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快,命人替王妃準備一輛馬車過來。”見蘇婉若臉色不對,柔妃忙朝身邊的侍從吩咐道。
卻見剛纔那內侍表情一愣,而後忙擡頭稟道:“稟娘娘,王爺留了馬車和王府的婢女在宮門口,沒有離開。”
話落,便見柔妃輕輕的鬆了一口氣,而後又凝眉朝那內侍怒道:“混賬,竟連話也回不清楚。”說完,便要攜了蘇婉若手起身相送。
那內侍似是沒有料到一向溫和的柔妃娘娘竟會發火,撐着身子的雙臂便瑟瑟的抖了起來。見柔妃還要送王妃出宮,臉上的焦急之色更濃。
見此,蘇婉若忙將手自柔妃綿軟的手掌中撤了出來,微笑着替那內侍解圍道:“姨母,您快去勸勸皇上吧,阿若自己出宮便好。”
說完,便屈膝福了禮,在一名年輕侍從的引路下,出了綠柳成蔭的霞雲殿。
寬闊而平整的宮道,如來時一般安靜而空曠。
蘇婉若隻身跟在領路的侍從身後,看着周圍熟悉的景色,恍惚中便覺得腰間似乎還殘留着雲翊手臂的餘溫。
“阿若……”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她離開前,柔妃低聲附耳之語:“無論如何,如今你已經是中州翊王的嫡妃。不管是爲了弦月的安寧還是爲了自己的終身,阿若你都要想辦法,拴住王爺的心啊。”
強壓下腹中的煩悶,蘇婉若深吸了一口氣。擡頭看着前方漸漸靠近的宮門,臉上又掛起了往日柔和的微笑。
邁走步出了長長的甬道,蘇婉若凝眸,便看見一臉焦急之色的蘇兒,正在馬車旁邊急急的踱着步子。
“小姐,您終於出來了。”
三步並作兩步的朝蘇婉若迎了上去,見她表情如常,蘇兒暗暗鬆了一口氣,小臉上繼而又掛起了一抹焦急的表情:“小姐,王爺他……”
“上車再說。”微笑着打斷了蘇兒的話,蘇婉若默默看了一眼身後的內侍,朝蘇兒輕輕的搖了搖頭。
蘇兒見此,忙止了話音,俏聲朝那內侍屈膝笑道:“多謝公公送我家小姐出來。”說着,自袖口中拿了兩個金錁子,悄悄塞入那內侍手中。
收了賞,那內侍忙喜不迭的曲了腰笑着客套道:“姑娘客氣了,王妃既已出來了,那雜家便告退了。”說完,便識相的轉身離去、腳步再無片刻停留。
目送着那內侍走遠,蘇婉若上揚的嘴角才漸漸落了下來。蘇兒心中忐忑,忙扶蘇婉若上了馬車,想到宮中眼線繁多,忙落下厚厚的帷簾,唯恐自家小姐的神情被有心人看了去。
此時已近酉時,帷簾才一落下,車廂中的光線便頃刻間暗了下來。
昏暗中,蘇婉若擡手揉了揉僵硬的臉頰,剛放鬆了後身體,便感覺座下一震,馬車的轅軸已經緩緩轉動了起來。
“小姐,您與王爺進宮後不久,錦殿下就不放心的趕了過來。”伸手替蘇婉若輕輕揉着肩膀,蘇兒在寂靜的車廂中娓娓說道。
“錦殿下進了宮中不到半個時辰,王爺就獨自出了宮門。韓管家見王爺心情不好
,沒敢多問,就當先隨王爺回了王府。”
想到剛纔翊王出來時,眼中怒火瀰漫的樣子,蘇兒就忍不住提起了心……幸好王爺只走了幾步,便又退回來吩咐車伕在此等着王妃出來,不然恐怕她們主僕二人只能徒步走回王府了。
見蘇婉若只是雙眉緊蹙的聽着卻不說話,蘇兒心中越發擔憂起來。莫不是小姐與王爺在皇上面前起了口角,王爺纔會如此怒火中燒吧?
想到兩人進宮時,王爺還體貼的攬了小姐,蘇兒納悶的歪頭苦思:到底她家小姐與翊王之間是怎樣的情形呢?
明明是下聘求娶,卻拒不拜堂。明明讓小姐洞房夜無故暈倒,卻又錦衣玉食的供養無缺。明明寵愛其他女子,卻又憐惜小姐醉酒腳步不穩、親自攬着……
而她家小姐就更加奇怪了,面對王爺與風緲緲的有意爲難,竟然還能忍住性子任他們爲所欲爲,哪裡還是原本那個外柔內剛、驕傲機智相府嫡女?
蘇兒皺着眉頭,心裡突然蹦出了一個大膽念頭,莫不是……
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嚇了一跳,蘇兒小心翼翼的看着身旁的蘇婉若,輕聲道:“小姐,您不會是心裡還惦記着太子殿下吧?”
“嗯?”心不在焉的輕哼一聲,待聽清了蘇兒的疑問時,蘇婉若突然失笑的擡頭,看向她好奇的小臉道:“傻丫頭,瞎猜什麼呢。”
說着,便擡手朝蘇兒的額頭敲去。
“我纔沒有瞎猜呢。”蘇兒伸手揉着額頭,撅嘴嘀咕道:“若不是如此,爲何小姐不願跟王爺圓房?以前聽宮中的嬤嬤說,這種事情男子可都願意的很呢。”
聞聲,蘇婉若的一口氣便噎在了喉嚨中,半晌都沒有緩過氣來。
“願意的很?嗯?”
自鼻子中發出一聲尾音上揚的輕哼,蘇婉若挑了眼朝蘇兒看去,面色不善的笑道:“那不如我做主,把咱們家蘇兒與丁護院嫁了,然後一起來看看丁護衛願、意、的、很的樣子可好?”
“小姐,不要啊。”見蘇婉若一副認真的表情,蘇兒駭的苦起了小臉,忙閉了嘴,不敢再隨口瞎說。
蘇婉若見此,則滿意的笑了起來,清脆的笑聲響起,蓋過了心底那抹古怪的感覺……
當日洞房之前,她還不知翊王對自己的偏見,便已決心用迷藥對付。
這件事表面上來看,是因翊王不願拜堂,自己不堪受辱的緣故。然而深藏的緣由,蘇婉若卻不願多想。
心中古怪的感覺一閃而過,下一刻,柔妃的勸說便又跳進了腦海中。
蘇婉若扶額嘆氣,覺得無形之中,自己已經被逼到了巍巍懸崖的邊緣。
翊王府。
當雲翊坐到自己素日常待的桌案旁時,心中的怒火早已經平息了下來。
這些年來,因着自己手裡握着從舅舅手中傳下的、中州大半的兵權,父皇早就對着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如今,也只不過在父皇心中又添了一層他的過錯罷了,他又何需介懷。況且
,有阿錦陪伴在側,想必父皇的怒火已經消了大半。
雲翊如此想着,便自桌案上拿起了一隻邊緣有些磨損的八寶鐵盒,自其中挑了一塊方方正正的檀香,穩穩的朝香爐中投去。
韓越安靜的垂手立在一旁,知王爺已經恢復了平靜,便開口請示道:“王爺,王妃還未回府,是否要派人去宮中問問。”
“不用了。”吹熄了手中的火折,雲翊看着爐中那淡淡飄起青煙,閉着眼睛搖了搖頭:“讓門房留意着便好。”
想了想,又補充道:“吩咐門房,若是王妃回來,便派人前來稟報。”說完,平靜的臉上突然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
韓越見此,眼底便閃現出幾分疑惑。還未等深想,卻猛然想起了風玉之事。
韓越遲疑了一下,朝雲翊看去:“王爺,屬下在王妃的身邊……看到了風玉。”
雲翊聞聲睜眼,目光一頓道:“哦?她倒是會挑人。”說完,又不甚在意的搖了搖頭:“無妨,無論曾經如何,如今風玉都只是翊王府的婢女。她既願跟在王妃身邊,便一切隨她便是。”
“是。”韓越聞聲頷首,雙目微垂着不再多言,書房中再次安靜起來。
食指,輕輕敲擊着桌面,發出悶悶的“咚咚”聲。嫋嫋的檀香中,雲翊再次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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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卻見雲翊突然睜了眼,朝着韓越看去:“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回王爺,今日是五月二十一,小滿。”
雲翊沉思,敲擊桌子的食指便越發急促起來,彷彿心中有無法決斷之事。
韓越凝眉想要詢問,卻聽敲擊聲突然停了下來。而後,耳邊便響起了雲翊沉穩的聲音:“既是佳節,那便命人去後院擺了席案,你我二人對月小酌一番,也算是附庸風雅一回。”
後院?韓越一驚,以爲自己會錯了意,沉吟着問道:“可要請風緲緲姑娘來給王爺唱曲?”
雲翊聽了不由笑了起來:“對月飲酒,何必襯曲?若是不好,豈不是辜負了月色的清雅?”說完,便起身拍了韓越的肩膀道:“就擺在後院正中,那裡的視野最爲開闊。”
韓越遲疑的應了。想着此時此刻,多半守在後院中的雪音,不由頭痛的擡手揉了揉太陽穴。
看來,他還要拖了丁全下水纔好……
如此想着,韓越便藉口準備拱手退了下去。而後快步朝垂花門外,丁全的住所走去。
“什麼,讓我去引開後院的那頭狼……不、神犬?”
垂花門外,丁全響亮的嗓門響起,驚飛了房檐上的飛鳥。
韓越頭痛的看着眼前一臉驚嚇的丁全,又狠狠的揉了幾下太陽穴,待感覺到兩條“突突”直跳的青筋緩了下來,才抿着嘴巴點了點頭。
“你引狗,我放肉。”韓越冷冷的嗓音響起。
丁全聞聲跳腳吼道:“憑什麼讓我引?”
“那便我引狗,你放肉。”見丁全討價還價,韓越聳了聳肩無所謂道。
“成交。”
(本章完)