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讓阿姨幫你扎針,打完針,爸爸給你買糖吃。”周老頭彎下腰,好言哄勸女兒,此時的他,與剛纔的樣子完全不是一個人。
慈祥、仁愛,滿眼都是愛的光芒,這話可一點都不誇張。
他牽着女兒的小手,彷彿是握着全世界最寶貴的財富,那麼珍視。又像是拿着一隻甜筒,那麼小心翼翼,生怕化了。
楚天也是做爸爸的人了,而且即將迎來人生的第三個娃,自然能夠體會周老頭這種熾熱濃烈的父愛情感。
但越是這樣,他就越擔心,因爲小女孩的樣子看起來可不太妙。
她的臉色、氣息,都告訴楚天,那絕對不是普通的感冒。藥,絕對不能亂用。
孕婦護士長已經端了托盤,招呼周老頭:“大爺,您帶孩子來吧,這裡有個好位子,可以看電視呢。”
護士長溫柔大方,周老頭脾氣火爆,楚天一看,這要是真把針給紮上,導致孩子出現問題,周老頭估計能活剝了這位溫柔的護士姐姐。不行,楚天不能眼見這種事發生。
“等一下!”楚天大聲道。
洪亮的聲音,吸引了輸液室所有人的注意力。老老小小,本來就在關注周老頭鬧騰,現在又跑出一個楚天,大家都覺得今天輸液時間過的一點都不冤枉。
周老頭歪着頭看向他:“你要幹啥?打針嗎?幹啥都得先來後到知道嗎?”
他就像一隻老牛拼命護犢子,儘管知道自己不是楚天的對手,還是梗着脖子挑着筋,瞪大眼珠子向楚天示威。
護士長也很無奈,自己好容易調節好這老頭和實習護士的矛盾,怎麼又跑出一個傢伙來?
她耐着性子對楚天道:“你是輸液來的嗎?麻煩去那邊交單子,會有人給你打點滴的。這個孩子早就來了,所以……”
“我不是來輸液的。”楚天平靜地說。
周老頭眉頭一挑,聲調也更高了:“嘿,你真有意思,不輸液,也不讓我們輸液,你安的什麼心呢?”
他一邊說,一邊用大手慈愛地摩挲着女兒的小臉,可憐的娃,已經給嚇到哭不出了。她估計弄不明白,自己只不過是感冒發燒來扎個針而已,過去幾年都已經成習慣了,怎麼今天突然就出了這麼多狀況?
楚天道:“你的孩子不是感冒。”
護士長愣了一下,看看小女孩,蠟黃蠟黃的臉色,重度營養不良的樣子。她剛剛從別的鎮調動工作過來,所以對這裡不熟悉。和她一同當班的實習小護士,也剛來不久,和她一樣不熟悉這個鎮子。
倘若換一個稍微老一點的護士、醫生,一看到這對父女倆,就知道他們是怎麼回事了。
“你怎麼知道?”護士長問楚天。
楚天道:“我和你們算半個同行,這孩子面色灰暗,氣息虛浮,想必她的心跳、脈動都是遠低於正常狀態,不信你試試。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她的脈動應該在70左右。”
周老頭急紅了眼,他衝楚天吼:“你胡說八道啥呢?我們娃娃好的很!”
偷偷用粗糙的大手,擦拭了一下眼角,經歷了那麼多波折,好容易把孩子養活到這麼大,他不願意聽到任何人說任何孩子不好的話。
楚天道:“不要做鴕鳥了,你要真疼她,就該聽我的。我問你,這孩子是不是晚上容易低燒,而且時常要流鼻血?”
楚天說的全對,可週老頭死都不能承認。他還沉浸在剛纔小護士給女兒扎針,扎到孩子痛哭流涕的憤怒中。眼下兩件事,兩種情緒交加,讓這個花甲老人一時間迷了心竅,不知該如何應處。
護士長放下托盤,走上前幫孩子計算脈搏,果真這孩子只有68次脈搏每分鐘。
“大爺,這孩子幾歲了?有四歲麼?”護士長心裡吃驚,但又不好表現出來,便問周老頭。
周老頭眼睛再一瞪:“我們都五歲半了!”
“什麼?”這一下可不光是護士長吃驚了,全屋子人都在驚訝。
這裡除了楚天之外,都是養育過子女的人,大家知道五歲半的正常兒童身高體重大致是多少。這孩子乍一看只有三四歲的樣子,說她四歲都勉強,可居然有五歲半?
“大爺,孩子太瘦弱了,身子骨一直不好吧?”護士長強笑着問,不經意間還回頭看了楚天一眼。
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匯,楚天從中讀到了感激和驚訝。
若不是楚天及時制止,說不定這一次輸液,就能造成嚴重的醫療事故。護士長自己也是有家有口的人,結婚之後一直兩地分居,目前又懷着二胎。好容易夫妻在一個鎮上上班,若是出點什麼事,家豈不是就塌了?
現如今的醫患關係,動輒緊張,護士長很慶幸,是那個年輕人挽救了她。
楚天衝她點點頭,又對周老頭說:“能讓我看看孩子嗎?我是中醫……”
“我呸!還當你真是個大夫呢,原來是個蒙古大夫!”周老頭憤懣地朝他吐口唾沫,“中醫,中醫能有西醫厲害啊?”
這也不怪他偏激,主要是在這幾年給孩子治病的時候,他吃了太多騙子的虧。中醫的名聲,在他心裡就等於是騙子。
周老頭哪知道,中醫博大精深,想要學好這門技藝,沒有幾十年的功夫,不從小開始打磨,甚至沒有點兒天賦、耐心,都是不行的。他遇到的那些所謂藥到病除的神醫,大抵都是知道些皮毛,拿來哄人而已。
楚天眉頭緊鎖:“不信?”
“信你個鬼!”周老頭衝他吼,“你趕緊走,別在這裡瞎逼逼,耽誤我們孩子治病,你賠得起嗎?”
楚天無語搖頭,他總不好跟一個老頭較真吵架吧?
“你會後悔的,不過沒關係,到時候你可以打電話聯繫我。”他放下一張名片,在一旁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