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剛把手裡那塊綠豆糕吃完,徐媽媽就帶着絡腮鬍子進了她們二人的房間。
“昨日側夫人送來的幾件衣裳都是你洗的?”
絡腮鬍子依舊沒有什麼好臉色,徐媽媽進來前應當是把那幾件衣裳吩咐給臻娘清洗的事交代過了。
“是,都是奴婢親手洗盡熨曬的。”臻娘微微下蹲行了個禮,道。
“可曾見過兩件繡了騰龍與飛鳳的錦衣?”
臻娘埋頭看了阿暖一眼,隨即答道,“不曾。”
“不曾?”絡腮鬍子似乎是驚異於這個答案,他不可置信地盯着臻娘,一步一步靠近她,彷彿認定了臻娘說的都是假話。
“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見過沒有?”他將臻娘逼到牆邊,拔出腰間泛着銀光的佩劍橫在臻娘頸脖上,目光兇猛如虎。
臻娘嚇得跪倒在地,阿暖事先教給她的說辭也說得支支吾吾,“奴......奴婢是真的沒......沒有見過......但是......但是......”
阿暖見她嚇得話都說不清楚,乾脆跪倒在絡腮鬍子腳邊,握着臻孃的手同絡腮鬍子說道,“啓稟將軍,臻娘是真的沒有見過帶有龍鳳紋飾的錦衣,倒是有兩件衣裳繡了巨蟒與錦雀,就晾在後院繩子上,將軍不信,可以命人取來看。”
“不可能!”絡腮鬍子卸下劍來,回頭遞給副將一個眼神示意他去後院尋找那兩件錦衣。
阿暖不明白,爲什麼他可以那麼確定,在這個小小的浣房裡一定藏着兩件龍鳳錦衣。
副將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將那兩件阿暖與臻娘改過的錦衣帶了回來。絡腮鬍子面帶抽搐,扭過頭惡狠狠瞪着阿暖。
“是不是你們兩個臭丫頭做的手腳?”他走到兩人身邊,兩隻手緊緊地掐住阿暖與臻孃的脖子,掐地兩個人面目發赤難以呼吸。
徐媽媽終於看不下去了,撲通一聲跪下,拉住絡腮鬍子的紅色披風苦苦哀求,“將軍,她們只是兩個浣衣丫頭,怎麼可能有膽子敢去改動主子的衣服,還望將軍明察,莫要枉送兩條無辜的性命呀!”
就在阿暖覺得自己已經一隻腳踏上黃泉道的時候,絡腮鬍子終於鬆了手。
頸脖間的阻礙消失,阿暖張大了嘴巴大口大口地攝取着空氣,再回神時,絡腮鬍子已經帶着人走了。
徐媽媽倒了兩杯茶送到兩人面前,阿暖接過喝下,本想對徐媽媽道一聲謝,卻不想被徐媽媽搶先說了。
“媽媽謝我做什麼?”
徐媽媽笑道,“我知你一向聰明,劉斥如此篤定那兩件龍鳳錦衣就在我們院裡,但搜出的卻是蟒雀衣,若不是你做的手腳,還會有誰?我謝的,是你救我一命,若是真的搜出了龍鳳衣,我們整個浣房都逃不了干係。”
“媽媽不必多謝。”阿暖回給徐媽媽一個笑,想起一些事來,復又問道,“對了,我有件事要請媽媽幫忙,不知媽媽願不願意。”
“你且說,若是能幫到你我一定盡力。”徐媽媽應聲道。
“阿暖想請媽媽替我留意着主子的近況,您也知道,我是爲了報恩才入的世子府,如今已經七年過去了,我一直都沒有機會見到主子,更別提報恩了。如今主子落難,雖然我只是個小小的浣衣丫頭,可只要能幫到主子的,哪怕只是一點點,我也要盡全力去做,以償我多年夙願。”阿暖說完,對着徐媽媽重重地磕了一個響頭,“還望媽媽成全。”
徐媽媽急忙將她扶起來,“好丫頭,不是我不幫你,你也知道我們如今被困,出不得院子,我實在是無能爲力呀。不過你放心,我會找機會的,只要有機會,我一定幫你打聽。”
“阿暖先謝過媽媽了。”阿暖又要叩頭,被徐媽媽攔下了。
徐媽媽向門外張望一眼,確定沒人以後,貼着阿暖的耳朵小聲說道,“我奉勸你一句,最好別趟主子這事的渾水。今日主子落難,恐怕沒有那麼簡單,以你的聰慧,應當看得明白。”
阿暖點了點頭,道,“謝媽媽好意,您說的我都明白。”
“你明白就好,天色也不早了,又鬧了這麼一出,你和臻娘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徐媽媽拍了拍她的手,說道。
送走徐媽媽以後,臻娘拉住阿暖的手問道,“你們剛纔說主子什麼事兒不簡單呀?我沒聽明白。”
阿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四顧無隔牆之耳,伏在她耳邊低聲答道,“方纔那位劉斥將軍,爲何如此篤定我們院子裡有龍鳳錦衣?當他看到錦衣上沒有龍鳳時,爲何會懷疑我們動了手腳?除非他事先知道,或者換言之,有可能這件事就是他參與安排的。這種安排有兩種可能性,一是他作爲與主子一同密謀造反的同黨,爲主子獻上的禮。可如今他是率兵包圍世子府的主將,所以這種可能性是不存在的。”
臻娘聽了半天,聽懂一些,復又問道,“那第二種可能性呢?”
阿暖皺眉,沉思半晌,終於緩緩開口道,“二是,這龍鳳錦衣是他揹着主子做了送到府裡,用來栽贓主子的,至於他爲什麼要栽贓主子......臻娘,我有一個可怕的設想,你說主子造反這事,會不會也是那個劉斥策劃來陷害主子的?這龍鳳錦衣只是他們諸多策劃中小小的一點,可能還有更多的陰謀對準了咱們世子。”
臻娘聽了這些話,恍然大悟道,“你說的有道理啊!”
阿暖望着桌上飄搖不定的燭火擔憂道,“但願這一切都是我的臆測,倘若這種可能性是真的,那主子恐怕早已身陷一場驚天陰謀之中。”
“若真是這樣的話,我們一定要救主子!好端端地受旁人誣陷,王上也不相信他,那主子心裡得有多委屈啊!”臻娘義憤填膺地拍了拍桌子。
“會救的,我一定會救他的,哪怕是死,我也一定會想辦法救他於水火的。”阿暖的眼神越發透亮,恍如夜幕裡閃耀的辰星。
她無論如何都會救他的。
就像七年前他不顧生死地救她性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