。

陳掌事面色不快,但是倒沒有再說什麼。她的事,就這麼輕易地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