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蕭祁醒了。
他擡手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回來了。
蕭祁猛地坐起了身子,叮叮咣咣一陣響,有什麼東西滾落到了榻下,蕭祁順着聲響看過去,嘴角微抽。
一個布袋裡散落出幾個白瓷瓶,不用想,裡面定然是各種珍貴的藥,蕭祁下榻俯身將藥瓶都撿起來。
陸箏的藥可都是很珍貴的,也就她這般隨意扔着。
不遠處傳來一聲問候,“你醒啦?”
蕭祁擡眼看去,只見陸箏慵懶的倚在椅子上,手上拿着一副畫像,笑意瑩瑩的問他。
外間聽見動靜的小福子快步進來,“怎麼了,是什麼掉……”
他陡然瞧見陸箏手中的畫像瞬間大驚失色,慌張的開始結巴,“姑、姑娘……”
天爺啊,姑娘怎麼將這個翻出來了?此時,小福子只感覺自己緊張的呼吸不暢,他不敢看蕭祁的神情。
陸箏視線從小福子那裡移到畫像上,轉而又看向蕭祁,含笑道:“原來你與你娘長得也很像呢……”
小福子欲言又止,着急的連連和陸箏使眼色,可惜陸箏不再看他。
蕭祁連鞋子也未穿,走到陸箏面前,拿起畫像的一角,小福子呼吸一滯,下一刻,卻看見蕭祁眉眼中浮現笑意。
小福子呆了,他視線落在陸箏身上,只覺得她在自己主子心裡的份量比他想象中的還要重。
這可是王妃的畫像,可是他家主子心裡最難撫平的傷痛,平日裡就是他也不能隨意觸碰的。
可是,小福子卻見蕭祁眉眼帶笑看向一旁的人,眼底是小福子可以讀出的意思,蕭祁在問真的嗎?
這眼神陸箏也看明白了,她一臉認真:“眼睛雖然不像,可是臉型,鼻子,嘴巴很像的,不然我怎麼能一眼認出這就是你娘?”
陸箏看着畫像上的女子,怪不得蕭祁小小年紀便長得這般好看,有這麼好看的娘生出的孩子當然好看了。
“你娘長得可真美,這是誰爲她畫得?我也想畫一張,將來好掛在我們無……祠堂裡。”
蕭祁和小福子:……
這話聽着怎麼不那麼吉利?
陸箏毫不在意,“早晚都要掛在牆上的,現在正是好年華留在畫卷上會比以後再留會好看很多的。”
難不成她要等容顏老去的時候再畫像?
不好,祠堂裡先輩們的畫像看着也都很年輕,雖說他們大多都是醫術大成之後纔會留讓人畫像,可她本就沒想着醫術能超越他們。
別說是他們,就是谷中的師侄們陸箏也不如。
聽陸箏這般說,蕭祁轉身找炭筆,眼前遞過來一支,可是蕭祁還沒寫完,花穗從外面進來了。
陸箏眼睛一亮,“早飯準備好了?”
“已經準備好了,孟小姐和沈世子已經到偏廳了。”
陸箏將手中的畫像輕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吃飯吃飯,其他的事晚些再說!”
她已經兩日未曾好好吃飯了。
陸箏擡腳走了。
對於陸箏如此積極吃飯一事,蕭祁主僕二人早已習慣了,陸箏剛出去,小福子便走到蕭祁面前。
看到蕭祁的目光依舊落在畫像上,小福子小心翼翼的問他,“主子,收起來麼?”
蕭祁沒讓他動手,親自將畫像一點一點卷好,然後收進了櫃子裡,他又回到桌案前,掃了一眼硯臺。
小福子便開始鋪紙磨墨,他知道,若只是簡單的幾句話,蕭祁會用炭筆寫在小冊子上,這是有重要的事要交代了。
蕭祁先是在桌案前站了一會,方纔面上對着陸箏的溫和一點一點消散,周身隱隱泛着寒氣,似是在做什麼決定。良久,蕭祁開始落筆,小福子只是掃了一眼便垂下了頭。
這是第一次,蕭祁以陵陽王世子的身份向當今聖上上奏,過往的事情蕭祁隻字未提,這次龍巖山遇刺的事蕭祁一字未落的全部書寫在紙上。
念澤湖邊被野狗羣包圍,逃跑途中被攔截,馬車被動手腳,還有那劍客,以及長平等人被人惡意阻撓。
這是一場有預謀且精心策劃的刺殺……
他沒有添油加醋,只是陳述事實,不管崇寧帝是否袒護他,是否追查幕後之人。
這一次,他都不再隱忍。
若是……幕後的人沒有再一次的想要除掉陸箏的話,蕭祁想,也許他還會如他父親囑咐的那般,掩藏鋒芒,繼續當一個世人眼中聽話乖巧的陵陽王世子。
雖然上元節那次遇刺,陸箏對於幕後之人絲毫不在意,還告訴他,與其擔心她還不如擔心刺客。
他知道,那是因爲她身邊有陸鳴。
可是,她如今住在陵陽王府,保護她也是他的責任,陵陽王府……也並不是任人宰割的無能之輩。
他們雖沒有厲害的醫者,防不了暗毒,可卻有精心培養多年的影衛,防得了暗箭。
蕭祁下筆很快,一盞茶後,將呈給崇寧帝的信件寫好了,他又換了新紙,這次是寫給遠在北境的蕭儲南。
蕭儲南留給他的底牌他要用了。
等小福子鄭重的捧着給崇寧帝的信件離開後,蕭祁又寫了兩頁紙,他指尖在桌案上扣了幾下,空氣中微微波動,一影衛落在他的身後。
“世子。”
蕭祁將紙張遞過去,影衛接過,看完後,眼底的驚訝一閃而過,但他沒有反對,低頭應下。
“屬下領命。”
一陣微風過後,房間裡只剩了蕭祁一人,他將筆放好,轉身走出了房間去偏廳用飯。
蒼梧院的偏廳裡,已經喝了兩碗粥的陸箏見蕭祁纔出來,擡眼示意蕭祁趕緊吃飯,她接過花穗遞過來的第三碗粥,看了一眼飯量和貓食一般大的孟綰綰。
“你吃得太少了,早飯可以多用點,用完在院子裡散散步,每日多走走,消耗的多了,自然吃得就多了,身體也會好很多的……”
孟綰綰脣角彎了彎,“也沒有太少,平日裡廚房也總送糕點的。”
“糕點只是閒時零嘴,飯菜還是要多吃的,曉曉,你監督你家小姐吧……”
曉曉笑着應下,“陸姑娘放心,我一定看着我家小姐讓她多吃些。”說着,曉曉給孟綰綰端了一碗肉沫蒸蛋。
沈歸夷笑了笑,幫着陸箏說話,“陸姑娘說得不錯,你若是在京城養得氣色好了,王爺也放心。”
陸箏又看一眼孟綰綰的氣色,又道:“你這幾日睡得不好,一會曉曉去藥房讓花穗給你拿幾根助眠的香。”
曉曉俯身一禮,“多謝陸姑娘。”
孟綰綰淺笑,“真是什麼事也逃不過大夫的眼睛。”
蕭祁和沈歸夷對視了一眼,生怕陸箏嘮叨他倆,兩人不約而同的認真用飯,陸箏餘光掃了一眼,很是滿意病人如此聽話。
吃好睡好心情好,一般不會有什麼病找上門來。
幾人用完飯,陸箏送孟綰綰回廂房準備一會給她扎針,藥薰,偏廳內,蕭祁揮退了所有下人。
沈歸夷抱着棋盤給逢時遞了個眼神,逢時守在了廳外。
沈歸夷開始落子,低聲道:“昨日問你,你都未說,到底怎麼回事?怎麼會困在山上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