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玉滿堂乃是二嫁,自己就可以做主。當下將衆人讓進屋裡,丫鬟奉上茶來。又派了個丫鬟出去,託人寫了婚書,和朱言九交換過了。
接着便是商量迎娶日期,以朱言九本意,倒是巴不得今天晚上就把這婆娘娶回去。只是修葺房子,準備酒席,都需要時間。一番商量,最後定在了八月初二。
朱言九歡天喜地的從她家裡出去,首先便去尋找柳貞貞。娶親這種大事,柳貞貞這樣的貴客,無論如何,都是要請到的。
好在柳貞貞和紅線找起來十分容易,他到了街上,不久就找到了。將自己的心思一說。
柳貞貞聽他說起成親,想要邀請自己去吃喜酒,也有些意動,她是個年輕姑娘,不出閨門,從來沒吃過別人喜酒,自己成親那天,從頭到尾,都遮着紅蓋頭,在自己房裡坐着。聽朱言九說起,便想過去瞧瞧熱鬧。再加上紅線也喜歡這樣的熱鬧,一力攛掇。
當下問道:“你哪一天成親?”
朱言九恭恭敬敬的道:“回姑娘的話,是在八月初二。”
“八月初二?”柳貞貞想起八月初二那天,自己還要去取身份牌,當下搖頭道:“去不了了,八月初二那天,我還有事。”
朱言九聽了,不由好一陣失望,“姑娘不能抽空過來一趟麼?”
柳貞貞再次搖了搖頭:“很重要的事情,誰知道要辦多久。”
柳貞貞若是不來。朱言九便感覺在自己的婚宴上很沒面子,思索了一會,又問:“姑娘哪天有空?”
柳貞貞道:“初一有空,初三也有空,就是初二沒空。”
朱言九咬一咬牙,“既然這樣,小人把日期改成初三,到了那天,務必要請姑娘賞光。”
“改日期?”柳貞貞一呆,心裡有些意外。但對方如此尊重自己。她也有些得意,微笑道:“不要誤了你的吉時。”
朱言九道:“姑娘哪天光降,哪天就是小人的吉時。”
柳貞貞笑道:“算你會說話,去吧。姑娘答應你了。到時一準到就是。”
朱言九深深一揖。“多謝姑娘。”接着將自己家的住址一說,便回去找玉滿堂商量改期的事情,料想爲了等這種貴客。玉滿堂必然答應。
到了地方,果不其然的,他向玉滿堂一說,玉滿堂當場便允諾了。朱言九便回去,找人修葺房子,準備酒席,邀請賓客。朋友四鄰都請到了,獨獨沒有請他嬸子一家。
柳貞貞帶着紅線在街上瞎逛,這兩天倒是沒有什麼事。等到八月初二那天,將近午時,她便帶了紅線,前往和那呂三約定的地點,當日吃飯的酒樓。
那呂三果然守諾,幫她報上了名字。柳貞貞心裡存疑,她出去一查,果然報上了名字,這才放下心來。當下將一百兩銀子給了呂三,要過身份牌以及借據。柳姑娘一高興,又賞了二兩銀子,讓這呂三請人吃酒,自己就不陪了,帶着紅線從酒樓出來。
到了初三這一天,她如約去朱言九家吃喜酒。到了地方,給了十兩銀子的賀禮。
朱言九見到她到來,歡喜的跟什麼似的,扶着他老孃出來答謝。他老孃知道這是貴人,自家兒子得有今日,全憑着對方扶持,直是感激涕零,當場便拜了下去。
柳姑娘也不覺得有什麼,大喇喇的受了。
朱言九將她們姐妹讓進屋裡,婚宴開始,又請她們兩人去坐首席,也不安排人來陪,因此這張桌子上,只坐了她們姐妹兩個。
朱言九他嬸子家和他家之間的距離有點遠,因此朱言九成親,由於沒有通知,因此他嬸子一家根本不知道。
朱言九家附近便是集市,這一天八月初三,正好逢集,他嬸子出來趕集,聽到吹打聲,便向一個小販詢問:“大哥,這是誰家娶親了?”
那小販不是這一帶的人,約略聽人說起過一些,但也不是很清楚,便道:“聽說是一個姓朱的,叫什麼九的。”
朱九?
朱言九他嬸子一愣,接着便想:莫非是我們老大家的小九?就他家那種家境,誰家的姑娘眼睛瞎了,居然肯嫁他?
當下又問:“大哥,知不知道是誰家的姑娘。”
那小販卻知道玉滿堂,“是那條街的玉滿堂。”
朱言九他嬸子也知道玉滿堂,聞言不由一驚,“玉滿堂,那是徐二的婆娘啊,徐二是刑部裡管大牢的,油水足得很,雖說徐二死了,他這婆娘可也沒少落下嫁妝首飾。居然嫁給老大家的小九,這小九豈不是發了?前幾天,老大媳婦還向我借錢,莫非就是爲了成親?不行,我要過去看看。”
當下也不買菜了,提着一個竹籃子,便向朱言九家裡走。
門口是一個戲班子,正在依依呀呀的唱,朱言九他嬸子趕過去的時候,酒席已經開始了,她站在門口望了一回,也不見有人過來招呼。
向院子裡掃了一圈,正好看到朱言九在招呼賓客,便搖了搖手,叫道:“小九,小九。”
朱言九看到他嬸子,臉色當場便沉了下來。他陰沉着臉,走近前來,嬸子也不叫一聲,冷冷的問:“什麼事?”
他嬸子欺負他一家欺負慣了,見他臉色難看,頓時一陣惱怒,潑婦的性子上來,當場便是一巴掌抽了過去,同時罵道:“好你個小九,敢在你嬸子跟前耍威風,你還早了點。”
朱言九沒來得及多,這一巴掌正打在臉上,他嬸子落手重,滿院子賓客都聽到‘啪’的一聲清脆的耳光響。
衆賓客同時轉過頭來看,看到他嬸子。這些賓客不是朱言九的左鄰右舍,就是遠近親戚,當然都認識他嬸子,見此情景,不由紛紛議論起來。
朱言九伸手摸了摸臉。他嬸子是個潑婦,可以不顧體面,伸手打他,他卻沒有辦法跟她一般見識。要是他也和他嬸子一樣,動手打了她,不免要被人揹後說閒話。
正好玉滿堂在屋裡聽到動靜。向外看了一眼。發現丈夫捱打,對兩個丫鬟一吩咐,蓮花、蘭花便從屋裡奔出來,口中嚷着。一個叫:“敢動我們家姑爺。”另一個叫:“敢打我爹爹。”
她們只是丫鬟。用不着顧及體面。撲上前去。按住朱言九他嬸子,一個拉手,一個揪頭髮。這兩個丫頭都還年輕。身手可比他嬸子利落的多,很快便拖到在地,蓮花騎在她身上,按住雙手,蘭花悄悄的拿出一根針,在他嬸子身上亂戳。
這兩個丫頭得了玉滿堂的囑咐,下手陰得很,拿針戳在身上,針眼細小,又刻意控制住戳進去的深度,不流血之下,外表可看不出絲毫傷痕。
他嬸子被針戳了幾十下,全身疼痛,一個勁的鬼嚎,偏被蓮花壓住了,掙不開來。只是一個勁的罵朱言九。
蓮花怒道:“還罵,還罵,瞧我不撕爛你的嘴。”將朱言九他嬸子兩手一起壓在身下,雙手騰出來,便去撕他嬸子的嘴。
這一下,他嬸子反而罵的更兇了,“小九,你這個天殺的賤痞子,讓人打你嬸子,你和你老孃都不得好死。別讓老孃起來,讓老孃起來,這兩個小賤人一個也別想好。”
朱言九臉帶冷笑,看着兩個丫鬟打了他嬸子一頓,這時附近的賓客都過來勸,朱言九便假意上前勸說一頓,讓兩個丫鬟把他嬸子放開。
他嬸子一得自由,還想撒潑,她是個潑婦,那哪曾吃過這種虧?擡腿一腳就向離自己最近的蘭花踢去。蘭花急忙一扭身子,被她一腳踢在臀上了。
蓮花叫道:“還敢打人!”接着衝上前去,又要抓住他嬸子廝打。蘭花也同時衝了過去。
他嬸子嚇了一跳,轉身向外便跑,菜籃子都丟在地上了,也顧不得撿,一邊跑一邊咒罵,“遭瘟的小九,你這天殺的給我等着,今天的事情,咱們不能算完。”
兩個丫鬟作勢欲追,他嬸子跑的更加快了。
一直奔出巷子,回頭看看沒人追出來,這才止步。摸一摸自己身上,全身的針孔還在疼痛,想起自己的菜籃子剛纔丟在了朱言九家,欲待回去,想起兩個丫鬟的狠毒,卻又不敢。
想了一想,便決定回家去。她有兩個兒子,大兒子今年十九,小兒子今年十七歲,都長的人高馬大,身強體壯。便決定將兩個兒子叫過來,給自己出氣。
當下辨明回家的去路,沿着街道往家走。走到半路上,看到一張告示,一羣人圍着看,她也跟着擠進去觀看。
她不識字,也不知那告示上寫的什麼。但那告示上除了下方的字之外,還畫了一個人像,人像低着頭,只能看出小半個臉。
她看了那畫像一眼,覺得有些眼熟,“奇怪,這個人怎麼這麼像小九?”
便向旁邊一個秀才打扮的男子問:“大哥,這上面寫的什麼?”
那秀才打扮的男子望了她一眼,便道:“這是指揮使衙門貼出來的告示,說是有人偷了國師的藥方,全京城通緝追拿,有人知道這人藏在哪兒,賞銀一百兩。”
“一百兩!”他嬸子不由咂了咂舌,再次向那人像看去,越看越像朱言九。想到那一百兩銀子,橫一橫心,心想:管它是不是呢,老孃一口咬定了是他。總之就算不是,送到指揮使衙門,也要讓他脫層皮。這小賤種敢讓人打老孃,不害的他家破人亡,老孃就不是人。
當下對走到兩個守告示的兵丁跟前,客客氣氣的行了一禮,“兩位兵爺,民婦認識畫像上這男的。”
“你認識?”兩個兵丁聽了這話,也是吃了一驚。其中一個兵丁道:“仔細瞧清楚了,是不是真的認識?這是仙長要的人,要是弄錯了,連我們也要受牽累。”
朱言九他嬸子猶豫了一下,還是堅定的點了點頭。那兩個兵丁互望一眼,其中一個道:“帶他去見仙長。”
當下也不守告示了,押着朱言九他嬸子,便向西市走去。到了西市的大擂臺跟前,那兩個兵丁讓人通報一聲,說是有了偷藥賊的線索。
接着便有兵丁過去通報,少頃回來,讓那兩個兵丁帶着朱言九他嬸子上了擂臺後方的高臺。
一個兵丁伸手在他嬸子身上一推,“給仙長磕頭。”
朱言九他嬸子也不看臺上坐着的是什麼人,便深深磕下頭去。一邊磕頭一邊道:“給仙長老爺磕頭。”
爲首的那道士不過二十來歲。卻長了一把鬍子,當下問道:“你說你知道偷藥賊在哪兒?可有看錯麼?”
朱言九他嬸子道:“回老爺的話,不會有錯的,小婦人認的清楚。就是那個人。”
“很好。”那道士道:“各位師弟。咱們過去看看。”當下又對剛纔帶朱言九他嬸子過來的兩個兵丁道:“你們押着他。在前帶路。”
那管事的壯漢走上前來,詢問道:“仙長,這擂臺賽……”
那爲首道士揮了揮手。“你守着就好了,我親自帶人過去抓人。”說着又望了那管事的壯漢一眼,哼了一聲,神色不善,“我倒要看看,那人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一羣飯桶,讓人從眼皮底下逃了。”
當下帶了幾個師弟,連那爲首的道士一起七個人。還有兩個兵丁,押着朱言九他嬸子,由他嬸子帶路,一直向朱言九家裡走去。
不久就到了朱言九家門前,還隔着牆,他嬸子便伸手向裡一指,“就在這兒,仙長老爺,偷藥賊就住在這兒。”
那爲首道士哼了一聲,冷冷的道:“過去看看。”當先帶頭,向朱言九家的院子裡走去。
朱言九還在招呼賓客,渾不知禍事臨門。
那爲首道士帶人一進院門,他嬸子便指着朱言九的背影厲聲道:“仙長老爺,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偷藥賊。”
朱言九聽到他嬸子的聲音,不由一驚,回頭望了一眼,看到幾個道士,一顆心立時沉了下去,似乎被雷擊了一下,當場呆住了,臉色灰白:怎麼……怎麼他們找到這兒來了?
那爲首道士看到朱言九,本來還不敢十分確信,見他臉上變色,這才肯定,冷笑一聲,“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上次讓你逃了,這次看你還往哪兒逃?”
接着一揮手,冷冷的吩咐道:“給我拿回去。”
那兩個士兵答應一聲,放開朱言九他嬸子,便要上前拿人。
滿堂的賓客全都驚得呆了,看到他嬸子帶人過來拿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見爲首的是個道士,又跟着兩個兵,不用猜便知道一定是國師的人,因此誰也不敢多說話。
人人噤若寒蟬,整個院子裡鴉雀無聲,看着那兩個兵丁上前拿人。
朱言九他那瞎眼的老孃在屋裡陪着玉滿堂,聽到動靜,向玉滿堂一問,便哭天搶地的哭了起來,玉滿堂和兩個丫鬟也陪着哭。
朱言九突然想起了什麼,大叫一聲,向屋裡逃去。那爲首的道士冷笑一聲,“還敢逃跑。”
朱言九他嬸子一臉得意神色,叫道:“仙長老爺,這是他家,跑不了的,在他家裡,還有一個瞎眼的老孃,他要是敢跑,老爺就把他老孃抓回去,不信他不自投羅網。”
那爲首道士哼了一聲,並不理她。
朱言九一直跑進屋裡。原來他突然想起那日自己對柳貞貞說起道士搶藥的事。柳貞貞勃然大怒,照當時的情形來看,這位姑娘似乎一點也不把道士放在眼裡,眼下事急,他便決定向柳貞貞求救。
柳貞貞和紅線坐了他正屋的首席,房門擋住了,看不到外面的情景。朱言九一直闖進屋裡,大叫道,“姑娘,救命。”說着雙腿一曲,便對柳貞貞跪了下去。
柳貞貞和紅線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心裡詫異,喝斥道:“跪什麼跪,發生了什麼事,好好說話。”
朱言九道:“姑娘,道士……那天的道士找到小人家裡來了,那天就是他們說姑娘的藥方是從他們處偷過來的,他們要把小人抓回去逼問。”
柳貞貞勃然大怒,“這臭道士好無禮,敢把姑娘的藥方說成他們的,你起來,帶姑娘過去,姑娘倒要瞧瞧,這臭道士是不是真的長了三個爪子四個蹄,惹惱了姑娘,將他們的蹄子爪子都打斷了。”
紅線也道:“對,姐姐,臭道士不要臉,打他們。”
她之所以回不去,乃是被一個道士害的。在她小女孩的心裡,可不管幾個臭道士之間有沒有關係,恨屋及烏之下,對所有的道士都沒好感。
柳貞貞道:“妹妹,全看你的了,姐姐幫你助威。要是你打不過,姐姐再把他叫過來,叫他幫你出氣。”
紅線神氣的道:“幾個臭道士,我纔不怕呢。不用許大叔,我自己就打的他們在地上亂爬。”
這時,正好那兩個兵丁追了進來,也不管柳貞貞和紅線兩人,看到朱言九,當場就要那人。
柳貞貞喝斥道:“大膽!”
紅線不由分說,將短劍抽了出來,脫手飛出,向那兩個兵丁削去,短劍在空中輕輕一劃,那兩個兵丁手剛伸出,還沒碰到朱言九,每人一條手臂便被削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