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蘇影回披了一件品竹色雲紋金錢掐絲的鶴氅,風毛新亮蓬盛。她帶着絲絲寒風,進得屋來脫下鶴氅,內裡煙霞色的累珠疊紗描花長裙便露了出來。她柔軟的髮絲挽成一個凌虛髻盤在頭頂。緩步行走之間頭上的金海棠珠花步紋絲不動。她面上含了極溫婉柔和的笑意向他行來。此時的蘇影回,太子側妃的華貴氣度已經有了十成十,那些規矩禮儀她一一做來,行雲流水,如從小學習一般。

“你端了什麼?”她手中托盤裡傳出陣陣清香之氣。

蘇影回一面把托盤放在書桌上,一面笑着說道:“臣妾今日晨起的時候去花園裡閒逛,看着園子裡的望春開得極好,便摘了一些。殿下喜歡甜食,所以臣妾便做了一些白玉糕給殿下送來了。殿下嚐嚐看好不好吃。”

南宮無極拈了一塊乳白略透明的糕點在手中。淺淺咬上一口,讚道:“好吃。甜而不膩,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蘇影回甜甜的笑開,“殿下喜歡吃,那臣妾得空再多做一點。”

“好。”南宮無極笑道,他細細把手中那塊吃完,說道,“這些日子影回過得可還習慣。”

蘇影回點頭,“太子妃娘娘對臣妾很是關照。臣妾,過得很好。”

南宮無極看她一眼,她容貌傾城,在太子府中還無人能出其右。自那日封她爲側妃之後,他到現在都沒有召她侍寢,他一看到她就會想起蕭愉生來。可是現在看着她溫柔的面容,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絲愧疚,這樣對她不公平。

“影回,”他聲音柔軟下來,輕輕拉過她,說道,“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蘇影回大窘,她沒想到南宮無極突然問她這個問題,她被他拉住,面頰之上通紅一片。她聽到自己如擂鼓一般的心跳,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南宮無極看着她羞澀的樣子,面上笑意更加柔軟,他拉她坐到自己的膝頭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回答。

“之前並不知道殿下身份,只覺得殿下風神俊朗,和一般男子很不一樣。也許是那時候吧。”蘇影回低聲說道。

南宮無極輕笑出聲,他隨口說道,“你跟愉生真是不同的女子。”

蘇影迴心頭一僵,隨即回過神來,笑着說道:“阿生比我強多了,我在西沿的時候如果沒她,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可是她也沒有你的柔情似水啊。”南宮無極聲音低迷地在她耳畔輕輕響起。他柔軟的氣息拂上蘇影回的耳珠。讓她身上起了一層細迷的雞皮疙瘩。面上的紅色更甚了。

南宮無極看着她的樣子,一把將她抱起,向內室走去。蘇影回知道他要做什麼,此時的她渾身綿軟,唯有放在他胸口的手更緊地抓住他的衣襟。

“娘娘,娘娘,請留步,”一個侍衛伸手擋在宋惜荷面前。

宋惜荷帶了疑惑的神色看着他。

那侍衛低頭對她恭敬在說道:“側妃娘娘正在裡面,太子殿下吩咐說,不許任何人打擾。”

宋惜荷向書房那緊閉着的門看了眼。面上散開淺淡的笑意,對侍衛說道:“我知道了,那一會兒也不必向殿下說我來過。明白了嗎?”

“是。”侍衛躬身答道。

宋惜荷轉身離開。寒氣森然的冬日裡她外面只披了一件縷金百蝶穿花的月藍色披風,那藍色在她轉身離開的瞬間越發地冷寂索然起來。

~~~~~~~~~~~~~~~~~~~~~~~~~~~~~~~~~~~~~~~~~~

逍遙愉生現在所住的地方便是那一片湖泊的中心。這一座由很多閣樓所組成的水中閣樓羣。名喚“鸞閣”。這處房子自從宋靜去世後,就再沒有人住進來過。但是每日裡着人細心打掃,倒是一點也看不出久不住人的樣子。

這幾日裡青鸞閣中的各位要緊的掌事都陸續趕到鸞閣。青鸞閣這幾年間並沒有因爲隱世而停止發展,想反,因爲不再現於人前,他們的情報網結得更大,更隱秘了。

各位大大小小的掌事非常多,如果全都召來鸞閣人數過衆,想來勢必會引起朝廷的注意。於是大家就建議只召那幾位要緊的就好了。

“怎麼樣了?”澹煙青雨剛剛練完劍回來,冬日的清晨寒氣逼人,可是澹煙額上還是滲出一層薄汗。逍遙愉生倚在屋中軟榻上,淡淡問道。

這樓閣雖說建在湖中,溼氣比較大。但是屋中設計卻十分精巧,雙壁爲設爲夾層空心,夏日裡可填進冰快降溫,冬日可塞進稻草粉未和甘草製成的除溼膏,保持空氣的乾燥不潮溼。她住的這間屋子地上鋪了厚實柔軟的地毯,四周隨意擺放着焚香的暖爐,從寒氣森森的外面進來,一時便暖意撲面

“小姐,這青鸞閣的人對那位林姑娘倒是都很信服。雖然大家都知道小姐回來了,可是熱忱卻都不高。”青雨聽她問起,便趕忙回道。

既然來了,父親還沒有見到。她定然要把自己所處的環境都調查清楚。

“小姐,自從趙叔離開青鸞閣後,因着趙執事身體不好,所以閣中大小事務多半都是這位林姑娘在負責。她定然不像閣中衆人所說的那般謙和溫柔。”澹煙擦了擦汗,接着姐姐的話說道。

“她自然是不一般的。”逍遙愉生接過香培遞來的溫水喝了一口,說道,“趙叔尊我爲主,其他人可不一定。你們自己細心一些。”

三人均點頭稱是,半晌,青雨猶豫着開口說道:“寧先生的住處這兩日我也打聽過了。不過似乎都不知道呢。”

逍遙愉生默然地點點頭。趙澄說他身體很不好,她實在想像不出他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

“少主。”門外傳來趙澄的聲音。

“趙叔進來吧。”逍遙愉生恢復如常的神色,說門外說道。

趙澄一襲暗紫色雲紋錦袍,袍角袖口衣襟處都繡了三葉竹枝的花樣。頭髮也是一絲不苟地冠上髮帶束於頭頂。逍遙愉生自遇到他以來,從未見過他穿着如此正式華貴,倒是越發顯出他不同於年輕男子的沉穩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