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莫晚眼眸之中盛滿了驚訝。
從來都沒有想到過，會在這種地方見到賀西珏。
這些天裡，她每天都夜不能寐，都在想念着自己的兒子小諾，想姜一雅，時時的，腦子裡也蹦出來男人堅毅英俊的輪廓來。
她想象過很多次，賀西珏的真實身份，或許是某一個安城化名的豪門，不想讓她知道真實身份的。
可是，卻完全沒有料到，原來……他竟然是盛世集團的八大股東之一。
盛世集團啊……
喬莫晚知道盛世集團，是早在剛上大學初。
那個時候，她好不容易考上了大學，卻因爲沒有錢，打算放棄的時候，就是得到了來自於盛世集團的第一筆資助資金。
大學四年，她半工半讀，勤工儉學，終於是在大學畢業那一年，還了盛世集團的資助。
當時，喬莫晚從盛世集團大廈之中走出來，仰望着頭頂高聳入雲的大廈，都覺得內心激盪。
她夢想着，有朝一日，她也能夠進入大廈之中成爲其中的一名小白領。
而現在，賀西珏……
喬莫晚低頭，脣角微微向上勾起一抹緩緩地弧度。
苦澀的弧度。
她擡頭看着電視劇的表情，想必是已經叫正在配藥的小護士看見了，小護士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你是喜歡他麼？”
喬莫晚聞言，吃了一驚。
“怎麼這麼說？”
小護士說：“你眼睛裡寫着的滿滿的都是傾慕。”
喬莫晚心裡打鼓，她自己都沒有覺察到，竟然暴露出自己的情緒了，從前面反光的藥品櫃子玻璃門，反光已經看見了在後面的瘦猴兒，眼睛向她這邊看過來，滿滿的都是狐疑。
喬莫晚笑了笑，“都是仰望吧，嫁入豪門不都是我們這些平民灰姑娘的夢想麼，只是想想吧，他……長得真好看。”
這麼一句話一出，比喬莫晚的年齡還要小几歲的小護士也就打開了話匣子。
都是女孩子，喬莫晚知道可以輕而易舉的戳中這種心裡還有存着夢幻想法的小護士的心。
“真的好看啊！就好像是漫畫裡的人一樣！”
小護士一雙眼睛裡全都是冒着粉色的泡泡。
喬莫晚微微笑了一下，再從玻璃門看過去，瘦猴兒已經看向別處了。
心裡隱隱的鬆了一下。
她說：“我先去給我妹子上藥，你待會兒過來。”
小青燒的迷迷糊糊的，感覺到有人幫她脫褲子，一下就好像是受了驚一樣，劇烈的掙扎起來，一雙虛無沒有焦距的眸子，猛烈的震顫了起來。
喬莫晚按住了小青的手臂，“小青，是我，是你喬姐姐。”
小青聽見這個名字，眼光才找到了一些焦距。
“我給你上藥，你不必須要快點好起來。”
喬莫晚俯身，在小青的耳邊輕輕說：“這樣，我們纔好找機會……逃走。”
給小青上了藥，小護士就過來扎針。
喬莫晚的餘光，落在內間和外間相隔的玻璃窗上，就在小護士給小青在手臂上紮上止血帶的時候，她的手指在小護士的手上輕輕的掐了一下。
“哎……”
小護士有點不解的擡頭看過來，喬莫晚做了一個口型：“救我們。”
小護士到嘴邊的話，就這麼嚥了下去。
她也注意到，這兩男兩女的與衆不同。
外面的那兩個男人，看起來就不像是好人。
而再看看這兩個女人。
且不說躺在牀上的這個高燒的混混沌沌的少女，就說站在自己面前的喬莫晚。
外套的大衣，很明顯是高端名牌，一看手工用料，就都不同一般。
只是，看起來髒得很，還磨了幾處。
一共是配了兩瓶藥，一瓶藥要輸將近一個小時。
瘦猴兒覺得速度太慢，過來撥動了一下滴落的速度，小青咬着牙，呻吟了一聲——“疼。”
小護士走過來，皺着眉，“這個藥裡面是有刺激血管的，你讓她流動這麼快，血管會被刺激的疼痛的！”
瘦猴兒陰狠的看了小護士一眼，“關你什麼事？她都沒說什麼，我們趕時間！”
小護士一聽就急了。
在診所，就是她父親的一畝三分地，整個城鎮裡面，哪怕是鎮醫院的人，都要給她父親這位老醫生幾分面子的。
“你既然不想給她看病，那你來診所是幹什麼的？來到診所，就要遵醫囑！出去坐着去！”
一旁跟着瘦猴兒的男人在後面拉了一下瘦猴兒的衣服，硬是把他給拉走了。
喬莫晚看着那兩人出去抽菸了，就急忙問：“有沒有筆？”
小護士說：“有！”
她剛剛從自己外衣的口袋裡面拿出筆來，外面那個瘦猴兒就又進來了，直接過來一把攥過喬莫晚的手，“跟我出去，買點東西。”
她踉蹌了一下，被硬是給拉走了。
而小青的病房裡，留下了另外一個男的看着。
喬莫晚本以爲瘦猴兒真的是帶着她出去買什麼東西，誰知道，剛一出診所，就迎面一道強烈的掌風颳了過來。
喬莫晚臉上猛地疼了一下，被這些手勁兒極大的男人給扇的一下就摔倒在後面的垃圾桶上，哐噹一聲，垃圾桶被裝翻了，喬莫晚倒在一大堆垃圾裡。
口中已經溢出來血沫子了。
“別他媽在我眼前耍什麼鬼花樣，聽見沒有？要不然，大不了這筆錢我們不賺了，也得把你給辦了！”
喬莫晚心裡知道，想必是剛纔那個小護士的表情太明顯，所以才叫瘦猴兒看見起疑了。
她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表情，一下跪在了地上，“對不起，對不起，我什麼都不知道……”
她嚇得瑟瑟發抖，肩膀都在一直抖動着。
瘦猴兒一看，冷冷的嗤笑了一聲。
本來還以爲是什麼烈女，看起來，也不過就是這樣。
“起來吧，等過會兒再進去。”
平安夜。
這天，天寒地凍。
喬莫晚站在光禿禿的街道上，擡頭看着天空之中，緩慢的飄落下來絲絲的雪花。
下雪了。
她伸出手來，接了兩片頭頂落下的薄薄的雪片，在手掌心裡化開，成了一小片水漬。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裡，小青在輸液，喬莫晚也根本就找不到時間去和小護士接觸，瘦猴兒一直都在看着她。
就在一籌莫展的時候，喬莫晚低着頭，閉着眼睛，準備再另外找機會的時候，忽然牀上的小青直起身來，開始猛烈地嘔吐開。
“嘔……”
喬莫晚心裡一驚，一下就撲了過去，“小青！”
小青嘔的厲害，有氣無力地說：“我要去廁所。”
喬莫晚立即就將架子上的輸液瓶拿了起來，扶着小青去廁所。
小護士指路，本想要跟着一塊兒去，卻被瘦猴兒給攔住了。
“你站着。”
小護士明明知道，這是一個機會，卻也只能乾瞪眼。
她敢確認，這兩個男的肯定不是好東西。
只是，人看着，她也不好打電話報警。
喬莫晚扶着小青到廁所，小青眼神忽然清明瞭半分，壓低聲音道：“喬姐姐，你剛纔想要寫什麼，你告訴我。”
比起來喬莫晚，這個躺在牀上病歪歪的病號，更容易接近小護士。
喬莫晚迅速的報出了一串號碼，“這是個手機號，你告訴小護士，叫她立即打電話。”
小青的腦子並不是很靈光。
或許是經常不用的緣故，一直背了五分鐘，外面的男人敲門，“好了沒有？！快點出來！”
喬莫晚說：“好了！小青有點拉肚子。”
小青壓低聲音又在喬莫晚的耳邊背了一遍，沒有背錯，兩人才從廁所裡出來了。
喬莫晚仍然在外間，被瘦猴兒看着。
而那個胖點的男人在裡面，坐在牆邊，看起來也有點漫不經心的看着小青。
眼看着點滴瓶裡面，還有不到一釐米的液體，喬莫晚知道，小護士就要去給小青拔針了。
小青將這個手機號告訴小護士，也只有唯一的這一個機會。
就別說剛纔醫生說了，要輸三天的液，她們回去了，就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出來到城鎮上輸液的機會了。
喬莫晚忽然心思一動，從口袋裡摸出來一包煙來。
這還是前些天，在小賣部裡買東西的時候，順便買了一包煙。
她站起身來，向着瘦猴兒走去，遞給他。
瘦猴兒臉上也有一道疤，看着喬莫晚，“哪兒來的？”
喬莫晚說：“之前從超市裡順出來的。”
瘦猴兒呵的笑了一聲，擡手捏了一下喬莫晚的屁股，“你能啊。”
喬莫晚沒有吭聲。
瘦猴兒抽出一支菸來，“去叫大壯出來抽支菸。”
喬莫晚轉身去裡面叫那人。
出來的時候，朝着小青使了一個眼色。
她是故意的。
瘦猴兒身上沒有打火機。
他如果想要抽菸，就必須要向裡面的人借打火機，肯定就會分出去一支菸給他們。
喬莫晚原本是想要在菸絲里加上一些麻藥的成分，但是風險太大。
而且，喬莫晚也不知道應該從哪裡去拿麻藥，在不讓瘦猴兒發現的前提下，也太過冒險。
瘦猴兒和大壯兩個人在門口抽菸，喬莫晚仍然坐在沙發上。
小青叫了一聲要拔針了，小護士才從配藥房裡出來。
瘦猴兒朝着裡面看了一眼，喬莫晚的心都快提到了嗓子眼裡。
這些人販子，喬莫晚在跟他們相處的這是幾天裡，聽他們說起來，原本都是一些窮兇極惡的亡命之徒。
後來，才因爲賺錢，改行成了販賣人口。
之前是從菲律賓越南等一些地方買來一些婦女，賣到一些大山裡面，存了十幾年的錢就是爲了討媳婦兒的。
後來，海關偷渡查的嚴了，就又開始鋌而走險，開始拐賣婦女。
忽然，瘦猴兒掐了煙，向着診所裡面走去。
喬莫晚一下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要走了麼？我去扶着小青出來。”
這樣一句話，順利的轉移了瘦猴兒的注意力。
他看了喬莫晚一眼，靠在一邊兒，揮了揮手。
喬莫晚立即就進去，扶着小青穿上鞋子，出來了。
路上，小青在喬莫晚的手掌心裡撓了撓，露出了一絲笑容。
喬莫晚心知，這是成了。
………………
喬莫晚是有先見之明的。
位於一個偏遠郊縣的城鎮，就恰逢冬天，快到年關的時候，即便是有人報警拐賣人口，警察也會推脫，然後最終一級一級的向上報，最終拖延時間，不了了之。
所以，喬莫晚給小青背下來的手機號碼，是賀西珏的。
小青在小護士拔針的時候，在小護士的手肘內側，寫下了那一串手機號碼。
等到這一行人剛離開，小護士就急忙撥通了這個號碼。
也就是幾乎同一時間，賀西珏剛從暮夜容凌的既定包廂裡出來，就接到了這個電話。
“你……我……”
賀西珏很少有很有耐心的時候。
唯獨有耐心，就是對喬莫晚的步步深誘。
“打錯了吧？”
他說着，就想要掛斷電話。
電話另外一頭的女聲，帶着的有濃重的鄉音。
“別掛電話！”聽聲音，似乎是急了，也不管是不是邏輯不通話語不流暢了，一股腦兒的就都說了出來，“也不知道要怎麼說，剛纔有兩個女人，從我這診所裡面輸液走了，有兩個男的在看着他們，有一個女的因爲跟我多說了幾句話，就被拉出去給打了一頓，回來的時候臉都是腫的……”
賀西珏要掛斷電話的姿勢忽然間就這樣頓住了。
他不自禁的攥緊了手裡的手機，“你的地址。”
小護士愣怔了一下，這樣……就相信了？
她迅速的報出了自己的位置，“城市。”
小護士這才明白過來，她剛纔看那個女人，不管是面容談吐還是臨危不亂，都不是小地方的人。
她說出了自己的省份城市和縣城，賀西珏穩穩道：“你現在在診所，不要動，也不要嘗試去找他們的位置，就當沒有打過我這個電話，等我過去找你。”
“好。”
賀西珏掛斷電話，心跳快的，幾乎都已經到了一種男一控制的地步。
儘管聲音很穩，但是還一陣陣的捏着冷汗。
賀西珏立即就給許碩打了電話，許碩說：“要不要聯繫一下當地的警方？”
“不！”
賀西珏斷然否定。
“絕對不能走漏風聲！”
那些人販子，都已經是慣犯了，都是有很敏銳的覺察力的，一旦是聽到了風聲，就會聞風而動！
許碩有點猶豫，“但是，如果沒有當地警方的協助的話，我們會很被動，從安城到郊縣，上高速，也要最起碼三個小時。”
“不上高速……”
“那要怎麼去，飛過去麼？”許碩道。
賀西珏眯了眯眼睛，停下了腳步。
站在暮夜高高的臺階上，墨藍色的天空，飄散下來點點雪片，遮掩了人的雙目。
………………
是的，許碩說對了。
——飛過去。
賀西珏連夜就叫容凌聯繫了私人飛機，不過半個小時，許碩的武裝警隊，就已經跳上了私人飛機。
賀西珏帶着許步，也坐上了飛機。
即便飛機的速度很快，也需要至少四十分鐘的時間。
現在是夜晚十點。
一般情況下，人販子就算是時間很趕，也不會連夜趕路。
再加上……
賀西珏知道，如果這是喬莫晚給的他的手機號碼，就絕對會料定他會過去，那麼，就會竭盡自己全力的拖延時間，不叫人販子離開。
賀西珏現在不僅僅腦子，就連整個身體都已經極度的緊繃起來了。
可是，就在飛機飛了近半個小時的時候，前面駕駛員忽然說，飛機的一個零件壞掉了，必須要緊急迫降。
再加上前面有強烈的對流天氣。
如果非要在這種強對流的空氣之中飛，再加上部件的鬆動，很可能會機毀人亡。
不得已，飛機臨時迫降。
從飛機上下來，賀西珏就吩咐許步查詢定位。
許步說：“這是郊縣緊挨着的一個縣，大約還有八公里。”
賀西珏微微蹙了蹙眉，正好有一個帶着頭盔的摩托車愛好者，發動機引擎聲音震耳欲聾，從路邊疾馳而來。
他猛地向前衝過去。
許步驚的大叫了一聲：“總裁！”
好在騎摩托車的及時減速，賀西珏直接踩着摩托車的前輪，直接握着騎行的青年的肩膀，翻身過去。
青年被一下從摩托車上扔了下來，連同頭盔，都被掠奪走了。
他灰頭土臉的從地上爬起來，“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我的摩托車！我要報警！”
轉頭，就看見了一隊武裝警察，手裡都還端着槍。
“……”
………………
另一邊。
從診所裡出來的喬莫晚和小青，被重新帶回到了旅館。
這些天裡，都在旅館裡住着。
外面下雪，天氣不好，喬莫晚心裡想，這樣惡劣的條件下，這些人販子肯定不會連夜趕路，所以也就沒有費盡心思的去想，應該如何留下來拖延時間。
她們剩下的四個女人，都是第一次吃上了熱騰騰的白米飯。
熱氣薰騰着喬莫晚的面頰和眼睛，她都感覺眼眶一陣陣痠痛，眼眶已經被淚水浸溼了。
耳畔，傳來一陣陣的哽咽。
喬莫晚有些詫異的擡眸，隔着大片熱氣騰騰的蒸汽，看見小青已經哭了起來。
“別哭，哭什麼，好日子都還在後頭呢。”
小青大哭起來，一下撲倒在喬莫晚的身上，抱着她的腰，痛哭失聲。
喬莫晚心裡嘆了一口氣，摟着小青，拍了拍她的背。
原本這個大千世界的陌生人，現在卻已經是成爲了這段時間裡相濡以沫最親近的人。
喬莫晚可憐小青這個纔剛剛十八歲的少女。
也從這個少女身上，祭奠着自己曾經已經遠去的青春歲月。
就當幾個女人好不容易在旅館裡洗了臉，吃了一頓熱飯，正準備睡下的時候，忽然門口傳來了力道很大的一陣拍門聲。
喬莫晚一下就驚醒了。
“開門，快點開門！”
外面，是瘦猴兒的聲音。
一個女人已經去開門了，瘦猴兒一下踹開了門，“快點走！都起來！”
喬莫晚看着瘦猴兒臉上的急蹙，心道是出事了？
難道……
喬莫晚一雙黑珍珠一般的黑眸之中，亮出了一道璀璨的光，難道是賀西珏帶着人來了！
她和小青對視一眼，從對方的眼裡，都看到了希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