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自若,張代淡淡的:“現在要開始,幫小二代安排幼兒園學位了。”
沒當媽之前,我對幼兒園都需要搶學位這事真的一毛錢概念都沒有,當媽之後我這才稍稍關注了些。不過因爲小二代還小,我也沒着重去了解,所以我並不太清楚安排學位那些流程,以及需要準備的證件。
見張代一臉自然,不像是開玩笑也不像是瞎扯淡,我還是淺淺表達了一番我的疑慮:“小二代才半歲,現在就要搞學位了?那麼早?”
張代瞥着我:“深圳有很多夫妻,寶寶還在肚子裡,就開始爲學位的事奔波了。”
好吧,這應該是實情。
我依稀記得,我以前貌似聽謝雲提過,爲孩子搶學位,就像打仗似的,稍微有點炮火不如人,就得給刷下來,總之就是一特操心的活。
沒再瞎想想,我點頭:“那好,晚點我回去,把這些翻出來給你。”
停了停,我想着這都月底了,我下個月初是要回博朗報道的,就算我是博朗以前的員工重新復職,那我也得把身份證交到人資部審覈的,所以我又多嘴一句:“你三天內,應該能把身份證拿回來給我吧?”
張代的眼縫,稍微揚高了些:“我儘量。”
目光傾瀉着在我的臉上鋪陳開來,張代的視線慢慢擰成一團落在我的眼眸裡:“三天後,你要把身份證用到什麼地方?”
我當然還記得上次我說我要去上班時張代那些態度,他對我去上班的那些詬病和不滿就像是一根魚刺,可我卻不打算讓它梗在我的咽喉了。
沒有作任何的拿捏醞釀,我直接說:“我回博朗上班,身份證要給人資部複覈。”
瞳孔飛快減縮着,張代的臉上有板色浮游:“我不是說過….”
我主動定睛與他對視,打斷他:“張代,就算是出錢供我讀書的我爸媽,他們尚且不能指揮我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該什麼時候遠離職場,該什麼時候返回職場。我是個成年人,我擁有對自己生活絕對的選擇權。我要去上班,並不是因爲我身上沒錢了我窮得長毛,我再不去上班就得被這些毛線卷死,而是我認爲我某些價值,需要在職場上體現。更何況,我爸媽當年砸鍋賣鐵供我讀個電子工程,本意並不是爲了讓我努力學習爭當上遊,將來可以做一個有知識有文化窩在家裡發黴的家庭主婦。當然我並不是認爲家庭主婦有什麼不好,相反我認爲那一類女人很偉大,無奈我無法讓自己活成那樣,我想獨立一點。你不要用你專制的那一套對着我,我不是你的下屬。我現在提起這事,是告知你,不是找你商量。”
其實,我還想說的是,我甚至不是你的妻子,我和你之間只有個孩子的維繫,你沒有資格對我指手畫腳。
不過還是算了。
沒必要吧。
我跟他,感情淡了就淡了,卻還不至於是仇人,我還想着湊合在一起,不讓小二代的生活有缺失,我沒有必要說點什麼都挖心挖肝的。
然而即便如此,張代的表情還是在頃刻間像是被蒙上灰,他的嘴角扇動幾次,才擠出兩句:“既然你都做好決定,你高興就好。”
我以前,當我對一件事不好發表意見又或者無力吐槽時,我也愛用“你高興就好”一帶而過。
至於張代,他這句話表達的意味,我不敢妄下判斷。
但,我也不在乎。
他愛咋咋地吧,反正我不能爲了讓他爽,繼續把自己弄得跟一塊掀不起波瀾的廢柴似的。
於是,我呲着嘴淺淺笑笑,轉而說:“我要跑步了,你是要回去補眠了吧?”
漫不經心般掃了我一眼,張代疾前兩步:“我出去外面看看有什麼好吃的早餐,買點。”
一直等到張代拐了個彎,徹底消失在我的視野裡,我這才收拾着抖擻的精神,繞着花園一圈再一圈。
等我帶着渾身汗水回到家裡,小二代已經醒了,張代正在逗他,但好明顯他更黏我,他一看到我就小手亂揮的。
張代於是把他抱了起來:“小二代乖,爸爸抱,讓媽媽先吃早餐。”
哄完孩子,張代又對着我:“我買了早餐,你趁熱吃。”
如果我的記憶沒出錯,這應該是這幾個月以來,除了小二代住院那一次,張代唯一一次給我買的早餐。
內心滋味繁複,我點頭:“謝謝。我換套衣服先。”
以最快速度把自己收拾一番,我下樓之前順手把自己的身份證戶口本翻了出來。
隨意將我裝好的證件接過去,張代說:“今天我在家帶小二代,你要是想約戴秋娟胡林她們出去逛街吃飯,就去吧。”
真是莫名其妙。
這也是這幾個月以來,張代第一次主動說他來看孩子,讓我出去浪。
不過換作之前,即使他這樣提議,估計我會說不要啊你忙你的孩子我來看,但現在我不會客氣。
淡淡的,我說:“好。”
趁着吃早餐的間隙,我在我和戴秋娟胡林那三人微信羣裡艾特她們出來求約,我運氣好啊,她們大週末的也起得蠻早,她們很快回應我,很快我們就達成一致,我們聚到戴秋娟住的地方,也就是沙尾頂樓,去打火鍋。
因爲我有車,所以我直接攬下了買食材的任務。
想早點過去跟戴秋娟和胡林瞎扯淡,買好東西后我馬不停蹄的前往沙尾。
真是巧,我剛把車停在樓下某處空地,我就碰到了胡林。
湊上來,主動把我手裡的一個大袋子接過去,胡林笑嘻嘻的:“靠,早知道你出手那麼豪,我就不該浪費三塊錢吃早餐。我該扶着牆過來啊啊啊啊!”
熟起來之後,我總覺得胡林這人不管說點啥,都自帶逗比屬性,我隨即咧開嘴舒心笑了笑:“雖然你不能扶着牆過來,但等會兒,你可以扶着牆回去。”
誰知道胡林是不是跟着汪曉東那兩年,完全被他傳染了不按理出牌的跳躍屬性,我們這一頭纔在調侃來着,她下一秒隨即能神秘兮兮的:“唐二,趁戴秋娟不在,我跟你說個八卦啊。”
之前我老被汪曉東吐槽我沒有八卦心,其實我是有的,我只是挑時間挑事件,纔會讓它流露。
我的好奇心隨即被她勾起:“啥?說唄。”
胡林扁了扁嘴,鐵板釘釘那樣:“我覺得,戴秋娟是好事將近了。”
我去,這真的是好大的八卦!
半信半疑,我說:“戴妞上個星期纔給我打過電話,我沒聽她說啊!難道她先給你說了。”
雖說現在,胡林和我,還有戴秋娟,我們仨的關係好得要命,但若然的戴秋娟有新情況先給她說,我要吃醋的,畢竟我跟她認識比較久嘛哈哈哈哈。
還好,胡林的回答成功讓我的醋罈子得以安穩放置,她繼續一副言之鑿鑿的模樣:“不是,是我親眼看到的。就大前天晚上零點出頭,我無聊着跑出來露臺吹風,我忽然看到戴秋娟這邊有個男人身影,爲了看清楚那男的,我把汪曉東上次留我家的望遠鏡拿出來瞅了瞅,我發現那男的是李達。”
我懷孕期間,戴秋娟倒是和李達走得比較近,可我問她她還死不承認的,我後面只得作罷,我覺得有些事我拔苗助長說不定適得其反,還是讓他們順其自然的好。但他們也是足夠墨跡的,我娃都快會喊媽了,這兩個還是不鹹不淡的掛着。
現在聽胡林說,李達凌晨了還在戴秋娟家裡,我來了精神,卻也不忘吐槽:“胡林,你好端端的弄個望遠鏡對着戴秋娟,你不怕她知道了,要劈你啊。不過,你當時看到他們倆,在幹嘛?”
胡林扁了扁嘴:“切,我當時是以爲她家進賊了好嗎!我又不是爲了窺探她纔看的嘛。我是好心啊。”
拎着袋子晃了晃,胡林壞笑着看我:“你不也挺八卦的,還說我。”
我老臉一紅:“我是想戴妞好,她值得擁有個有點良心的男人。”
耷拉着垂了垂耳朵,胡林把聲音稍稍往下一壓,她的眼睛裡閃爍着狡黠的小曖.昧:“我沒看到他們牽手親嘴啥的,不過我認爲,他們肯定是全壘打了。戴秋娟那傻妞,肯定被李達吃了。”
我去,我聽得那個熱血沸騰,卻還不忘裝逼般:“靠,胡林你能不能別那麼猥瑣。但你怎麼會有那麼猥瑣的想法,你看到啥了嗎?”
胡林瞬間有點小嘚瑟:“因爲我看到李達後面進了戴秋娟的房間啊,我侯在那裡等了一個多小時他都沒出來,燈還關了。然後我第二天故意跑這邊買早餐,九點多我纔看到李達出來。看他那表情,嘿嘿,我能不懂嘛。”
見胡林說得煞有其事的,我一方面爲戴秋娟和李達能有些進展而心潮澎湃,另外一方面我想到了張代,他以前也挺好,可他也架不住時間打磨對我越來越沒有耐心,我擔憂李達會不會也一樣。
被這樣庸人自擾的想法困頓着,歡喜自然會被打了個折扣,我斂了斂心神:“好了,我們先不要瞎猜猜了,等會我們找個機會對戴妞混合雙打進行靈魂拷問,讓她老實交代,不就得了。”
乾笑着,胡林與我肩並肩敲開了戴秋娟的門。
春天已經初見端倪,我曾經見證過它幾年枯榮更迭的葡萄架芽頭漸露,讓人看着賞心悅目。
坐在鳥巢椅上晃了晃,我有短暫回到從前的暈眩感。
不過暈眩過後,我還是被現實的今天拽回來。
小老虎昨晚半夜起來玩了會,所以這會睡得正香,沒有孩子黏手黏腳的戴秋娟,以前與我住洗菜都不太利索的戴秋娟,她很快把一切東西準備妥當,我們幾個女人就此圍在一起,開始嗶嗶嗶像鴨子羣似的喧囂。
端起前面的果汁,我說:“妞們,我下個月初就要去上班了,來來來,走一個,你們要祝我錢程似錦。”
胡林嘻嘻哈哈的逗趣說等我發工資,一定要請水煮魚,我應允了。
倒是戴秋娟,她撈起一勺丸子往我的碗裡塞,她瞥着我:“唐子你確實該去上班了。我還打算,再過幾個月你沒動靜,你沒去上班的打算,我拿個繩子綁着你去。”
停了停,戴秋娟頗有感觸:“總之我認爲咱們女人,不管挑了什麼樣的男人都好,即使不愁吃穿都好,能經濟獨立就儘量經濟獨立。雖說,經濟未必能支撐起人格,不過經濟獨立,至少做什麼決定時,能硬氣一點。男人靠得住的時候還好,哪天靠不住了,也可以有一巴掌拍死他的底氣,就這樣。”
還真的是默契,哪怕我不曾與戴秋娟抱怨過我和張代最近的僵局,她現在說的這些話,竟是無窮貼合我的心,應景得要命。
點了點頭,我認爲現在就是拷問戴秋娟的良好時機,於是我和胡林打了個眼神暗示。
我勒個擦擦啊,厲害了我的胡林姐,我以爲她至少迂迴點,沒想到她直接露骨得要死要活:“戴,前幾晚李達在你家過夜,你們上牀了吧?”
循着胡林這話,戴秋娟的臉瞬間變得紅撲撲的:“你瞎說什麼?”
果真有胡林的地方,就沒有太迂迴的八卦,也壓根不需要我出手。
簡直是弄潮的好手,胡林開始真假參半的把在樓下給我八卦的信息拋開了戴秋娟,當然她還真的怕被劈死,她沒敢說她拿望遠鏡看了哈哈哈。
至於戴秋娟,她被胡林逼進小衚衕動憚不得,她這才說:“那天是小老虎不舒服,我在這邊叫不到車去醫院,是李達過來幫我。後面他怕夜裡小老虎再燒起來,他執意留在這邊幫忙,我只得答應了。他那晚是在沙發上湊合一晚的。”
猛灌了一大口飲料,戴秋娟不算是忸怩作態,她主動說:“我跟李達,沒你們想的那麼進展神速。不過那晚,我們聊了個通宵,倒是真的。就那晚聊過,我認爲我和他在三觀上蠻一致的,至於我和他到底適合不適合,還得再繼續瞭解。哪天我要跟他真的成了,我肯定不會瞞着你們噠,放心吧。”
最近我的生活多鬱悶啊,這會好不容易逮到點能讓我稍稍興奮起來的事,我哪裡願意放過。閃爍着星星眼,我暗示戴秋娟多說點,再多說點。
儘管有淺淺淡淡的羞澀,不過戴秋娟配合度蠻高:“這兩天,李達工作忙,我們沒見面。不過他晚上都有給我打電話,他說最近大有那邊業績一路狂飆,等忙完這一段時間,大有那邊應該會給他十來天假期獎勵他,到時候他可以帶我和小老虎到惠州玩幾天。”
就像是被什麼戳中了心臟,我條件反射地哆嗦了一下:“李達跟你說,最近大有的業績很好?”
由於我把情緒收斂得很快,戴秋娟壓根沒發現我剛剛短暫的異常,她笑了笑:“對啊,李達說最近大有簽下很多大項目,忙得不可開交。”
這時,坐在我身邊的胡林,她用手捅了我一下:“我靠,唐二你不是吧,你家男人的公司啥情況,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不知道?”
以我對李達的瞭解,他那人正派得接近刻板,他斷然不可能爲了討戴秋娟的歡心或是出於更復雜的目的,編造個大有集團業績很好這樣的謊言。
也即是說,大有集團最近確實是如日中天。
那麼,之前我們去參加汪老先生追悼會回來路上,張代跟我說大有最近業績下滑得厲害,又是怎麼一回事?
是爲了儘快和我達成和解,他不惜以此來撒謊?
像是被人往裡面撒了一把黃蓮,那苦澀的感覺我努力捂都快要捂不住,可我不想在戴秋娟面前流露出難過讓她擔心,於是我勉強笑笑應付着胡林那句:“我一直在家,哪裡知道啥跟啥的。”
味同嚼蠟吃完這頓飯,我懷揣着難以名狀的心情,跟戴秋娟和胡林胡侃瞎侃了一兩個小時,我這纔開着車慢悠悠往家裡趕。
在週末的塞車大長龍裡,我看着周遭圍困着我的各種各樣的車輛,我的思緒漂浮着風涌雲起,不知是被什麼鬼徹底迷住了心竅,我掏出手機把謝雲的電話號翻出來,給她撥了過去。
也作太多迂迴,電話一接通我就直接說:“雲姐,你現在方便接電話嗎?有個事,我想問你一下。”
謝雲爽脆迴應:“我在家呢,方便得很,你問。”
我把手機話筒湊過來些:“最近大有的業績好麼?相對於去年而言,好嗎?”
語氣莫名有些低沉起來,謝雲淡淡的:“挺好的,比起去年紅火多了。”
二比一,張代他是真的輸了。
就像有隻狗子在我的心裡面啃着似的,我難受得要命,我卻不想把自己的情緒展露,於是我故作輕鬆調侃:“業績好,那是好事,這樣你可以多拿獎金啥的,羨慕。”
沒想到,謝雲冷不丁說:“大有的業績再好,也很快跟我沒啥關係了。”
我愕然不已:“啥意思?你沒在大有上班了?怎麼沒聽你提?”
謝雲輕輕一笑:“現在還在,不過我只上到這個月底,就要徹底跟大有說再見了。”
總覺得謝雲的笑容裡苦澀良多,我隨即有些小心翼翼:“你辭職了?”
嗯了聲,謝雲再開口,語氣裡面已經有些惆悵:“唐二,現在的大有,跟以前不一樣了。”
額頭上頓起皺褶,我疑惑道:“大有,出了啥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