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郭擁心驚膽戰的等待中,這短短的一瞬間,老太傅又糊塗了。
“小殿下……小殿下怎麼能出宮?”
“小殿下要讀書,皇后娘娘看得緊,他是將來的儲君,不能隨意出宮的……”
老太傅說完將自己的畫收了起來,留下一臉呆愣的郭擁,他看着老太傅鎖起來的畫,一剎那竟然不知他父親是裝糊塗還是真的糊塗了。
不然,這幅壽宴當日松鶴堂院內的壽字燈籠該怎麼解釋?還有那名和靖南王如此相像的幼童。
郭擁反應過來後,還是追着問畫像上的幼童一事,再一次被老太傅敷衍了過去,郭擁踏出松鶴堂才後知後覺,他父親……在隱瞞一些很重要的事。
……
寒風呼嘯,還未到冬月,北境已經飄起了雪花,一下雪,昭示着邊境百姓能睡個安穩覺了,不再害怕北元人突襲。
將士們也能安穩的度過一個冬日。
平州城外的軍營也已經撤到了城內,不到春暖花開時,北元兵馬不敢動,冰天雪地糧草無法及時供應,冬日裡就是雙方休養生息之時。
平州府衙,蕭儲南看着從京城轉過來的信件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阿辭長高了許多,福滿說快要和長平一樣高了,這小子,也不知道吃什麼了,長這麼快……”
站在蕭儲南身後的傅理笑着說道:“世子得遇神醫,病疾已去,以後多練練騎射,將來定然也是領兵的好手。”
福滿就是小福子,而傅理就是小福子的哥哥,雖是被歸入了騎兵營,但平日裡蕭儲南卻喜歡將他帶在身邊,隱隱有栽培之意。
蕭儲南搖頭,神色上帶着惋惜,“阿辭小時候是練過武的,若是……若是沒有生病……他未必比本王差。”
“天意弄人,領兵打仗與他無緣啊……”
站在蕭儲南身後的人卻含笑道:“王爺說得不對。”
“哦?那你說說哪裡不對?”
說話的人身姿挺拔,意氣風發,正是秋日裡剛剛從京中調到北境的沈歸夷。
他是鎮北侯世子,鎮北侯雖然已經故去,但是這裡鎮北侯的舊部還在,他來這裡才能更好更快的發揮他的能力。
“阿辭雖說武不成,可文卻不一般,與他同齡者京中能有幾人勝過他?”
在桐書閣養病時,沈歸夷常常看蕭祁與宋思問對弈,兩人起初還不分上下,慢慢的蕭祁就佔了上風。
雖然那時蕭祁口不能言,在京中外人面前也總是那個乖巧的陵陽王世子,可沈歸夷知道他不是!
他是戰神蕭儲南的兒子,他幼時是京中皆知的神童,怎麼會因爲啞疾就能掩埋他的智慧?
沈歸夷點了點自己太陽穴的位置,很認真的說道:“他將來靠的是這裡。”
蕭儲南哈哈一笑,對自己的兒子並沒有吝嗇誇獎,“其實阿辭小時候又機靈又活潑,如今他啞疾已愈,也長大了,雖然不會像小時候那樣活潑,但我還是希望能從他身上看到小時候的影子。”
蕭儲南對蕭祁期望不大,以前,他希望蕭祁能夠痊癒,平安長大,娶妻生子,現在,他對蕭祁的期望依舊是一個父親最樸實的心願,願他平安順遂,平穩的過完宗室子的一生。
他沒有其他武將對兒子望子成龍的苛刻,他雖生在皇家,卻像一個普通百姓能給予兒子的親情。
聽到蕭儲南提起蕭祁小時候,沈歸夷有一瞬間的沉默,他清楚的知道造成蕭祁如今性子冷漠的原由。
不過他又想起如今蕭祁是跟在陸箏身邊的,心下又鬆了鬆,“王爺也不必太憂心,如今阿辭也不再孤單了,有了做伴的人,日子會不一樣的。”
蕭儲南笑道:“還不知該如何感謝陸姑娘呢,你不知道,先前我收到阿辭說他啞疾痊癒的消息時我一夜都沒睡着,那封信我看了不下數十遍。”
說到這裡蕭儲南眼底隱隱有淚光,“我兒終於能開口說話了,不會再讓人瞧不起了。”
“真想聽聽阿辭開口說話……”
沈歸夷示意自己的腿,“陸姑娘都能治好我,怎會治不好阿辭?”
自從陸箏治好汪止與他的腿後,他從來沒有懷疑過陸箏的醫術。
蕭儲南笑着說是,正在這時,他的親兵從外面進來,一看信封就是加急信件,傅理和沈歸夷對視一眼,便一同離開了。
蕭儲南打開信件,看完之後,沉思片刻,落筆回信。
屋外又開始颳起了風,而此時,京城周遭還都是深秋的模樣,陸箏一行人再一次在野外紮營。今日遊庚捉了許多新鮮的魚蝦,正坐在一塊細薄的石板前煎魚,旁邊是壘起的石塊,上面燉着一鍋老母雞湯。
遊庚抓起香料朝石板上灑去,滋啦的油聲響起,隨即香味四散開來。
他將煎好一個就放在一旁的小桌案上,等着裝一大盤子,再給陸箏幾人端過去。
又煎好了一個,遊庚用小鏟子往盤子上放,才三條,怎麼記得方纔已經煎四條了?
少一條魚遊庚沒有在意,又將蝦倒入石板的一側,等熟了放到另一個盤子,等又忙活了一會,遊庚一轉頭,呆了,忍不住拔高了聲音。
“魚!我魚呢!”
不遠處正在扶孟綰綰下馬車的小福子聞言,等孟綰綰下來後忙小跑着過來。
“怎麼了?怎麼了老遊?”
遊庚手中拿着一個鍋鏟,看了看四周,雖然沒看到人,但是卻十分確定,有賊!
他神色有些緊張,“有人偷魚!”
小福子一怔,覺得自己耳朵出了問題,“偷什麼?”
“魚啊!我煎的魚,忙了這麼久,一轉頭就剩這幾條了,有人趁我不注意偷我的魚!”
陸箏牽着孟綰綰已經過來了,遠遠的聽了大概,她和蕭祁對視一眼,來到遊庚煎魚的地方,兩人在周圍四處查看。
“這麼一回想,我才覺得我最近做的飯總是會莫名其妙的少了些量,只是不像今日轉眼就不見了那麼多,纔沒在意……”
遊庚走到陸箏身邊,有些焦急,“姑娘……”
陸箏擡手示意他噤聲,然後彎腰從草叢中撿起一個松子,她脣角僵了僵,得了,他們又在吃陸鳴的剩飯了。
“姑娘發現了什麼?”小福子湊上去問。
陸箏將松子捏在手中,“沒什麼,可能是……被野貓叼走了。”
野貓正在數百米開外的樹上吃得津津有味。
“啊,野貓,我怎麼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小福子卻在陸箏那一句意有所指的話裡察覺出了什麼,他餘光看了一眼四周,又和蕭祁的視線對上。
“這不還有很多魚嗎?這次我在旁邊給你看着,這盤子裡這些姑娘先吃……”
蕭祁留在原地給陸箏剝蝦,陸箏帶着孟綰綰往樹下的桌案走去,剛坐下,孟綰綰就說,“是……陸鳴吧。”
陸箏詫異,“你怎麼知道是他?”
孟綰綰淺笑道:“看不到的時候聽覺和嗅覺最靈敏,夜裡睡得迷糊的時候有時也感覺馬車附近有人,不過感覺不到惡意。”
反而有一種安心的感覺。
陸箏睡着後,陸鳴通常都會在馬車附近查探一圈,確認沒有什麼問題自己纔會找棵樹眯着。
沒想到陸箏沒有發現,反而是孟綰綰有所察覺。
“還有……”
“還有什麼?”
孟綰綰頓了一下才道:“方纔那裡雖然都是魚蝦的香味,但空氣中還有一絲微弱的炒松子香味……”
陸鳴喜食炒松子,這已經是衆人皆知的秘密了,只是陸鳴本人卻還以爲沒幾個人知道。
陸箏對孟綰綰豎了一個大拇指,又想起她現在還敷着藥,便誇讚道:“我們綰綰還挺厲害的。”
兩人說笑着,陸箏視線落在孟綰綰敷着藥蒙着的雙眼上,這就快到陵陽城了,她的眼睛會很快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