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貴生去馬棚餵馬,他想把馬餵飽,好多趕點路。這時候,他突然聽到一聲槍響,又看到呂鐵驚惶地跑過來,老遠就喊:“貴生,快關門,我們被包圍了。”
貴生正在盤算如何脫離喬家,聽呂鐵一喊,急忙關上大門,和呂鐵登上牆頭,向外眺望。貴生撇嘴說:“哪裡被包圍了,你小題大作嘛!”
呂鐵說:“你看那架式,肯定會包圍我們。”
貴生說:“你看清楚沒有,這是八路軍,他們不會包圍我們的。”
呂鐵說:“八路軍我也見過,可是,這兒又沒日本人,怎麼打槍呢?”
貴生說:“也許是走火了呢。”
十來個士兵徑直向喬家大院走來。到牆下,散開,竟端起了槍。貴生不解:“這是要幹嘛呢?”
呂鐵說:“還是讓喬老爺來看看吧。”說着就跳下院牆。
喬老爺已經上來了,往下望了望,說:“這是打劫的,要錢、要糧食的。”
貴生說:“這是八路軍——”
喬老爺說:“八路軍咋了,八路軍不就是打土豪起家嗎?不打土豪,他們吃啥。”
貴生說:“他們可是專門爲窮人打天下的。”
喬老爺冷笑一聲:“真是爲窮人打天下的,可是都把富人的血汗錢都給打沒了。把錢財帶走,再把帶不走的土地分給窮人。那富人的錢財難道不是用汗水掙來的嗎?我可是勤勞致富,現在成了他們打擊的對象了,你說我有什麼錯?”
貴生無言以對。
這時,牆外面一個領頭的士兵用手做喇叭,向上喊道:“牆上的人聽着,趕快叫你們東家喬鏡泊出來,打開大門,接受訓話。”
貴生也向下面喊:“你們是哪裡的部隊,要幹什麼。”
下面的人說:“我們是八路軍,現在,我們要向他徵收錢糧,宣講革命政策。”
喬老爺說:“怎麼樣,我說對了吧。”
呂鐵說:“不給他們。”
貴生說:“給點吧。給他幾百個大洋,幾十袋糧食不算啥,犯不上和他們作對。”
喬老爺說:“給少了恐怕不行。”
貴生就向下面喊:“八路軍大哥,你們辛苦了,我們喬老爺說了,八路軍是爲老百姓打天下的,他願意捐出五百個大洋,五十袋糧食。就請大哥們到打穀場上接收吧。”
領頭的士兵不滿地喊:“你打發叫花子嗎?喬鏡泊那麼大的家業,纔出五百個大洋?”
貴生看了一眼喬老爺,又喊:“一千個大洋,一百袋糧食。”
領頭的士兵不耐煩了:“少廢話,叫你們喬老爺出來,打開大門,不然,我們就不客氣了。”
貴生忍着氣,說:“這位大哥,你是八路嗎?我知道的八路可不是這樣的,他們講政策,講道理。你認識秦剛嗎?你認識李大齊嗎?”
領頭的士兵罵道:“你少廢話,我們就是李大齊的部隊,我們今天是來打土豪的,沒你的事,我知道你是誰,你一邊好好呆着去。”
貴生說:“你這不是八路的作爲,你這是土匪的作爲,你要是這樣,我就不給你。”
下面的人也來了勁:“你要跟八路作對是嗎?我不跟你說話,你叫喬鏡泊出來,不然,我轟開他的大門,炸平他的房子。”
喬老爺也惱了:“這個兵蛋子這麼不通人性,就不給他。就那幾個人,看他能有多大能耐!”
貴生看了看那個人,沒有見過。但是,他既然不講情面,貴生也不想多說。同時,貴生覺得這樣的八路軍很不正規,說不定就是冒牌的。就說:“那好,你來吧,我看你怎麼拿走糧食。”
貴生說完,叫呂鐵招呼弟兄們散開,操起傢伙,向下面瞄準。
繮持了一陣,下面又喊:“再不開門,就用炮轟了。”
貴生也喊:“有本事,你就轟吧。”
下面忽然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又有一隊士兵跑步過來,和原先的人交頭接耳了幾句,隨後就散開。接着,“轟”的一聲,喬家的大門就被轟開了。士兵們喊叫着衝進去。有的衝進前院,有的衝進後院。一隊士兵舉着槍,瞄着院牆上的貴生他們,喊道:“放下槍,繳槍不殺!”
貴生很矛盾,不知這些人到底是不是八路軍,該不該開槍反擊。到了這一步,開槍也晚了。他只好回頭看看喬老爺。喬老爺說:“算了,投降吧。”
貴生他們被關在一間大屋子裡。喬老爺被關在隔壁另一間屋子裡。一個軍官帶了幾個人,向喬老爺講政策。喬老爺不聽,還反過來給他講道理。當官的急了,吹鬍子瞪眼說:“你是剝削階級,你剝削過多少農民兄弟的血汗,搶奪過多少農民兄弟的土地?你欺壓過多少窮苦老百姓?”
喬老爺也瞪眼說:“你胡說,我喬鏡泊省吃儉用,艱苦創業,我的錢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我發展到今天,一分錢便宜也沒佔過人家的。”
軍官說:“你不要高擡自己,有幾個土豪劣紳說自己的財富是搶來的,奪來的?”
喬老爺說:“我說過了,我是老老實實的莊稼人,你不要栽贓我。”
軍官惱了,擡手就打了他一巴掌,罵道:“我還栽贓你啦?”
“你就是栽贓我了。”喬老爺倔脾氣上來,梗着脖子喊。
當官的不再跟他糾纏這些,轉了話題說:“喬鏡泊,你說吧,你打算怎麼辦?”
喬老爺說:“被你們捉住了,你們看着辦吧。”
軍官說:“你如果不老實,我們就槍斃你。”
喬老爺問:“爲什麼?”
“因爲你不老實,不配合。”
“我怎麼不老實,不配合了?”
“你就是不老實,不配合了。”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喬老爺一連聲地喊起來。
“啪”的又一聲。這一掌明顯打在了臉上。軍官罵道:“我叫你嘴硬,我叫你嘴硬。”走到門口,喊了一聲:“來人,把這老東西給我捆起來。”
貴生在隔壁聽見,叫了一聲:“李團長,大齊叔叔。”
正是李大齊。李大齊從窗口往裡看了一眼,問:“是貴生嗎?
“是我,大齊叔叔。”貴生爬在窗口說。
“你怎麼也被關起來了。”
“我帶人抵抗了。”
李大齊訓斥他:“你真傻呀貴生,你怎麼抵抗八路軍呢?”
貴生說:“你們不講理嘛。”
李大齊黑了臉:“胡說,八路軍是爲老百姓謀福利的,怎麼會不講理?”
貴生說:“就是不講理,怎麼可以打劫呢,這不是欺負人嘛!”
李大齊瞪他:“你懂什麼,我們這是打土豪,分田地。這些惡霸地主,依仗着自己有錢有槍,明爭暗搶,無惡不作。八路軍就是要打擊這些人,殺他們的威風,滅他們的志氣,讓他們把搶奪的東西都吐出來……”
“可是,喬老爺是好人……”貴生還想說,李大齊已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