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

“三爺。”老管家步入南宮宥書房中,見他正坐在窗邊擦拭那柄彎刀。

南宮宥頭也不回,問道:“都整理好了嗎?”

“三爺,這馬上就要過年了,你回京也沒待多久,這就又要走。”老管家含了不高興的語氣,說道,“這府裡冷冷清清的。你這一走,又要什麼時候纔回來啊?”

南宮宥笑着回頭看他一眼,說道:“五伯,我過完年就回來,給你帶王府主母回來。你高興嗎?”

“真的?”老管家兩眼放出光來,忙不迭地點頭說道,“好好,那我再去準備一些你送給王妃的禮物。”

南宮宥看着五伯高興離去的背影,搖頭笑了笑。五伯原是母妃身邊的內侍,自小便照料他。自母妃去世之後,他便成了他在這世間最親近的人。兒時的他孤獨寂寞,父皇每每見他都對他嚴厲非常。他過繼到皇后膝下後,皇后待他有如親兒,這才稍稍彌補了他一些缺失的母愛。但是皇后還育有太子,再怎麼精心照料他感情上也是不一樣的。唯有五伯,始終守護在他身邊不離不棄。

後來他成年之後父皇沒有給他封王卻准許他出宮建府,雖然於禮制不合,朝臣都反對,但好在他終究還是有了自己的王府。他便帶上了五伯一起出宮來了。

五伯在他心中早已經是他的親人他的長輩,在五伯面前他並不是王爺。

宗越進來的時候剛好遇到樂顛顛出門的五伯。他不解地看了南宮宥一眼,南宮宥卻無視他疑惑的眼神,笑着問道:“東西都整理好了嗎?”

宗越這才帶了遲疑的面色對南宮宥說道:“太子殿下來了。”

南宮宥這才收起那把被他擦得蹭亮的彎刀,問道:“殿下此刻在哪裡?”

“在前廳。”聽到宗越的回答,南宮宥整理衣裝便起身往前廳而去。

這幾日逍遙愉生心中總是有絲絲莫名的不安。這日晚間,寒氣越發沁人,香培多往閣中加了兩個暖爐,素日常用的雲水香氣味冥迷地在屋內散開來,讓人聞之人慾眠。

青雨澹煙離開月餘,每日都會向她傳信息過來。可是最近接連好幾天愉生半分消息也沒有收到。林步步月前就發消息來說要回來鸞閣,可是直到今日也沒有露面。

鸞閣之中她無人可用,如果林步步真是存了取而代之的心思,那麼現在她根基不穩正是她行動的最好時機。

逍遙愉生懶懶地躺倒在軟榻上,逶地長髮自軟榻側邊垂在外面,香培坐在榻下細細地爲她把髮絲梳順。愉生凝神思索,閣中曖意融融。她聽到外面的風聲自湖面捲過,穿梭在迴廊亭閣之間。低低的嗚嗚之聲帶着冬日裡的索然寒寂。

“小姐,外面好像下雪了。”雪下得越來越大,沙沙的聲音連香培都聽到了。

逍遙愉生點頭,懶懶說道:“嗯,這還是今年第一場雪呢。”

香培見她神思沉沉,便不再多話。只細心地把梳順的頭髮挽成一個個簡單的小髻,她是閒來無事,逍遙愉生也不管她,只閉目凝神,任由她自己頭髮上做花樣。

雪越下越大,裹夾在風裡似乎還帶着別的聲音,逍遙愉生側耳細聽之下,迅速起身走到房中的一邊小門。一打開便有凌厲刮骨的寒風自外面涌進來,屋中燭火劇烈抖動幾下,終是沒有滅掉。香培披了一件厚實斗篷,跟到逍遙愉生身後,扯住她的袖子向外看去。

大如鵝毛的雪片自空中密密落下。夜色深濃,湖面上一片漆黑,只有樓閣近處的湖面上被燈光暈出一片昏黃,那片原本平靜的湖面此刻卻有微波浮動,似有東西藏在下面。香培緊張地向逍遙愉生更靠近了一些,顫身問道:“小姐,那是什麼啊?”

逍遙愉生目力驚人,她冷冷地看了湖面一會兒,一邊拍拍香培緊緊扯住她衣袖的手,一邊說道:“是人。”

“啊?”香培還沒反應過來,逍遙愉生已經跨出屋子,足下輕點向湖水中那個影子躍去。

“啊。”香培還愣在門邊,下一瞬一個人已經被重重地拋到了她的腳下。冰冷的湖水被帶起,濺溼了她的裙襬。她被驚得大叫一聲。

那人似在湖中泡了很久,此時已經凍得面目發紫。又因全力向樓閣游來,此時無力地躺在地上大口喘了兩口氣。逍遙愉生閃身回到他旁邊,撫開那人面上的髮絲,在香培驚叫出聲之時迅速地捂住她的嘴。

“閣主。”此時外面已經有人聽到屋中的呼聲而開口問詢了,“閣主,你們沒事吧。”

逍遙愉生向香培使個眼色,香培極力壓下心中的慌亂,聲音平緩地說道:“沒事,我剛纔加香沒注意,燙到了。你們小聲點,閣主已經歇下了。”

聽到香培如此說,門外便沒了聲音。

那人被她們扶到屋中,此時面色越發青紫,逍遙愉生充了真氣給他這才稍稍緩過來。

“小姐,”香培猶豫着開口,“要不要我去把趙澄叫來?”

逍遙愉生此時面色陰沉冰冷如窗外寒雪,她平視香培,一言不發。

香培心下沒底,但是卻並沒有因爲她陰沉目光而害怕,只擔憂地說道:“小姐,澹煙此時如果不把爲溼衣換下,這天寒地凍的,他又受了傷,我怕他撐不過去啊。”說着又想了想,道,“小姐,可是連趙澄也不放心?”

“你去叫崔嶺過來。”逍遙愉生沉聲道。

“崔嶺?”香培驚訝地看着她。可她此時面色沉靜如冰,香培也不敢再多說什麼。只得悄然去了。

“小姐,”澹煙此時神志恢復一絲清明,在看清逍遙愉生後抖着聲音說道,“救我姐,救救她。”

逍遙愉生握住他冰冷的手,說道:“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你們任何一個有事的。”

澹煙努力強迫自己保持清醒,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斷斷續續告訴逍遙愉生,等到香培帶了崔嶺過來,他已經再次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