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較量

一刻鐘後,劉福通的中軍大營之中,劉福通的親衛統領此時匆忙進了劉福通的大營,彎腰抱拳對着被深夜驚醒的劉福通稟報道:“元帥,那些夜襲的官兵鼠輩已盡然被我軍拿下,我軍打造的各類攻城器械也併爲受損,現在已然無事。”

“哦,這麼快。”劉福通聽到這話,不禁驚訝道。

但是隨後劉福通又不禁問道:“那,又是那位將軍率軍拿下的這些個夜襲鼠輩?”

“是張世華張將軍帳下千戶郭羽郭千戶率軍拿下的這些人。”彎腰抱拳的劉雙這般說道。

“哦,是嗎。”聽到這話後劉福通也不禁自顧自的說道:“沒想到我軍之中還有此等勇將,竟能在這盞茶功夫便將來犯官兵全部拿下,當真是一員虎將啊!”

然而聽到劉福通這話,劉雙卻是說道:“回稟元帥,據末將所知,這幾日以來,卻是張將軍早有防備,那些人是正好中了張將軍設下的埋伏,纔會在盞茶之間爲我軍所拿。”

聽到這話,劉福通卻是一愣,然後不禁面帶微笑的說道:“好。伯昌不愧是我軍的智勇之將,經歷此事,我軍攻城把握又可提高兩成。”說着,劉福通也不禁撫須大笑了起來。

……

翌日一早,汝陽城外。

昨夜被郭羽俘虜的百餘名夜襲騎卒,此時卻被紅巾軍押在了兩軍陣前,不過對於這些個俘虜,紅巾軍並未作出殺俘泄憤的事情,反而是讓這些人擡着昨日那些個官兵騎卒的屍首,向着汝寧府城趕去。

“我家元帥有命,我等同爲漢人,爾等也不過是被韃虜欺壓的可憐人,本就不應爲敵。因而我家元帥說了,今日便放你們回去,你們帶屍進城便可,我紅巾軍絕不追擊!”一名大嗓門的士卒,這般對着這些個俘虜高喊道。

然而看着這些個不斷向着汝寧府城走來的同袍士卒,米疆眼中卻不由的閃過一絲憤怒,只見他在大罵了一聲“狗賊”之後,卻還是隻能舉手下令道:“讓所有神臂弩手準備,來人若近一百五十步,無論何人直接射殺!”

米疆身後的傳令兵聽到米疆這話,眼中雖然閃過了一絲不忍,但還是在第一時間將次命令傳了下去。

而後便見一支支閃爍這寒光的神臂弩箭,對準了這些個擡着屍體向他們走來的同袍們。

“將軍有令,來人若近一百五十步,無論何人,就地射殺!”一名將官,對着那些不住的向着這邊逃來的同袍,這般的高吼道。雖然是在下令,但顯然是說給那些個俘虜們說的。

而那些個擡着屍體的官兵俘虜聽到這話後,在死亡的威脅下,他們的腳步也不禁停了下來。

然後,便見的這百餘名擡着屍體的官兵俘虜,夾在紅巾軍與官兵的陣前,如同被這個世界拋棄了一般,顯得是那樣的無助可憐。

然而看着這些個可憐的士卒,米疆眼中的憤怒卻是更甚。

“紅巾賊這是陽謀,是要誅他的心啊。要是不讓這些官兵士卒進城,這就等同於這些人是被他米疆害死的,他米疆無疑會喪失軍心;但要是放了這些人進城,米疆卻會成爲更大的罪人,畢竟,紅巾賊那‘絕不追擊’的話,顯然就是一句徹頭徹尾的謊言。”

兩害相較取其輕,在這種情況下米疆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再說,這些人本質上也是被紅巾賊逼死的,只要紅巾軍先動手驅趕他們,自己就能讓餘下的守城士卒同仇敵愾。所以你們放心吧,我米疆會爲你們報仇的,而你們的死也是有價值的。”看着那百餘名可憐的士卒,米疆心中不禁這般想到。

然而,紅巾軍真的會動手驅趕這些降卒嗎?

如果紅巾軍中沒有張世華,顯然他們會這樣做,但是有了張世華之後,張世華可不會做這種事情。

紅巾軍的軍陣前,還是一名拿着鐵喇叭的大嗓門士卒,對着那百餘名官兵俘虜高喊道:“弟兄們,你們看到了嗎,這元蒙狗朝廷根本就沒有把你們的性命放在心上,你們爲他們拼死血戰,可你們能得到什麼。”

“你們照樣還是要比那些貪生怕死的元蒙老爺、色目老爺們低一等;你們辛辛苦苦的勞作一年,照樣每天都吃不飽飯;你們活的照樣像一條豬狗,你們的妻女也照樣要飽受他們欺凌。”

“但,我們紅巾軍不一樣。只要我們將那羣騎在我們頭上的韃子趕出去,我們就能重還漢人一個天下,讓天底下的所有漢人都能過上吃得飽穿得暖的好日子。所以,韃子把你們當做豬狗,我們把你們當做兄弟,現在只要你們願意加入我們紅巾軍,與我們共舉義旗,那麼你們就是我們的兄弟!”

汝陽城外的那百餘名官兵士卒聽到這話,原本無比絕望的他們心中不禁生出了一陣希望。“沒錯,是朝廷先背叛了我們,不是我們先背叛了朝廷。”此時這些人的心中不禁這般想到。

然後,便見他們在各自相視了一眼之後,便相繼的放下了手中抱着的同袍屍體,轉身緩步走向了身後的紅巾軍。

他們選擇了加入紅巾軍。

看着這些人這樣的舉動,汝陽城牆上,所有的守城士卒不禁掀起了一片譁然。

“這羣該死的混蛋、叛徒。”有些士卒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不禁這般高聲喝罵道。然而相比於喝罵者,更多的士卒卻是低頭默然。因爲即使是他們,心中竟也不由的有些認同紅巾軍的說法。

“元蒙韃子向來看不起漢人更加歧視我們這些南人,我們又爲什麼要爲這些個韃子老爺們賣命的。”這些個原本就是被官府強徵的農夫士卒,在看到這樣的一幕之後,這種想法便像野草一樣在他們的心中蔓延。

“紅巾狗賊,我與你們勢不兩立。噗……”城牆上的米疆親眼看到這樣一幕後,連日操勞外加內心激憤,竟使得他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而米疆身旁的將官見此一幕,不禁滿臉擔憂的扶着米疆高聲問道:“將軍,你沒事嗎,將軍?”

米疆見此,拼命強壓下了心胸中的不平,面色有些蒼白的對着這些人沉聲說道:“本將無事,爾等無需擔憂。”然而說完這話,米疆不及休息,卻又面帶狠色的說道:“給本將傳令下去,若於軍中發現任何一名逃兵,其家滿門誅殺,決不能讓紅巾賊以此亂我軍心!”

聽到米疆這狠辣無情的話,周圍的將官臉上皆不由的閃過一絲懼色,但他們還是第一時間應聲接下來軍命。

但不知怎麼的,米疆越是這樣,這些將官心中便越恐懼……

……

一個時辰後,劉福通的中軍大帳之中,向來城府深沉、不着喜怒的劉福通,此時卻也不由的面帶微笑顯得是頗爲開心。

在這個豪華的大帳之中,在哈哈大笑後,一臉喜意的對着帳中的諸將官們說道:“伯昌這一招誅心計用的可真是太漂亮了,這汝陽府城中的那些個守城官兵,在經歷了這件事之後,是士氣大沮不說,我軍這邊也是士氣大振。”

“這一升一減之間,伯昌你最起碼爲我軍增加了三成勝算啊。現在本帥我可真是好奇這汝陽城的守城將軍米疆,此時是一個什麼樣子,估計非要被伯昌他弄得吐血不可。”

“哈哈哈。~~”帳中諸將官聽到劉福通這話,不禁皆這般的高聲笑道。

然而等到衆將笑罷之後,羅文素卻是起身站了出來,而且在他站出來之後,便見他抱拳對着劉福通問道:“啓稟元帥,此時正值韃子士氣大減,而且現在我軍之中的各類攻城器械,在張兄弟的監造之下,也完成的七七八八了。所以,末將以爲,此時正是我軍的攻城良機。”

“若我軍此時攻城,或可一舉拿下汝陽府城。”

而聽到羅文素這話,帳中的紅巾軍衆將眼珠一轉,略微思量之後發現,羅文素說的還真不錯,現在攻城的話,的確有着極大的把握或許可以一舉拿下汝陽城。

因此,他們便紛紛的將目光轉向了高坐於主坐的劉福通,想看看劉福通會怎麼抉擇。但是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劉福通在聽到這話之後,並沒有表露自己的想法,反而是將目光轉向了張世華,開口對着張世華問道:“伯昌,你以爲如何?”

聽到劉福通這話,帳中諸將包括羅文素在內,又統統的將目光轉向了張世華。張世華見此,也不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對着劉福通抱拳說道:“回稟元帥,末將以爲,汝陽府城乃江北大城,面對如此大城,一招制敵方是上策。因而,末將以爲,最好等到四日之後,我軍打造完所有的攻城器械之後再行攻城,如此才最爲穩妥。”

“張兄弟此言差矣,這戰場之上,最重要的就是把握戰機。如今韃子士氣大沮,正是天賜良機,豈能因求穩妥,而錯失此等良機。”羅文素聽到張世華這話,卻是絲毫不留情面的看着張世華這般說道。

而張世華聽到羅文素這話,看着昂首站在那的羅文素,心中卻不禁想到:“姓羅的這是怎麼了,吃飽了撐的,怎麼和勞資槓上了。”

然而與此同時,羅文素看着張世華心中卻也是不由的想到:“張伯昌此子,如今聲威實在太盛,若某還不爭一爭,估計用不了多久,此小兒就要位在我之上了。”

“不行,羅文素此人在紅巾軍資歷太老,威望太高,現在與他衝突對我有害無利。”看着一心想要和自己相爭的羅文素,張世華的心中不禁這般想到……

因此,便見張世華在聽羅文素說完剛纔的那話之後,便昂首看着羅文素說道:“羅將軍此言大謬,如今汝陽府城,尚有官兵兩萬,雖說因今日之事他們士氣大沮,但是汝陽城如今照樣是兵員未少。”

“近兩萬官兵,不但坐擁堅城,手中還有數不清的強弓硬弩。像這樣的大敵,僅憑我軍現在的兵勢,如果不依仗完備的攻城器械,其可能一戰而下。而如果不能一戰克敵,使韃子守軍佔據上風,那麼我們好不容易纔打壓下去的官兵士氣便會重振。”

“到時候,我軍和汝陽城的韃子官兵極有可能便會陷入圍城的僵局之中。若這汝陽城糧草不足倒也罷了,但現在誰都知道,這汝陽府城之中每年都儲備着大量的糧草,他們根本不懼我軍圍城。”

“因此,時間拖久了,反而會對我軍不利。更有甚者,如若元蒙朝廷各地援軍再趕至此處,那麼在那時,我軍便會徹底喪失汝陽一戰的主動性,那麼以我軍那時的情況,腹背受敵之下能有幾成勝算。”

“因此,末將以爲,我軍務必要在四日後,攻城器械齊備之後,再行攻城,方爲最好。”

而帳中諸將聽到張世華這擲地有聲的話語之後,也皆不由的一驚,不過顯然令他們吃驚的並不是張世華所說的內容,而是張世華竟然敢直接在這種場合之下,公開反擊羅文素的挑釁。

是的,面對羅文素的挑釁,張世華就這樣毫不掩飾的選擇了公開反擊。

“沒錯在現在的紅巾軍中,自己的確有些不是羅文素的對手,但那又能怎樣,難道就因爲自己在這紅巾軍中暫時威望聲威不如他羅文素,就要面對羅文素的挑釁忍氣吞聲嗎。”

“他張世華可不是那種甘心做一隻縮頭烏龜的人。再說,他羅文素再有威望又能怎樣,他自己的直屬勢力就一定比自己強嗎,他麾下雖然有着近萬兵卒,但那些兵卒十有八九卻全都效忠於劉福通。”

“嚴格說起了,他羅文素不過就是劉福通的下屬,沒有劉福通的命令,他羅文素能拿自己怎麼樣。當然,自己也並不能因此否認他羅文素在紅巾軍中的影響力。”

“但話說回來,劉福通就真的那麼信任這個在軍中影響力僅次於自己的下屬嗎?張世華可不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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