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劉愫

傍晚時候阿暖與枳衡一道去東苑送飯,路過連闕門前,被連闕伸手攔住了,“怎麼今日身後跟了個人?”

阿暖堆了個笑答道:“是這樣的,他有癔症,且這兩日發作的厲害,你瞧他臉上這傷,就是犯病時自己撞的。這會子府裡沒人,我怕他自己待着的時候又犯病,所以就帶着他一起來送飯了,如此一來他若是犯了病我也好照顧不是?”

“恐怕不成,這會兒小公子正在屋裡探視主子,你進去便罷了,他不能進。”連闕眯起眼睛,打量了枳衡一番。

小公子來了?

阿暖心下一沉,“這...該如何是好?”

枳衡剛要說話,被連闕一口**了先,“你就把他擱在我屋裡吧,我屋前有禁軍守衛,而且連珄也在,他要是犯了病有人看顧,你不用擔心。”

屋裡的連珄向她點了點頭,阿暖心裡千百個不樂意,可沒法在面上表現出來,只好捏起笑臉作答, “好。”

“嘿嘿,這下你可又欠我一頓飯了!”連闕向阿暖挑了挑眉毛,吹着口哨往東邊走去。

阿暖回頭看了枳衡一眼,枳衡暗暗點頭示意她跟上連闕,看他的樣子應當是有了支開連闕的打算。

阿暖見連闕走得遠了,提起裙子小碎步跟了上去。

今日這情形當真不妙,即便枳衡成功支開了連闕,小公子還在主子房裡,又還有誰來支開小公子呢?

想得太過出神,沒有留意腳下,阿暖不小心踩在了一塊凸起的卵石上,腳上一崴,向地上栽去。

阿暖正驚呼着,身旁突然伸出一雙手來抱住了她的腰,將她牢牢捲進懷裡。

“你這腦瓜子裡都想什麼吶?走路不看路?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喜歡我呀?滿腦子裝滿了我的模樣沒空去看腳下了?”連闕痞裡痞氣地挑起了阿暖的下巴,調笑道。

阿暖被他說得臉上一紅,用力從他懷裡掙脫開來,“瞎說什麼!你這人真是無趣!”

說完阿暖就墊着崴了的腳一瘸一拐地走遠了,連闕帶着戲弄得逞的壞笑一邊跟在阿暖身後追趕,一邊大喊着讓她等等。

一路小打小鬧到了主子門口,礙着門外站着幾個布衣持劍的衛士,連闕便收起他的不正經,臉色嚴肅起來。

看他們模樣眼生的很,這兩個月來從沒在府裡見過,應當是小公子帶來的人。

不知小公子在裡面和主子說些什麼,他們不好直接進去,連闕便在門外輕輕釦了扣門,向裡面說道:“兩位公子,到了用膳的時辰,送飯的婢子到了。”

不多久裡面便傳出了劉憶的聲音,“進來吧。”

得到允許,連闕爲阿暖打開了門,阿暖應聲進去。

“拜見小公子。”阿暖埋着頭,路過劉愫身邊,望着他鑲金嵌珠的湖藍色衣角福了福身。

“小弟也尚未用過晚膳,王兄不介意將這些飯食分我一半吧?”小公子笑吟吟地走到劉憶案前坐下,拂起袖子理開了劉憶案上的書籍。

劉憶放下手裡的書,言語之間看起來好像與劉愫從無恩怨一般,“那便一道吃幾口吧,只可惜兄長今時不同往日,日常飯食早已不是什麼珍饈佳餚了,還請賢弟莫要嫌棄。”

“婢子還不過來?”劉愫轉頭,向阿暖招了招手。

他臉上帶着笑,那種笑容如同旭日暖風,溫和地不像樣子,望着他與劉憶相似無幾的容顏,阿暖恍惚間想起了七年前菩塗山上清風如許的少年。

“二位公子恕罪,奴婢不知道小公子要來,因此只備了一副碗筷。”阿暖還沒來得及打開食盒,想起自己並沒有準備兩副餐具,後退一步跪伏在地,道。

其實此刻阿暖心裡有一些盤算,一會兒她可以用回廚房拿碗筷的理由打發連闕離開,方纔來的路上連闕親眼見到她崴了腳,必然是不會推諉的。

不是她不相信枳衡,只是這樣的事難有定數,還是上雙重保險比較可靠。再者說了,枳衡那邊若是成功了,也能拖住連闕的步子,給阿暖多一點時間應對。

“你們這些下人啊,總是動不動就趴在地上求我恕罪,你們何罪之有啊?既是如此,你回去再拿一副碗筷便是了,不用自責。”劉愫揚手示意阿暖起來。

阿暖直起身子,剛要開口對兩位主子陳明自己崴了腳,便聽得耳後連闕的聲音傳來。

“還是末將去拿吧,這丫頭來的路上不慎扭傷了腳,走路不穩,若是延誤了兩位公子用膳,那便是我們禁軍照顧不周的罪過了。”連闕抱拳行禮,道。

這倒是出乎阿暖意料之外了。

該怎麼說呢,這個連闕,還挺有人情味兒,知道她崴了腳不方便跑動。

“誰拿都一樣,你去就你去吧。”劉愫對這些小事並不在意,隨口答道。

反倒是劉憶,關注點落到了阿暖扭傷腳這件事上,“你受傷了?”

阿暖眼睛也不眨地目送着連闕離開屋子,因爲太過專注忽略了劉憶的問話,還是劉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圈才拉回她的注意力。

“丫頭看什麼呢?你家主子同你說話都聽不見吶?”

阿暖回神,剛要跪下請罪,被劉愫出言攔住,“哎哎哎!又要跪了!你又要請罪?”

阿暖無言,擡頭小心翼翼地看了劉憶一眼。

劉憶沒有重複問話,只是伸手撫上了阿暖的額頭,反覆輕撫着她額頭上已經長好的傷疤,道,“看來上次的傷藥效用不錯,我房中還剩了一些,都賞你了。”

“謝主子。”阿暖叩頭。

“王兄對府中婢子還真是關照有加,只是,爲何沒在府中見着你那花容月貌容姿傾國的側夫人呀?”不知劉愫是在故意取笑還是隨口一提,但他們二人不和這事是府中人人皆知的秘密,阿暖聽了這大半天,也聽出些面和心不和的味道。

“我許她走了。”劉憶不知惱了沒有,阿暖打量着他的臉色打量了半天,也沒打量出什麼異樣來。。

“從前在宮中見到那位側夫人,倒是常聽她口中提及對王兄的愛與在意,卻沒想到......唉。”劉愫搖了搖頭,滿胸嘆息。

“我本就不是貪戀情愛之人,有她一個不多,缺她一個不少,她走便走吧,免得跟着我吃苦頭。”劉憶扭頭望了窗外一眼,外頭豔陽高照,春色正濃,可這樣美好的景色落進他眼底竟生生結出了一層寒霜。

“你不貪戀情愛?王兄真是說了個好笑話。”劉愫臉色瞬間變了,添了幾分狠戾與陰森。

他這樣,應該是與多年前那個姑娘有關係吧。

阿暖悶聲不語了許久,一直暗暗觀察着眼前這兩個人的臉色,眼看着劉愫下一刻就要翻臉,阿暖害怕他們兩個吵鬧起來,自己更找不到機會,於是壯起膽子一把撲倒了端坐在案上的劉憶。

“奴婢愛慕主子已久,還望主子垂憐!”阿暖閉上眼睛橫了橫心,沒皮沒臉地大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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