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澤宇啪的一聲拍了桌子,站起身來,“許特助!”
許步不動聲色的挑了挑眉,捂住了聽筒,“程總有事?”
程澤宇臉色完全變了,沉沉的呼吸着,胸膛起伏,能看得出來,他在強忍着怒氣。
“但是辦理離婚手續的話要雙方同時在場,現在就算是我簽了……”
許步已經大步走過來,從自己的公文包之中拿出來一張紙來,放在程澤宇的面前,上面的幾個字赫然是——“離婚委託書”。
“在喬小姐不在場的情況下,我有權全權代理,況且,我已經打電話給喬小姐了,她會在短時間內趕到民政局去履行簽字手續。”
程澤宇仍然是不死心,“那我也去民政局等……”
許步終於還是沒有剋制住自己冷笑的衝動,笑了一聲,轉身拿着手機,“程總,如果你可以一次性在民政局簽字的話,也就不用勞煩這兩位同志多跑一趟了。”
程澤宇看許步手裡拿着手機就要去打電話,心裡雖然焦急,卻也一時間找不到合適的藉口。
而且他知道既然賀西珏叫人過來了,就沒有準備叫他用任何藉口將這事兒給搪塞過去。
當許步拿到簽字的時候,拍了一張照片給boss發了過去。
目送着這些人離開,程澤宇氣的將桌上的東西全都給掃到了地板上。
她竟然敢這樣逼迫他,是真的覺得他會賴着她麼?
在她的眼裡,究竟有沒有過他這樣一個丈夫,曾經的丈夫,現在的前夫!
程澤宇越是這樣想,就越是覺得胸口燃燒着一團火,灼燒發燙,讓他不由得就將觸手可及的東西,全都給一件一件的砸下去,砸了個乾淨,彷彿這樣才能將自己的怒氣給壓制下去。
叮叮噹噹。
從辦公室裡傳出來的聲音,叫外面行政部的秘書助理都不敢進去。
很有資歷的王秘書想了想,對身後的小劉說:“去找蘇沫晚過來。”
“蘇沫晚?”
“就是前幾天在總裁辦公室奉過茶的那個蘇沫晚。”
小劉眼珠一轉,明白了,“好,我現在就去。”
沒有人敢進入總裁辦公室,都生怕這陣怒氣,會牽連到自己。
蘇沫晚正在複印室裡準備二百份的複印資料,就被小劉給匆匆忙忙的拉了出來,“還有半個小時就要開會了,我得準備開會的資料……”
“不用你準備了,”王秘書直接拉了身後的一個秘書,“你去準備,蘇沫晚,你現在給總裁端一杯咖啡上去,還有,這是今天的行程表,也要告訴一聲總裁。”
蘇沫晚有些詫異,“我……”
她不是被調離出中樞秘書處了麼,這種事情,原本也是輪不到她來做的吧。
碰的一聲,從辦公室裡又傳來了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響。
蘇沫晚詫異又害怕,“這……”
王秘書說:“現在你被重新調過來了,你要抓住這次機會,如果能夠哄的總裁高興了,那以後你的好日子就來了。”
蘇沫晚有些猶豫,站在門口幾秒鐘,又驀地轉身跑去了休息室,一分鐘後,端了一個放置着茶具的托盤重新走到門口。
“王姐,那我進去了。”
王秘書擺了擺手。
蘇沫晚剛剛開了門進去,就迎面摔過來一個茶杯。
她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茶杯在她的腳下被炸的粉碎,飛濺起來的碎片在她裸露在外的腳踝上劃出來一道血痕。
王秘書等人也是心驚膽戰,下一秒,急忙就將辦公室的門給從外面關上了。
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男人,正撐着下巴,也沒有看來人是誰,“不管你是誰,有什麼事情趕快說,說完了就給我滾出去。”
地面上,一片狼藉。
各種文件檔案,還有玻璃杯的碎片。
蘇沫晚抿着脣,然後慢慢的走過去,踩着地面上的碎片,走到沙發旁邊,坐了下來。
放置着一整套茶具的托盤,放在了茶几上。
她纖細的手,將酒精爐給點燃,一個燒水的紅泥小火爐放在竄起的火苗上。
“你真是膽子不小,現……”
程澤宇氣的不輕,轉過頭來就想要朝着來的人大罵,卻在看見嫺靜的坐在沙發上的女人的時候,瞳孔緊縮了一下,將半句未曾出口的話,給嚥了下去。
蘇沫晚急忙站起身來,有些侷促的回答道:“程總,我……我這邊有今天的日程計劃要給您說一下。”
她也已經忘記了開場白,幾乎差一點,就要被罵個狗血臨頭了。
蘇沫晚有點手忙腳亂,將準備好的日程表給拿了出來,照着給程澤宇讀了,聽着燒茶水的爐子裡發出來沸騰的水聲,又急忙將手中的小冊子給放回在桌上。
程澤宇覺得有點好笑。
特別是在看到蘇沫晚這樣手忙腳亂的動作,他不禁就想起了喬莫晚。
那個時候的喬莫晚,也是從學校剛剛畢業,任何事情,都仿若是做的有些顛三倒四,十足的一個職場的菜鳥。
“你會茶道?”
“是的。”
“給我衝一杯龍井吧。”
程澤宇坐在辦公桌後面,看着女人手中的動作,緩慢的眯了眯眼睛,剛纔都因爲被逼迫簽字的那種混亂又暴怒的火山出口,才終於,重新緩緩地安靜了下來,重新歸於靜寂之中。
他記得。
曾經,他帶着喬莫晚第一次回到家裡去見母親的時候,喬莫晚也是很緊張。
但是,當她給母親在茶桌之中沏茶的時候,臉上的那種恬靜美好的表情,就好像是現在一樣。
甚至……
現在的喬莫晚已經變了,變得功利,變得沒有原則,變得成了一個家庭婦女,成了一個單親媽媽。
而現在坐在他面前的這個女人,臉上滿滿的都是水嫩,而動作又和當初的喬莫晚,如出一轍的相像。
不知是爲何,程澤宇的內心的心絃,就這樣,被輕輕地撥動了一下。
蘇沫晚沏茶,給程澤宇端起來,才發現程澤宇一直都在看着她,就有些驚慌羞澀,“程總。”
程澤宇這纔回過神來,接過來蘇沫晚手中遞過來的茶杯,“你學過茶道?”
蘇沫晚搖了搖頭:“以前在茶室幫忙做工的時候學過。”
“茶室?”程澤宇迷離的眯起眼睛,“就是那種穿旗袍表演茶藝的女子?”
蘇沫晚點頭,“是的。”
“你站起來,走過來兩步。”
蘇沫晚依言,向着程澤宇走過來,站在他的面前,緩緩地低下了頭。
程澤宇將茶杯放在一邊,打量着蘇沫晚穿着職業套裝的身材,“嗯,你可以出去了。”
蘇沫晚表現出如蒙大赦的表情,轉身走出了辦公室。
門外,王秘書還捏着一把汗。
如果蘇沫晚不能怪叫程澤宇滿意的話,恐怕她這個自作主張的罪魁禍首,都要被影響到的。
門剛一打開,“蘇沫晚,怎麼……”
“王秘書,進來。”
辦公室裡傳來程澤宇的聲音,王秘書頭皮一麻,但是還是硬是擡起步子走了進去。
辦公室的地面依然是一片狼藉,而坐在辦公桌之後的男人,手裡端着一杯茶,正在悠閒自得的品茶。
“程總。”
“今天晚上有個晚宴?”
“是的。”
王秘書早已經將程澤宇所有的日程活動都爛熟於心了。
“按照蘇沫晚的尺碼,訂一套旗袍過來,她是我今天的女伴。”
程澤宇半闔上眼瞼,幾秒鐘之後,再度睜開,經過微微躬身的王秘書的身旁,向外面走去,“把這裡給收拾乾淨。”
“是。”
王秘書的心這才慢慢的放下了。
看來,她在關鍵時刻,還真的是賭對了。
而另一邊,匆匆忙忙走出來的蘇沫晚,來到了女洗手間,進了裡面,靠在門板上,才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她拿出手機來,手機裡面有一條短信。
“事情辦的怎麼樣了?”
蘇沫晚按捺住自己一直在瘋狂跳動的心臟,手指在手機上按動,寫下來一句話,按下了發送——“一切在計劃之中。”
………………
另一邊。
喬莫晚拿着股權轉讓書來到了醫院。
此時,在程老爺子的病房裡,只有陸振豪一個人。
喬莫晚進來,說明了情況。
陸振豪臉上露出爲難的表情。
“喬小姐,你現在已經是和大少簽訂了離婚協議,那麼你就不是程家的人了,可是現在偏偏老爺子還不清醒,把你給認作是是五小姐珠珠……”
喬莫晚自然是知道的,合同,協議,任何一方都必須處於清醒狀態下,現在程老爺子的精神狀態,實在是不適合簽訂這種協議。
“只是……”
“喬小姐,沒有什麼可是的,”陸振豪笑着說,“既然當初老爺子將股份給了你,那麼就希望股份是在你身上的,現在程家的這種關係,你也看到了,盤根錯覺的,或者用另外一句話來說,烏煙瘴氣。”
“現在喬小姐你身上的股份,就是制衡。”
“但是,”喬莫晚向開了一條縫隙的病房裡間看過去,“爺爺他昏迷……也都是因爲我。”
“這一定是你的錯覺,喬小姐。”
喬莫晚動了動脣,還想要再多說什麼話來,正好有醫生護士過來給程老爺子檢查身體。
陸振豪說:“老爺子今天精神狀態不是很好,喬小姐,你先回吧,老爺子還有的是用到你的地方呢,報恩,也不必急於這一時。”
喬莫晚從病房裡出來,陸振豪才走進裡間。
來檢查的醫生過了一會兒離開,躺在病牀上的程老爺子睜開了眼睛。
“她走了?”
這句話,問的清清楚楚,哪裡有半分老年癡呆的模樣!
再看陸振豪,一絲一毫的驚訝都沒有,還是點了點頭,“是的,已經走了,是來宋股權轉讓書的。”
………………
喬莫晚走了,對此,並不瞭解。
她一出從醫院出來,就接到了許步的電話。
許步不是賀西珏的助理麼?和她有什麼好說的?
喬莫晚眨了眨眼睛,最終還是接通了,“許特助……”
“喬小姐,你現在有時間來一趟民政局麼?離婚手續已經辦好了。”
喬莫晚:“……”
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還以爲自己是穿越了,拿下來手機看了一眼,確實是許步的電話。
可是,離婚手續難道不應該是程澤宇聯繫她的麼?
現在許步怎麼會……
許步似乎已經是瞭解到喬莫晚心中所想,“喬小姐,你來了就知道了,我就在這裡等你。”
喬莫晚心裡狐疑,急忙就攔下來一輛出租車,報出了民政局的地址。
許步揚着一張燦爛的笑臉看向喬莫晚,“喬小姐,請。”
喬莫晚還沒有來得及問什麼話出來,就被許步給請到了辦理離婚的窗口,面前放置了一張表格。
在程澤宇的那一欄簽名的空白處,已經是簽過字了。
喬莫晚眨了眨眼睛,民政局的工作人員指了指另外一邊,“喬小姐,您在這裡簽字。”
“哦,好的。”
喬莫晚雲裡霧裡的,就這樣,簽下了字。
兩本離婚證交到了她的手裡,她還有點如夢境一般難以置信。
早晨的時候,她還在想,看來要和程澤宇辦理離婚手續,是一場持久攻堅戰了,卻不曾想到,這樣快就將證件給拿到手了?
許步在一旁恭恭敬敬的站着,解釋了喬莫晚的疑惑。
“是boss一大早就吩咐下來的……”其實是大半夜。
喬莫晚立即就明白了,這是賀西珏在幫她。
“那我就先走了。”
喬莫晚剛擡步想要離開,被許步給擋住了去路。
“喬小姐,您稍等一下。”
“還有事?”
許步看了一眼時間,“boss現在正在路上,大約還有十分鐘就趕到,讓您等一等他。”
喬莫晚的神經線,就因爲這句話,陡然緊繃起來。
趕過來?
等一等他?
“他要幹什麼?”
喬莫晚現在腦子裡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結婚!
上次賀西珏口中所說的先離婚,再結婚,可不是開玩笑的!
喬莫晚的後背,當即就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還有點急事,我必須要離開。”
喬莫晚剛剛擡步向外走,就被兩個從許步身後走出來的黑衣保鏢給攔住了。
“喬小姐,你看,咱們也認識這麼久了,是吧,你就不要爲難我了?”
喬莫晚看着許步這一雙十分真摯的眼睛,真的是想要咬牙切齒都沒辦法。
“那我去趟洗手間。”
喬莫晚拿着自己的包,叫民政局的工作人員帶路,去了女洗手間,就將自己反鎖在隔間裡,腦子裡好像是安裝了一個齒輪,正在飛快的旋轉着,思索到底是用什麼辦法,才能逃脫掉不和賀西珏領結婚證。
且不說賀西珏和程澤宇,乃至於程老爺子是這樣異樣尷尬的關係。
就說她好不容易終於從程澤宇給編織的巨大的婚姻墳墓之中給逃脫了出來,現在就要踏入另外一個圍城之中?
而與此同時,一輛黑色的私家車,已經停在了民政局的門口。
許步急忙迎了上去,打開了車門。
“boss。”
賀西珏長腿邁出,摘下了鼻樑上的眼鏡,“離婚手續辦好了?”
“辦好了。”
“她人呢?”
賀西珏掃了一眼大廳,沒有那個女人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