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若驚訝的看着面前的柔妃,腦中的記憶則快速的旋轉起來。
自她記事起,便只知道皇家之中,有皇帝舅舅和她的母親弦月長公主兩人,何曾有過這樣一位姨母?蘇婉若疑惑的皺眉。
等等。
腦中突然有什麼一閃而過。蘇婉若努力回憶着,記憶便回到了自己七歲的那一年。
那一日,她正與阿觴帶了宮女在西宮中玩捉迷藏。自己藏了好久卻不見阿觴來找,正悶着,卻見阿觴興奮拿了一卷畫像,朝宮殿中跑了過來。
她當時好奇,便也顧不上躲藏,從高大的花瓶後探出了身子,同阿觴一起打開了畫卷。
那幅畫卷中畫的,便是一名與自己有五分相像的、穿着綠色水袖上衣的宮裝女子。
她還記得阿觴當日曾指着畫卷問她,何時做了這樣一套衣服,自己竟沒見過……只是兩人當時少年心性,沒過多久,便將那幅畫的事情忘在了腦後。
如今想來,那畫上畫的,恐怕便是眼前這位姨母了。蘇婉若瞭然的點了點頭。
只是,爲何從未聽皇上或者父親提起過?蘇婉若疑惑的皺眉……甚至連她嫁來中州之前,父親都不曾交待過在中州皇宮之中,竟然還有這樣一位得寵的弦月國皇妃。
蘇婉若暗自疑惑着,目光便不由自主的朝身邊的柔妃看去。
卻見柔妃已經目光迷離的看向遠處的仙鶴燈臺,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一年,她十九歲,早就過了一般女子出嫁的年齡。
只是,宮中的女子不愁嫁,自從皇姐下嫁給了年輕有爲的蘇相之後,皇兄感概骨肉分離,便決心多留她幾年。
她雖然心中鬱郁,卻也知道皇兄捨不得自己。
於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早上,她便隨意點了幾個侍衛跟隨自己,同往常一樣去行宮騎馬。
當她遠遠甩掉了跟在身後的侍衛,正暗自開懷時,卻不知爲何驚了馬……待馬飛馳之後脫力停下時,她便發現自己已經迷失在了濃密樹林之中。
在她驚恐交加,無助孤寂的時候,卻遇到了那個面容俊朗剛毅的男子……
想到當日兩人初次相見的情景,柔妃的嘴角便蕩起了一抹溫柔的笑意。
他自稱是異國皇族,並直言詢問自己是否願跟他回去。她那時少女懷春,見那男子雖然比她年長了許多,卻氣度不凡又語態溫柔。想都沒想,便點頭隨他離開了弦月國,回到了自己的國家。
而那時候,阿觴還小,阿若還在皇姐的腹中。
想來,堂堂一國公主竟偷偷跟人跑了,皇兄一定會深以爲恥吧……柔妃暗暗嘆了口氣。不然阿若也不會一聽到自己的身份,就這麼吃驚了。
輕輕拍了拍蘇婉若的手,柔妃看着她眉眼中依稀熟悉的神態,心中涌上了一股複雜之情……
“皇上,臣妾跟阿若初次相見,想說些體己話,就先告退了。”柔柔的朝雲崇天行了一禮,柔妃拉了蘇婉若起身告退到。
雲崇天見此也不阻攔,吩咐了內侍好
好伺候,便一臉溫柔的目送着柔妃出了大殿……
等柔妃與蘇婉若的身影消失在殿外,雲崇天才不捨的收回了目光。卻聽殿中突然響起一聲不屑的輕哼聲。
雲崇天臉色一沉,便皺眉朝還站在殿中的雲翊看去。
“逆子。”惱怒的吼聲自大殿中響起,殿內的侍從聞聲皆是一抖,忙屈身快步的倒退了出去,關上了沉沉的宮門。
“不知兒臣又做錯了什麼,引得父皇如此生氣?”看着殿中的內侍頃刻間退了個乾淨,雲翊神色平靜的問道。
卻見雲崇天聞言皺眉:“做錯了什麼?朕將阿若如此秀外慧中的女子指給你做王妃,你卻不知敬重、不懂珍惜,連大禮都不行。莫非你覺得自己所做皆是應當?”看着自己這個越發能幹的兒子,雲崇天強壓着怒火道。
“阿若?秀外慧中?”雲翊聞言笑了起來:“父皇似乎比兒臣還要了解自己的王妃。”
“哼,不必瞭解,就憑她是弦……”
“就憑她是父皇愛妃的嫡親?”冷笑着打斷了雲崇天的話,雲翊接口道:“父皇似乎忘了,兒臣的母妃,便是死在了父皇這位愛妃的手中。”
“混賬!”見雲翊張口便詆譭自己的愛妃,雲崇天怒道:“瑜妃當年死於病痛,與柔兒何干?”
“無關?就怕是美色惑人,迷了父皇的耳目。”見雲崇天仍舊執迷,雲翊索性沉了目光,似笑非笑的看向了龍椅上的生父。
就在雲崇天與雲翊爭鋒相對之時,霞雲殿中,柔妃則命人於殿外的柳樹下設了席榻,擺了泉水浸涼了的瓜果,挽着蘇婉若坐了下來。
“阿若,在我的宮中莫要拘束,就像在自己家中便好。”親自剝了梨子遞到蘇婉若手中,柔妃看着自己的外甥女,溫柔的笑道。
“多謝姨母。”自柔妃軟若無骨手中接過梨子,蘇婉若聞言輕輕頷首。看着眼前與自己血脈相連的親人,雙眼便微微有些發酸。
柔妃見了,則張口嘆息起來。
“可憐的孩子。”輕柔的將蘇婉若攏進懷中,柔妃伸手輕輕的撫着她的後背,安慰道:“今後既然有了姨母替你撐腰,阿若便再也不用害怕了。”
“是。”笑着埋頭在柔妃的懷中應承着,蘇婉若看着柔妃親切的面容,想到她自出嫁以來,有過的孤單與無助,不由擡頭關切道:“姨母這些年來,定是十分想念弦月吧。”
“是啊。”輕輕撫了撫蘇婉若柔順的長髮,柔妃感慨的點了點頭,看向身後成片的垂柳。
“那日我隨皇上進了皇宮後方才知道,這宮中早已有了瑜妃和秀妃雙枝爭豔。瑜妃的母家是握兵重臣,連皇上都要忌憚三分。而秀妃則醫貌無雙,又正值懷了七皇子,聖眷最濃。”
蘇婉若聽此心中一動:“七皇子?可是錦殿下嗎?”
柔妃頷首:“正是。秀妃生的是七皇子錦,而瑜妃生的便是三皇子翊。”
“雲翊?”想不到他的母族竟如此顯赫……蘇婉若如此想着,待想到曾經阿錦對自己說過的,他與雲翊
曾在軍中歷練之事,便了然的點了點頭。
卻聽柔妃已經繼續說了下去。
“我是皇上新帶回來的女人,自然就成了衆妃眼中欺凌的對象。弦月國自古便尚文人雅士之風,我又自幼長在兄姐的寵愛這下,何曾見過如此陣仗……”想到自己當年日日遭受排擠的日子,柔妃便紅了眼睛。
蘇婉若見此,忙開口安慰道:“姨母……”
卻見柔妃只是傷心了片刻,便朝蘇婉若擺了擺手笑道:“無妨。”
“後來瑜妃和秀妃先後因病離世,皇上又在心裡覺得虧欠我良多,這些年便對我越發寵愛起來。”
柔妃輕笑着,目光輕柔的朝院中看去:“就連這些垂柳,也是皇上怕我思鄉情切,親自命人種下的。”
順着柔妃的目光朝院中成片的垂柳看去,蘇婉若的眼中也頓時露出了濃濃的懷念之色。
原本,她見翊王府的花園中也是種了柳樹的,然而此刻與這霞雲殿中粗壯繁茂的柳樹一比,便顯得稀稀落落起來。
如此看來,中州的皇帝倒當真是對姨母十分的寵愛。
蘇婉若眯了眼輕笑,卻見柔妃突然神神秘秘的俯身湊了過來:“阿若,你與翊王可還好?”話畢,便見蘇婉若一臉困窘的低下了頭。
將蘇婉若的反應看在眼裡,柔妃突然幽幽的嘆息了起來:“原來,近日的傳言竟是真的……”
“姨母,阿若命該如此,怨不得旁人的。”見柔妃替自己憂愁的皺起了眉,蘇婉若的心中便涌起一陣歉意。
卻見柔妃突然捂了臉,哽咽道:“不,阿若,都是姨母連累了你。”
聽此,蘇婉若不由睜大了眼睛,驚訝的看向身邊一臉自責的柔妃。
“當年,后妃之中,對付我最爲激烈的便是翊王的生母瑜妃。”穩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柔妃將臉自雙手中擡了起來,緩聲說道。
“後來,瑜妃纏綿病榻,便懷疑是我暗中做了手腳。”柔妃苦笑:“皇上聽聞此事,曾親自帶了太醫到瑜妃殿中好聲安慰,卻不料瑜妃竟同皇上大吵大鬧起來。皇上大怒,從此便再也沒有踏進過槿瑜殿半步。”
說道這裡,柔妃的眼中閃起了淚光:“阿若……定是翊王因此恨我入骨,所以纔會遷怒於你。”
默默的看着眼眶泛紅的姨母,蘇婉若愕然……直到此時,她終於明白爲何雲翊會如此討厭自己。甚至不惜惹怒皇帝,也不與自己拜堂。
可是,即便知道了原因,自己卻越發無能爲力起來。想到這裡,蘇婉若不由搖頭苦笑。天意弄人,想來也不過於此了……
正當蘇婉若搖頭感嘆之時,卻見有內侍急急自宮外跑了進來,一見到柔妃便俯身跪道:“娘娘,皇上與王爺生了氣,正在後殿中發火呢。您快去勸勸吧。”
蘇婉若聽此,心中一跳,卻聽柔妃道:“那王爺呢?”
“王爺……已經出宮了。”偷偷的看了一眼座上的蘇婉若,那內侍忐忑的回道。
蘇婉若聽了,臉色頓時蒼白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