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陽哥兒的話,杜恆霜只看着平哥兒笑。
平哥兒便微偏了頭,似笑非笑地道:“若是沒什麼大事,可以裝不知道。若是太離譜,正好讓爹‘大義滅親’,有什麼難的?”
杜恆霜掩袖輕笑,道:“陽哥兒,你跟你大哥多學着點兒。”心裡也很寬慰。
離開家的孩子,到底是成長得快啊……
這幾年平哥兒不在她身邊,她日夜牽掛,可是每次見到平哥兒,他都給她一份意外的驚喜。
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長大,肩膀漸漸寬厚,遇到困難不是隻想着回家找爹找娘,她心裡真正高興得不得了。
對於順哥兒和久哥兒,還有一心想離開他們,去洛陽定居的龍香葉,杜恆霜自問不會主動起壞心害他們。
但是,如果有些人吃飽了撐的想作死,她卻是不介意給他們提供一個作死的舞臺……
杜恆霜知道,龍香葉肯定是不想住在范陽了。
他們去秦州的時候,突厥人突然南下,把龍香葉嚇破了膽。
伺候龍香葉的下人早就跟杜恆霜說了,說老夫人一直說范陽不好,不安全,想回長安。
不過這一次,龍香葉居然沒有要求去長安,而是去洛陽,倒是讓杜恆霜有些驚訝。
蕭士及那邊,他當然是不放心的。
不過杜恆霜可不想那麼“賢惠”地硬是要把他們這些人留下來給自己添堵。
龍香葉他們如果不是自己主動說走,杜恆霜肯定是不會趕他們走。
因爲於情於理,她和蕭士及都有責任照顧這些人。
但是對方油鹽不進,就想離開他們,離開范陽這個“險地兒”。她也不會苦苦挽留。
去留隨意,她看得很開。
蕭士及晚上回來,問杜恆霜:“老夫人說綏元縣主的家財……那齊月仙哪裡有什麼家財?”
齊月仙還是蕭月仙的時候,是蕭銑的皇太女。但是江陵一戰,蕭銑的家財,一半歸了蕭士及的私庫,一半歸了當時的陛下永昌帝。入了國庫。
後來齊月仙下嫁蕭泰及的時候,只有齊氏宗室送她的一些縣主的陪嫁,連一萬兩銀子都沒有。
這一萬兩銀子,在跟蕭泰及過了幾年之後,也花得差不多了。
蕭士及接受蕭泰及的家財,滿打滿算,不到兩萬兩銀子。
杜恆霜把這些東西都封存在長安蕭家的宅子裡,並沒有送去柱國公府,也沒有帶來范陽。
如今龍香葉突然提起來。杜恆霜和蕭士及都不約而同想起一個人:順哥兒。
只有他,纔有可能想到蕭泰及和綏元縣主那份家業……
龍香葉纔剛醒過來,自己的事情還沒整清楚,怎會想到綏元縣主的那份家財?
杜恆霜笑了笑,道:“我們知道,他們不知道。不過……”杜恆霜頓了頓。“我想着,還是送他們一些銀子吧。就說是綏元縣主的家財,給了他們也好過日子。反正當初。你在江陵……”
蕭士及不滿,“我是大將軍,那是我應得的。再說那時候,齊月仙跟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關那個小兔崽子什麼事?退一萬步說,就算要給,也是要給久哥兒,關順哥兒什麼事?”
杜恆霜笑道:“算了,人家是親兄弟,兄弟間能夠和睦。比什麼都強。”
蕭士及便不再多說了,只跟杜恆霜商議好,送十萬兩銀子給二房。
這樣過了兩天。龍香葉又一次叫蕭士及和杜恆霜過去。
這一次,連順哥兒都叫過去了,在龍香葉身邊坐着。
看見杜恆霜和蕭士及進來,順哥兒忙站起來問好。
杜恆霜和蕭士及都點點頭,便聽龍香葉道:“你們來了,坐。”
杜恆霜和蕭士及坐了下來。
龍香葉就道:“我上日說的事情,你們考慮得怎樣了?”
蕭士及和杜恆霜都表示勸阻,說您老人家就在這府裡,也能做兩個孩子的主,苦勸龍香葉不要去洛陽。
他們越勸,龍香葉和順哥兒就越想走,竟是一刻也不能等。
龍香葉道:“你們的好意我和順哥兒都心領了。不過就算爲了兩個孩子着想,你們也應該讓他們跟我走。不然的話,一輩子依附伯父伯母,很有出息嗎?”
順哥兒也忙道:“正是呢。平哥兒一個人去了長安這幾年,我看着比當初沉穩多了,又能幹。可見要歷練一番,還是要離開家,靠自己才行。我今年也是十四五歲了,雖然不急着成家,但是我想立業。”
“孩子有這個心思,你們該成全他纔是。”龍香葉忙着幫腔。
話說到這份上,杜恆霜就不再客氣了,笑着道:“那我真不知道怎麼說下去了。再挽留,老夫人和順哥兒都要說我不懷好意,不讓順哥兒有出息了。”
“不是這個意思!大伯孃,祖母真不是這個意思!”順哥兒忙站起來道,很是恭敬。
“沒關係。”杜恆霜擺了擺手,“只要你們過得好,我就放心了。你們家在長安的宅子,還空着呢,你們要不要回去取些東西回洛陽?”
龍香葉根本就不想去長安,聞言忙道:“不用了。那裡的東西都是順哥兒的,等順哥兒娶妻生子了,再回去取也不遲。”
杜恆霜笑了笑,道:“那本是我們大房的宅子,當初是借給二弟他們住的。”
龍香葉一愣,順哥兒握緊拳頭,心頭暗暗發虛。
“不過,若是二房想要那宅子,也行。就你們兄弟倆分吧。”杜恆霜話題一轉,已經把那所宅子送了出去。
順哥兒聽見要跟久哥兒平分,心裡有些不自在,但是轉念一想,久哥兒還小,來日方長嘛……就笑眯眯地沒有反對。道:“那我就多謝大伯父、大伯孃了。”
杜恆霜點點頭,道:“你們打算什麼時候啓程?不久就要入冬了……”
龍香葉見杜恆霜提都不提綏元縣主的家財,越發篤定杜恆霜是想獨吞,便看了蕭士及一眼,吞吞吐吐地道:“……呃,當然是越快越好。不過……不過……聽說,泰哥兒的並嫡之妻綏元縣主家財豪富。不知道這份產業,如今在哪裡?”
蕭士及咳嗽一聲,正想說話,杜恆霜突然道:“既然是綏元縣主的產業,當然要久哥兒過來一起聽一聽 。”說着,就讓人把久哥兒叫來,順便把自己的四個兒子也叫來了,還有曾太夫人楊氏,也請來做見證。
順哥兒窒了窒。他本是想偷偷把這件事交割。不想讓久哥兒曉得,便忙道:“大伯孃,久哥兒還小,不懂事,不用叫他了吧?再說,他的身世……”向杜恆霜暗示。他曉得久哥兒不是他爹的種。
杜恆霜卻不願提起這話。因爲齊月仙和那姦夫都已經死了,如今死無對證。她養了久哥兒這麼些年,見這孩子倒是心思通透。不像順哥兒,從小就花花腸子特別多,又跟着蕭泰及和龍淑芝耳濡目染,想教都教不好,因此後來倒是對久哥兒多疼幾分。
“久哥兒是你爹的兒子,這一點是上了族譜的。——老夫人,您若不信,可以去看族譜。”杜恆霜這是在提醒龍香葉,不要自揭醜事,給蕭泰及臉上抹黑……
龍香葉也不想提這事兒。在她看來。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大家可以了,要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來。那可是讓她最心愛的兒子丟臉的事兒,那是打死也不能做的。
因此跟着呵止順哥兒:“你大伯孃說的是正理,快去讓久哥兒一起過來聽聽。”
順哥兒便閉了嘴。
少頃幾個孩子都來了。
杜恆霜的四個孩子自然站到她身邊。
久哥兒看看站在龍香葉身邊的順哥兒,再看看杜恆霜身邊的誠哥兒和欣哥兒,忍不住想往她旁邊靠。
順哥兒大急,咳嗽一聲道:“久哥兒,到哥哥這裡來!”
久哥兒只好垂了頭,一步一挪地走過去。
杜恆霜等人都來齊了,才道:“今兒老夫人說要帶順哥兒和久哥兒去洛陽住,我和你大伯父都同意了。”
久哥兒猛地擡頭,叫道:“我不去洛陽!”
“久哥兒!你別沒出息!這裡是大伯父、大伯孃家!又不是咱們自個兒家!”順哥兒嚴厲地呵止久哥兒。
久哥兒悶悶地低了頭,拿袖子抹了一把眼淚。
杜恆霜嘆口氣,柔聲道:“久哥兒別傷心。咱們蕭家的祖宅在洛陽,你們回洛陽,也是高屋大廈地住着,不比范陽差。”
“可是……可是……我就見不到誠哥兒和欣哥兒了!”久哥兒眼淚汪汪地擡起頭。
誠哥兒和欣哥兒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對久哥兒道:“沒關係,我們會經常去看你的!”
“真的?”久哥兒忙拭了淚,“真的來看我?”
“正是。”杜恆霜也含笑點頭,“我會讓誠哥兒和欣哥兒不時去看你們的。”
龍香葉訕笑道:“孩子還小,還是等他們長大了再來洛陽吧。”
杜恆霜點點頭,“我聽老夫人的。”
然後就說到綏元縣主齊月仙的家財。
龍香葉道:“我聽說,綏元縣主嫁給泰及的時候,帶來不少嫁妝?”
杜恆霜點點頭,“是不少。這裡是嫁妝單子,老夫人可以自己看。”說着,命知數將齊月仙的嫁妝單子送上去。
龍香葉仔細瞧了瞧,見還不到兩萬兩銀子,十分失望,道:“怎麼才這麼點兒?她不是縣主嗎?如何比你的嫁妝都要少?”
兩萬兩和二十萬兩,這差得也太多了……
杜恆霜道:“您要不信,可以去長安齊氏宗室裡查驗。齊月仙是縣主,她的嫁妝,不止我們有單子,齊氏宗室也有單子。”
龍香葉想了想,明白杜恆霜大概不會在嫁妝單子上做假。因爲嫁妝單子這種東西,經常是一式三份,由不同的人保管。
妄圖在嫁妝單子上做假的人,都是蠢得不能再蠢的人。
順哥兒見龍香葉滿臉失望的神色,也忍不住探頭看了看,問道:“除了這些,應該還有縣主自己的私產吧?”
杜恆霜對蕭士及使了個眼色,笑道:“是還有些。不過那些不是嫁妝,就不算是蕭家的產業,而是綏元縣主自己的產業。”其實,綏元縣主的嫁妝,也不是蕭家的產業,而是要傳給她自己的兒子的。
但是看順哥兒的架勢,不給他點甜頭,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杜恆霜就索性把那些嫁妝說成是蕭家的產業,然後將他們之後要送出來的銀子,當成是齊月仙的私產,指名要給久哥兒……
順哥兒果然驚得張大嘴,“……私產不能算蕭家的產業?”
“當然不能。按理,這嫁妝都不能算。但是你們二房情況特殊,就算做是你們二房的產業吧。”平哥兒在旁邊不動聲色地架橋撥火。
久哥兒聽懂了他們的話,抿了抿脣,頭垂得更低了。
“這裡有二十萬兩銀子的產業,是綏元縣主的私產,理應由久哥兒承繼。”杜恆霜淡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